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很野的”
上海人万钢,开起车来像个东北大汉。“我开车很野的,上来就是最大油门。”他笑。多年前,还是在吉林东沟村下乡时,万钢就当过拖拉机手。
但回到同济大学,万钢开车却开始变得“无比小心翼翼”,“每开一步都很小心,就如同面对的是一个初生的婴孩。”这是因为,他所开的是同济汽车工程学院的宝贝——燃料电动车“超越一号”。
2000 年,同济大学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外,挂上了“同济大学新能源汽车工程中心”的招牌。“刚开始研究燃料电动车时,有人和我打赌,说只要车子能骨碌起来,就算我赢。” 万钢回忆说,“那么庞大的电池,就算塞进小轿车也非易事。”
在欧洲汽车界浸润多年的万钢,意识到“中国汽车产业可以跳跃式发展,新能源汽车就是一个切入口。”
“在传统汽车业领域,各大跨国公司的技术已经发展到非常高的水平。如果中国从零开始做内燃机汽车,势必会碰到一些知识产权的问题,新能源汽车完全可以避免这些。传统汽车我们落后国际先进水平20 多年。”早在回国前,他在写给科技部的一封信中这样提到。
回到同济大学,拿着100 万元的科研启动经费,万钢开始了“新能源汽车资源调查项目”,主题是:在全球现有资源条件下,中国如何开展燃料电池汽车的研究和开发。凭着这份详尽的调查,万钢把国际汽车工业的问题、国内的情况全摸了个透,也为电动汽车专项作为国家863 计划重大专项打下了基础。
当时国内燃料电动车的电池研究试验条件很差,还是把上百瓦的一排排灯泡作为负载。把开关打开,氢气开始进来了;再打开一个开关,空气进来了,灯泡亮了,燃料电池就算发电了。这和车用电池完全是两码事。
万钢在德国奥迪的同事很不理解,“这么差的条件,如何展开科研?”
万钢却知道真正价值所在,“我们的团队是德国无法比拟的。”他的这支团队几年来都没有放过假,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加班加点干到午夜一两点是常事。
“我们的4 年就等于人家的8 年”。为了赶上国外同行,万钢的科研项目组把目标定得很高。他几乎每天都去实验室,从外地出差回来,第一站必定是实验室。
那时候实验室里冬天没有暖气,就备了很多军大衣。经常是到了凌晨两三点,为了某个零部件的调试,大家都不愿走,裹着军大衣在一旁盯着,其中也包括万钢。
克服了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万钢和他的团队仅用一年时间,就试制成功了第一辆燃料电池原型车。尽管这辆车比普通的桑塔纳重300 公斤。“但我把它开动了。”万钢说。
同样在德国留学过的同济大学老师倪计民很赞成“万校长”的科研风格:“万钢在办学、科研观念上很超前,他一向主张大学教授最好有工程或者公司背景,而且特别重视人的实际能力。”
在同济大学还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段子”,表明万钢和他的同事们对“超越一号”究竟宝贝到何种程度。有一次,司机驾着“超越一号”在同济大学校园里测试,发现前方路面有一根树枝,万钢深怕树枝把车表划伤,便特意下车将树枝捡开后,才继续前行。
随后“超越二号”、“超越三号”样车相继出炉,上海燃料电池汽车的技术储备阶段画上了句号。
2006 年,“超越三号”参加了在巴黎举行的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清洁能源汽车大赛,结果在燃料电池组比赛中超过通用、福特、日产和米其林等汽车巨头,总成绩与奔驰基本持平。而且在氢消耗、低噪音等单项指标中名列第一。当时的中国驻法大使赵进军很激动,因为他当大使多年,在这种科技类的比赛里,他第一次看到中国人参与并有出色表现。
“此后,世界上一谈到电动汽车,必谈到中国。”万钢在一次报告会上骄傲地宣布。
“什么是最酷的科技?”
万钢口才非常好,很有感染力,熟悉他的同济师生们都知道这一点。一谈到汽车,他的思维似乎更加敏捷。
不过,当上科技部部长以后,万钢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少谈汽车”。有一次,有人送他一幅漫画,漫画中的他正坐在新能源汽车上,他看后马上笑道:“除了汽车,我们国家还有飞机、高铁呢。”
对于被冠以“喜欢谈汽车的科技部长”这一称呼,他谦和而礼貌地表示,“恳请大家谅解我的汽车情结”。
2007 年,万钢刚担任科技部长不久,他应邀参加大连达沃斯论坛。在一个小型会议上,众人第一次见识了他的滔滔口才。一位外国主持人问在场所有的嘉宾:“什么是最酷的科技?”
万钢的回答与众不同:“在城市里,你坐在家里,用手机打电话遥控一下,家里的空调就开了,然后电饭煲就点着了,这是最酷的技术;但在农村,那里的人养牛养羊,燃料都成问题。如果把沼气池建在了塑料大篷里,塑料大篷吸收了高原的阳光,产生了沼气,沼渣又可以用来种菜,这样一套设施不但解决了农民的燃料问题,每年还能为农民创收上千元,所以对农民而言这就是最酷的技术;而对于乡村的孩子们来说,一台千元计算机,就是最酷的科技。”
一年以后,在奥运会上,作为科技部长,万钢确保奥运公园里的300 多辆电动汽车,完全实现了零排放,“在奥运会历史上,这是第一次。”他接着说:“另外,奥运场馆的水是百分之百地重复利用,奥运的雨水收集率达到80%,奥运村里运动员的热水是太阳能的,运动员用的空调是地热的,这也是最酷的科技。”
万钢的健谈也让和他相处的人感觉很轻松。“和他在一起,你肯定不会觉得自己是和一位高官在一起。”王小慧说。在万钢身边感受“轻松”的,还有科技部的工作人员。
因为一个人在北京,没有外事活动的时候,万钢一般会到科技部的食堂吃饭,吃他一直钟爱的鸡蛋炒饭。看见之前有问题要跟他讨论的同事,他会招招手,“小张、小李”地叫过来,边吃边聊。对方刚吃到一半,他就已经放下筷子,饱了,“没关系,你慢慢吃,咱们接着聊。”最初的日子,大家对此还有点尴尬,有点诚惶诚恐,但时间久了,有人开始感叹:“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多年前,万钢在奥迪主管过油漆车间。当时油漆车间有2000 多名员工,万钢把他们的生日记下来,一到有员工过生日,他就会拿着两瓶啤酒到车间和那人干一杯,有时甚至是拿一瓶啤酒,你一杯我一杯。“你理解、尊重别人,别人也会理解尊重你。很多人说德国人很骄傲,不易相处,其实还是这句话,人心换人心。”
长年在德国留学和工作的经历,使得万钢比较“open”,有一次,他接待了慕尼黑市长,在晚宴上,大家都很喜欢一道菜——大龙虾。宾主皆欢之际,他忽然提议大家一起照相,“照片上所有人都打着手势,扮成龙虾状,那张照片看起来真可爱。”王小慧说:“反正,他是一个活得很率性的人。”
[上一页] [1] [2] |
我来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