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千百年来,他们世世代代或耕耘土地,或穿梭于山林绝壁,采集山珍野菜和中药材——
陆睿 本报记者 裴蕾 文/图
从每年农历五月开始的3个月里,雅安荥经县龙苍沟乡快乐村的乡亲们常常要往山里钻。
连绵的山脉,广袤的森林,是他们驰骋跋涉的天地。满山的物产,特定的节气,是他们定时行动的坐标。他们采集来的“干笋子”、“蕨基苔”、“鹿耳韭”和“龙苞”,都变成了城市餐桌上的佳肴。他们也由此有个共同的名字——“跑山人”。
近日,记者跟随一位跑山人感受了一次“跑山”生活。
土专家能辨50多种野生植物
“跑山,凌晨五点就要起床。”雅安荥经县龙苍沟乡快乐村村民朱恒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出门“看天”。屋外,冷杉树上还挂着水珠,下了一夜的山雨刚刚停歇。“不怕,雨天一样能跑山。”朱恒彬说。他吃了一大碗鸡蛋面,带上两盒饼干,沿着小河“师家沟”进入山林,采集沿途遇到的野生中药材和野菜。
道路泥泞,37岁的朱恒彬却步履轻盈。他在湿滑的岩石上蹦跳着,灵巧地避开没至脚踝的淤泥。自打学会走路开始,他就经常钻林子。长达20多年的跑山生涯,让他练就了山地疾行的本事。不管是崎岖的山路还是陡峭斜坡,朱恒彬都如履平地,行走如飞。故而,有人赠雅号“飞毛腿”。
“同样的一座山,城里人5个小时才爬得到顶,山里人两小时就搞定。”朱恒彬一边爬山一边笑道,“干跑山这行,光会走山路还不够,还得会辨认野生植物。”
很快,朱恒彬发现了第一个目标——一株生长在针叶林脚下的绿色灌木。“这叫兰星,是一种野生中草药。烘干后1公斤能卖20元钱。”朱恒彬一边“收割”一边说。去年,他在市场上出售过几十公斤兰星。
穿梭于灌木丛之间,朱恒彬不断有新发现。“这是"九节风",草珊瑚含片就是它做的;那是薇菜,烘干了可以卖到40元钱1公斤,鲜菜只值一两元钱。”
短短一个多小时,他找到了十多种野菜和野生中药材。在物产丰富的大相岭上行走多年,他一眼就能认出50多种有经济价值的野生植物。“这算什么,年纪大点的跑山人认识更多!”
十年前,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跑山
快乐村位于大相岭深处,这里老百姓靠山吃山。《雅安地区自然地理志》记载,雅安山区盛产的野生中药材和野菜山珍种类数以百计。其中,羊角菌、川贝、羌活、蕨菜(蕨基苔)、薇菜、龙苞、荠菜、鹿耳韭、牛膝等30多种最为丰富。十年前,他们除了耕种家里的田地果腹外,还必须靠采集野生中药材和野菜山珍来增加家庭收入。
从农历五月开始的3个月里,快乐村1400多人,有一大半都会上山采集野生的竹笋。“在那段时间里,通往大相岭高山区的小径上,手提柴刀,肩背大麻袋的乡亲三三两两,络绎不绝。”朱恒彬回忆,当时是“家家户户齐上阵,全村进山掏笋子”。这样的场面,在雅安的群山间,持续了不知多少年。
跑山人不受年龄、性别限制,只要有劳力,吃得了那份风餐露宿之苦,童叟妇孺皆可上阵。
跑山很辛苦。白天,村民们穿梭在丛林之间采集各种野生植物;晚上,就在林子里用帆布搭个小棚子露宿。“那时候,一个星期要在山里呆上5天,然后将采集到的药材一趟子背下山,拿到乡场上出售。”
听村民们讲,跑山分两种形式,一种是像朱恒彬一样,在大山里扎下营地,一次掏够两三百公斤再下山;另一种则是“运动战”,即每天清晨6点就上山,不管收获大小,到傍晚6点就准时下山。
“跑山要讲运气,”朱恒彬告诉记者,运气好,在山上碰到的药材和山珍几麻袋都装不完;运气不好,就算上山一整天甚至几天,都可能空手而归。
在那3个月里,一般村民能够掏到200到300公斤的干笋子,换回5000元左右的收入。当时对于很多村民来说,除了种田,这笔钱就是家里每年最大的进账。
财路多了,跑山人开始“转行”
最近十年间,跑山的热闹在快乐村渐渐消散了,村民们纷纷开始“转行”。会经营的,就出山去做生意;有文化、有力气的,就进城打工。而生态旅游的兴起,给大山深处的人们带来了另一种就业机会,就是当向导。
“现在年轻人很少跑山了,”快乐村老农王代清说,“相对于收入不稳定的跑山,这些选择要保险得多”。
如今,在快乐村跑山人的比例已经大大降低,比十年前缩减了至少三分之一。
2004年,资深跑山人朱恒彬也开始“转行”,在乡场上开了一间收购和粗加工中药材的铺子,当起中间商。几年下来,朱恒彬的中药材收购生意越来越好,他的家也搬到了县城。他说,“出山”后才发现,外面的销路和货源都更广。而他曾经赖以为生的跑山,则成了一种“副业加爱好”。
今年“五一”,跑山人成了“驴友”们争相预约的对象。由于常年穿梭在家乡的大山间,这个群体对当地的山形水脉可谓了如指掌,当向导,让他们的这种经验找到了另一个用武之地。
据了解,在旅游淡季,雇一名当地向导大约是50元一天,在旅游旺季,则是70元。“这样的活,跑山人都能干。”67岁的杨万彬说,他家祖孙几代都是跑山人,对于喜欢钻林子的他们来说,干这样的工作就像“休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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