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祸事

　　日历翻到了8月10号，“二姨”七十大寿。李斌轮休，那天也是他领工资的日子。早上，他骑着三轮车带着刘燕去盐市口总店。

　　照旧，李斌的工资交由老婆保管，“他管钱上半月还能过，下半月就不行了。”婚后虽不是多富裕，但是她每年都能存下点钱置办些东西，打算过些日子买个洗衣机，洗衣机修了好几回了，修的钱都够重新买一个了。

　　临近中午11点，李斌回到家，当时李母已经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去二姨家了，刘燕下午要上班，他把电动车留给刘燕，父亲不喜欢热闹的场合也不打算去，骑着自行车钓鱼去了，李斌接着骑着三轮车赶往二姨家。

　　原先这里是村庄，二姨家住的是城里，家里条件比较好，早年曾帮过李家很多忙，李斌跟二姨的感情也很好。李斌赶过去祝寿。一切理所应当。

　　“他喝了点酒，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大概是一杯白的，一瓶啤酒。”李母觉得喝这点酒没什么事。

　　席间，李斌接了个电话。“有个朋友说找他有点事。”至于谁打的，要去做什么，李斌没告诉母亲，李母也没有追问。此时，她没有感到丝毫的异样。这个电话掀起了李斌内心何种波澜，也无人知晓。

　　随后，李斌骑上三轮车急忙赶回家。

　　一环路与羊西线交叉的西北路口，意外发生。

　　13时41分15秒到13时42分10秒，李斌和车娅婷发生口角到对其殴打，这个时间在以后几天里先被夸大继而又被反复强调。

　　随后，车娅婷被送往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进行抢救，三点半左右医生宣布脑死亡。

　　然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李斌竟然若无其事地回家、上班。

　　70小时瞒天过海

　　当日晚上六点左右，李母带着孩子回家，李斌和平时一样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儿子过来要看动画片，于是父子俩打开DVD，放进一张看过很多遍的《猫和老鼠》。李母进厨房做饭。

　　“爸爸就和我一起看。”在这个家里，电视机里经常放着动画片，孩子是“老大”。

　　而此时，在成都一家医院抢救的车娅婷已被医生宣布脑死亡，她的家人正处于悲痛之中，仍然期待她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晚上吃饭，全家围坐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小桌子上吃饭，李田无疑坐在主人位置上，孩子坐在爷爷的右手边上，正对着电视，旁边是奶奶，对面是李斌夫妇。

　　李田从餐桌下的隔子里拿出他用小雪碧瓶子打的白酒，倒出一小杯，拿出几粒花生吧嗒吧嗒的嚼着。李斌和往常一样，不怎么说话。

　　电视机里动画片继续着。一切貌似正常。

　　第二天（11号），李斌中班。临近中午，他骑着自行车出发，五六分钟后到达眼镜店，李斌把车子习惯性的停在树下。

　　换装，白衬衫，黑色领带，打卡。李斌“正常工作”的期间，被他打的“准新娘”车娅婷经过24小时的抢救，下午三时左右，医生确认死亡。

　　这个月初开始，李斌的运气就不太好，每次都轮到“免费服务”（没有购买的顾客）。他并不是很在意，还很乐观地开玩笑说，“这可说不好，没准月末就转运了。”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依然是晚上六点左右，车娅婷居住的小区里搭建起了灵堂。随着车娅婷的死讯传开，各大报纸、电视、网站铺天盖地的发布寻找凶手的缉凶榜。

　　“女娃娃们聊天，他一般不和我们掺和。我们在聊车娅婷的时候，他也没吭声。”现在她仍然不能确定，李斌到底晓得不晓得他把人打死了。

　　12日下午四点左右，李斌置身事外之时，网络上已经开始对其进行人肉搜索，金牛区公安分局也成立了专案小组，在距离眼镜店八公里之外的361°店网友“爱江山”等七人正在和店员理论，“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证人和证据。”

　　不到一刻钟，事发地聚集了上百名群众，开始有人对着店中的营业员指骂，原本三个门面的店铺只有一扇门开着，营业基本处于瘫痪状态。

　　“我们的车子坏了，都会帮忙修，而且跑腿的事都是他，他也不计较。”晚上九点，李斌下班，换衣服，打卡，关门，和以前的同事张灵骑车回家。

　　在张灵眼里，李斌有点脾气，前几个月的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路过的时候将他的电动车撞倒了，他出去让他扶起来，少年不理睬，还说一会儿要找人来算账。不过后来李斌五点就下班了，那少年带人来的时候就没遇上。

　　“要是那天他没骑那辆车就好了。”这句话刘燕反复说着。

　　在眼镜店边上有好多家串串摊每晚九点出摊，老板娘麻利着穿着金针菇，“小串一毛二，大串五毛”。李斌和刘燕在这吃过几次。

　　“我的衣服都是在这样的路边摊上买的”，李斌陪刘燕逛得最多的就是这条街，刘燕随手扒拉了两下简易的衣服架子上甩卖的短袖。

　　这条街上的各类摊子将路占了一半，不时会有开车的叫喊声“让下咯，堵死咯。”不买东西最好快速离开，脚步稍一放慢立即会有路边的人叫你看看他手里的货。

　　那天晚上九点，李斌下班。将自行车放入车库，在小区小卖部买了瓶啤酒，习惯性地牌桌前看着。“他一般就在那看着我们打牌，他不打，也不怎么说话，他待一会就上去了。”看车的汪大姐说。

　　与此同时，车娅婷丈夫陈先生首次向日夜蹲守采访的媒体表态：“相信警方能够迅速捉拿凶手归案。”而对于夺去他妻子生命的凶手，陈先生认为这样的暴徒应当被枪决！

　　李家人的纠结

　　朋友打电话给他，在双楠那等他去耍。这天是13日，也就是事发三天后，早上六点半，李斌没吃早饭，穿上衣服就出门了。

　　此时，专案民警也在全市大范围访问中得到一条线索，中午便在李斌家楼下发现了与案发现场特征一致的蓝色三轮摩托车。

　　经过布控蹲点守候，当天下午，李斌在成都二环路清水河大桥附近被抓获。

　　这时成都还在受着“冷漠”的指责，受其牵连的还有361°的营业员。就在李斌被捕的同时，361°的店员正在遭受着一群人的殴打。

　　“那天上午，有六个便衣警察来小区转悠，晚上时候来了两辆警车，把那辆蓝色三轮车带走了。”小区六号楼侧面楼住的大姐没有想到，这几日邻居们谈的“杀人凶手”会是自己认识的李斌。

　　刘燕再见李斌已是晚上12点左右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买了点米和菜回来，警察就问我，这三轮车是你的吗，我说是，然后他们就拿走了，我问为啥，他们说一会再跟我说。”李田说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在公安局了。

　　晚上11点，刘燕的电话响起，金牛区公安分局的警察叫她过去一趟，告诉她李斌被拘留了。而这时刘燕觉得丈夫可能就是和人打了架，估计会被刑拘几天。

　　她叫上李斌堂哥一起去了公安分局，到那她问警察：“啥子事情？”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打死了人。

　　“李斌见了我，一直说我错了，我错了，然后就一直哭。我真是恨呀，不为我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啊！”到现在，刘燕也不明白丈夫为何反常打人。

　　“就是平时我俩闹矛盾了生气了，顶多我推搡他两下，他从不还手的。要不我就不理他，他一会儿就来道歉了。他自己都说‘打女人的不是男人’。”

　　从公安局回来，刘燕告诉父母，父母顿时不知所措，孩子也不睡觉，“我真不知怎么办了”。

　　那天夜里，李家一夜未眠。

　　14日早上，媒体纷至沓来，但是李家的大门开始与这个世界隔绝。

　　李家也没有和车娅婷的家人有过联系。“我们对不起人家，人家娃娃养那么大也不容易，还是个大学生，我就是卖器官也要赔人家钱。”李母看到儿子平时的饭盒顿时激动地大哭起来。

　　“没办法，我们哭啊，没办法。”李田作为一家之主也没了主意，口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没办法”。

　　“一人一万四的拆迁费，我做两次手术，早就花光了。”李母边哭边说，“我们就剩这个房子了。”

　　14日早上十点左右，刘燕拨通了店长的电话，帮李斌辞职。现在李家，刘燕是家庭的经济支柱。每日上班，维持着貌似正常的生活。

　　下午五点，成都市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李斌认罪，警方公布三张天网图像，成都“冷漠”的论调也随之消散。

　　15日上午，车娅婷的遗体在成都市北郊殡仪馆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