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漂亮的鼻子是晓娟的愿望

    7月16日上午，余干少女晓娟（化名）走出了江西省人民医院，标志着她第一阶段的手术告一段落，但她往后的两期手术并不轻松。

　　像常人一样有个漂亮的鼻子，是15岁的晓娟一直的愿望，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愿望更加迫切。

　　晓娟4个月时，尚在襁褓中的她鼻子不幸被老鼠咬掉。如今，参加了农村医保的她决定做补鼻手术，可家人在寻求医疗报销时却处处碰壁，因为她眼中的残疾治疗被认定为“整容矫形”。

　　意外

　　老鼠咬掉女婴鼻子

　　1994年农历二月十四，上饶市余干县古埠镇高门村，勤劳的村民已忙活开了。

　　村头一棵粗壮的古树下，住着村民邹红星（化名）一家。这天，邹红星早早下到自家田里去去农活，三岁的儿子不知跑到哪家玩去了，六十多岁的奶奶也抱着刚一岁的小孙子到田里去帮忙。

　　妻子卢美莲（化名）看了看正在摇篮里熟睡的小女儿晓娟，她嘴角尖还残留着粥渍，已经结成了白屑。这个才四个月大的小家伙长得胖乎乎的，看起来健康红润，很是惹人喜爱。

　　约半小时后，看看快到中午，卢美莲便准备做饭。大儿子还没回来，家里很安静，也没听到小女儿的哭声。

　　这孩子真能睡。卢美莲嘀咕着推开房门，眼前的情景差点儿让她吓得晕过去——一只肥硕的老鼠正咬着晓娟的脸！随着房门被推开，老鼠迅速地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晓娟那张原本粉嫩嫩的脸蛋已是血肉模糊！

　　赶来的村民把晓娟送往镇卫生所，大夫在一番检查后，只摇了摇头说：“孩子我们这儿救不了了，赶紧送到县医院去试试吧。”

　　当天，晓娟又被送到了余干县人民医院抢救。

　　最终，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晓娟那被老鼠咬烂的鼻子还是没有保住，清秀的小脸中间，鼻子的位置只剩下触目惊心的两个空洞。

　　尴尬

　　上学后被当“怪物”

　　最初，晓娟并不觉得没有鼻子有什么特别，她甚至从来没有注意过镜子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无数次自己在睡梦中，妈妈曾坐在床沿默默凝视着、颤抖地轻抚着那张没有鼻子、疤纹纵横的小脸，偷偷背转身拭去眼泪。

　　有时她蹲在大门口玩耍时，村里人从她身边经过，视线偶尔会在她脸上多停留一会儿，然后摇着头说句“可惜了”便匆匆走开；村里除了两个哥哥，其他比她大的小孩儿都不愿意跟她玩，她只能跟比她小的孩子在一块。

　　直到快九岁时，爸爸妈妈决定送她去上学。上学第一天，晓娟就哭着回家了。她揪着妈妈的衣襟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同学们都远远地围着她看，还指着她的脸大声地说“看呐，这个人没鼻子”？

　　看着女儿那泪汪汪的大眼睛，卢美莲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内疚的她只能抱着女儿，陪着她默默流泪。

　　那天以后，晓娟再也不肯去上学了，任爸爸妈妈如何连哄带骗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卢美莲只能强行把女儿送到学校去，“那时候每天送她上学都很困难”。

　　一段时间以后，晓娟对于学校里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旁人的指指点点，她慢慢学会装作没看见。偶尔有人欺负，她从来也不还口。

　　质疑

　　补鼻手术属整容不能报销

　　因为内心不愿意上学，也影响了她的学习成绩。

　　对此，邹红星和卢美莲十分着急：“要是因为鼻子的问题让娃娃读不好书，她这辈子就完了！”

　　于是，夫妇俩带着晓娟去咨询补鼻子，专家告诉他们，手术可以做，但至少要等到孩子十五岁以后才能进行，因为那时孩子的鼻子发育得基本成熟了，形状大小确定了，手术的成功率会更高。

　　2008年11月，晓娟终于满14岁了。生日那天，她激动地拉着妈妈的手，高兴地说：“我马上就可以去补鼻子了对吗？”通过熟人介绍，邹红星和卢美莲得知南昌有医生曾经做过这类手术，女儿的鼻子肯定有希望。

　　然而邹红星心里却有重重忧虑，之前他在村里当兽医，家里除了种地，还养着一圈猪，生活还过得去。但2004年突如其来的一场猪瘟一下让全部积蓄几乎化为乌有。“猪全死光了，统统拉到后山上去埋了。”每每说起这场变故，邹红星一脸黯然。

　　从此，家里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邹红星开始给人做木工，一天能赚几十元工钱，碰上天气不好开不了工，就一分钱都没有。卢美莲在一家饭馆洗碗洗菜，每个月能领七八百元的薪水。

　　这时，大儿子已经在县城上高中，小儿子即将中考，晓娟也将升入初中。全家的开支都落在了夫妇俩身上，一家的生活越过越紧巴。邹红星咨询过医生，补鼻手术至少花费3万元。由于参加了农村医疗保险，邹红星想着晓娟的手术可不可以报销。

　　他找到余干县农村合作医疗管理局，向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不料工作人员告诉他，按照相关规定，晓娟的手术属于整容矫形手术，不在报销范围。

　　这让邹红星很纳闷：女儿又不是因为鼻子长得不好看要去整漂亮些，而是没有鼻子要补上，“五官缺了"一官"，应该是属于残疾啊，怎么就成了整容呢？”

　　余干农医局

　　资金充足可考虑纳入报销范围

　　那么，到底晓娟鼻子手术是残疾治疗还是整容矫形？

　　14日下午，记者来到余干县农村合作医疗管理局，把晓娟的情况告诉了该局副局长周向群。

　　在了解了晓娟的基本情况后，周向群告诉记者，参照《江西省新农合统筹基金不予支付和支付部分费用的诊疗项目与医疗服务设施范围》规定，“各种整容、矫形（脊髓灰质炎后遗症除外）和生理缺陷治疗，如腋臭、口吃、斜视、"O"形腿、"X"形腿、视力矫正等”手术费用是不能报销的。“他个人认为，晓娟的手术与整容矫形手术类似”。

　　对于邹红星“五官缺"一官"算不算残疾”的疑问，周副局长解释说，晓娟缺失的鼻子只是从外观上影响较大，但功能上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因此不能算是残疾。“一部分残疾治疗费用我们是可以报销的，整容（费用）肯定报不了。”

　　关于目前农村医疗保险的报销范围，周向群说，新农合统筹基金数额有限，只是为农民提供基本的医疗保障，而不是进医院就能报。“但是像晓娟这样的情况毕竟还是少数，我认为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应该是可以考虑纳入报销范围的。”

　　周向群最后表示，这种情况他也没有碰到过，如果晓娟要求报销，他们会就此充分讨论，随后向上级部门请示再作决定。

　　□余干县残联

　　要根据医院诊断证明定残

　　如果能被认定为残疾，意味着晓娟可以报销部分费用。晓娟的状况能否被定为残疾呢？

　　在余干县残疾人联合会，当问到关于残疾认定标准时，余干残联理事长白移太拿出一本《残疾手册》告诉记者，所有定残工作都是按照《手册》里的标准进行的。根据《手册》里的相关规定，鼻子缺损是不能被认定为残疾的。

　　记者注意到，《手册》中“言语残疾”认定标准部分有“因器官缺损如腭裂造成口吃不清”的规定，而晓娟因没有鼻子导致某些鼻音字发音不准，对此白理事长表示，这要根据医院开具的诊断证明判断晓娟发音不准程度是否达到定残标准才能确定。

　　医疗报销无门，晓娟是否可以通过向民政部门申请大病医疗救助呢？

　　对此，余干县民政局万局长告诉记者，低保户、农村困难户等如果家庭条件确实困难又需要看病治疗的，可以凭乡里开具的证明到民政局申请城乡大病医疗救助。然而这也必须要在农村医疗保险的报销范围内才行。

　　法律人士

　　患者应享受残疾治疗相关政策

　　“作为五官之一的鼻子是人不可缺失的重要器官，当事人的鼻子是一点都没有，属于全鼻缺手术，而不是残缺一点。”国风律师事务所的高正尉就此指出，“当事人补鼻是正常治疗，而不是整形矫正。”

　　高正尉认为，患者应该能享受到残疾治疗的相关优惠政策。

　　“对于器官缺损能否享受相关政策，关键在于是影响其主要的正常功能，还只是外观上的影响。”江西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副教授谭毅溪表示，“患者具体情况如何主要还得看医生从医学专业角度的看法”。

　　医生

　　“整形”一概排除在医保外不科学

　　记者从晓娟的主治医生、省人民医院副主任医师刘诚处了解到，晓娟的手术属于全鼻缺手术，他曾于2004年、2005年动过两例这类手术，从技术上看，晓娟的手术没有任何问题。手术全部完成后，鼻子的基本形状和外观特征就具备了。

　　刘医生认为，不少人甚至是一些医疗保险政策制定者都误解了“整形”的含义，觉得整形就是外观的修复，主要是为美观。其实从医学角度分析，整形包括了器官的修复和重建，将整形手术一概排除在政策保护之外并不科学。

　　“政策制定者未必懂医，所以相关政策当然有可能存在不合理之处。”高正尉律师在采访中如是说。

　　文/图 付薇 首席记者 陈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