肖坤友
不久前,老家的表弟给我捎来四只斑鸠。我送了两只给朋友,自己买个鸟笼养了两只在露天阳台上。
它们是刚成年的幼鸠,恰好一雌一雄。这是两只来自森林中的精灵,沐浴了大自然太多的阳光,汲足了原始山野太多的灵气,出落得帅哥美女般招人喜爱:读初一的女儿给它俩取名:雄的叫飞哥,雌的叫花娘。
飞哥和花娘十分恩爱。它们在笼中同吃同住,情深意笃,常常用喙子亲昵地捋对方的羽毛。每天上午和下午,是花娘放歌的时间:“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唱得楼下大院里的行人往往停下脚步,抬头仰望,赞叹几声。
不料,一天傍晚,放学回家的女儿给斑鸠换水时,飞哥钻出笼子逃走了。当夜,我借来门卫的高倍电棒,照遍了家对面院子内的绿化园林,没有发现飞哥的踪影。可是,第二天飞哥居然回来了。它站在我家露天阳台的铁栏上,一边偏头望着笼中的花娘,一边警惕地看着我们。花娘拍打着翅膀,拼命想往外钻。女儿移步上前,想伸手抓它,飞哥“嗖”地飞走了。
飞哥的重返,多半是难舍曾经朝夕相伴的花娘。我们一阵感动。于是,每天出门时,我们就要把花娘放到阳台上,并特意在笼子旁边放上米和水,供飞哥来陪伴花娘时享用。晚上下班回来,阳台上的大米被吃了个干干净净。那几天,女儿放假在家做作业,她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飞哥回来的情况后,对飞哥回来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她气呼呼地告诉我:“爸爸,飞哥回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吃米!”
我们一直有将飞哥捉拿归案的念头。但精明的它,米可以吃,水可以喝,就是不容你近身。一旦发现诱捕举动,它立马飞走,且几天不回来。
逃脱束缚的飞哥去了哪里,都和谁在一起?没有谁知道。每天,笼子里的花娘伸长脖子痴痴地往远方张望,一动不动。就连花娘的每天一歌,听起来也如泣如诉,十分哀婉。
我用一条细绳,将花娘的脚拴在笼子的最里边,再把绷着橡皮筋的鸟笼门洞大开,取一节木棍顶着,只要飞哥走进笼里,就会棍倒门关。可飞哥望着花娘脚上镣铐般的细绳,和那牢门般张开着的门洞,犹豫再三,在爱情和自由面前,飞哥最终选择了后者!
天底下哪有白吃白玩儿的美事?我对飞哥有些不乐意起来。凭着儿时的记忆,我在阳台边飞哥经常落脚的铁栏上,设了个“机关”:用一根橡皮筋作拉力,拴一根钓鱼线,将细细的钓鱼线挽了个拳头大的套,放在一节竹片上,只要飞哥落脚一踩,竹片一滑落,触动“机关”,它的双脚就会被立刻套牢。可是,那天早上飞哥从空中飞来刚要落脚套子,笼子里的花娘突然一阵惊叫,飞哥一转身腾空而起,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早上8点过,飞哥凌空飞来,正欲落脚,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发生:笼子里的花娘突然扑腾着惊叫起来,飞哥如接到“防空警报”一般,火速飞离。
花娘两次坏事,让我愤怒也让我感动。
电话讨教老家的捕鸟大师,又制定出新方案:一大早,我就将关押花娘的笼子,放在客厅内距离纱窗约一米处的电视机上。我把客厅的移动纱窗开启一扇,并在其底部钻个小孔,买来十米细绳,一头穿过小孔拴住纱窗的底脚,另一头则沿阳台边从外墙绕到隔壁女儿房间的窗前固定。做完这一切,我就躲在黑暗的卫生间门口观察。不一会儿,只听空中一声风响,飞哥一头栽进客厅,趾高气扬地站在花娘的笼子上。我屏住呼吸,跑进女儿房间,将窗口上的线头一拉,“呯”的一声,纱窗关严了!我这才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将惊慌失措直往窗玻璃上扑腾的飞哥一把抓住……
重返笼子的飞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花娘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怯生生待在那里,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飞哥。晚上回家,我发现笼子里遍地鸟毛,二鸟首尾相对。飞哥闷闷不乐,花娘受伤不轻,眼睑渗血,楚楚可怜地躲在一隅。
见此情景,我沉思良久。它们是在相互埋怨吧?小小笼子怎能够和大自然相比?
几天后,我们全家人在阳台上为飞哥花娘送别:“哪里有爱情,哪里就是故乡。飞吧!”
它们像箭一样射出,没有流连,只落下一串欢快的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我来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