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狼外公”和他的疯狂早教

　　18个月大的星娃在被有关部门“圆满解救”后，终于被她的母亲从福利院接走了，秦皇岛市民的心暂时平复了，然而留给王铁民一家的却是无限的伤感

　　“狠心狼外公”和他的疯狂早教

　　本报记者 张晓娜 发自河北秦皇岛

　　“如果成年后星娃还会记得这段经历的话，相信对她来说绝对是快乐的回忆，而不是痛苦的折磨。”王铁民对此坚信不疑。

　　半个多月前的9月9日9点9分，64岁的秦皇岛市民王铁民携带着一岁半的星娃在东山浴场下海，在海浪中星娃表演了“水中遇难自救泳”。

　　当天秦皇岛东山浴场围观的市民有三四百人，只见王铁民一会儿拎着孩子的腿，让孩子的头部浸入水中，一会儿猛地把孩子的整个身体完全按入海中。但无论怎样翻转，孩子始终漂浮在水面上，没有下沉。表演持续了五分钟左右。

　　王铁民说这是他自主创新的“十维早教法”。但大多数的秦皇岛市民和网友对此并不赞成，“这是虐待，不是早教。”更有网友送给他这个“星娃闹海”的始作俑者“狠心狼外公”的恶名。

　　表演当天看着孩子在海里扑腾，有人叫好，有人愤怒，有人含泪看完，更有热心市民拨打了110。继而，秦皇岛市妇联、海港区公安分局，以及民政局悉数被惊动。

　　8天后，王铁民已助养了5个月的女婴被有关部门成功“解救”，然而王铁民的早教计划并没有就此停止。

　　网上发无偿助养帖

　　走进王铁民的家，一个直径3.66米的软体支架游泳池占据了客厅的三分之二，只留下了小小的过道和沙发。

　　一个多月前，王铁民就是在这里训练星娃的。

　　“星娃在海边时就爱玩水，给她买了汽船。今年7月份一家人又特意为星娃买来了产自美国的游泳池，花费了6000多元。”王铁民边说边当场演示。

　　影响力周刊记者看到，这个游泳池可以加热、调温、自动过滤，甚至躺在池中，还可以听到由王铁民精心挑选的美妙儿歌。

　　如今，这池水依然清澈见底，但已空无一人，两个小小的救生圈孤单地倚在一边，抽屉里还留着星娃曾经玩过的玩具，音响设备里还播放着星娃爱听的儿歌《小星星》。自从9月17日晚星娃被政府有关部门“解救”后，王铁民一家人就再也没有见过星娃。

　　“星娃走的时候都会喊我爸爸了。”王铁民的儿子王健说着就红了眼睛。

　　在这个家庭里，妻子、儿子、女儿都是王铁民早教工作的坚定支持者。

　　几个月来，王铁民的妻子王春早已习惯了半夜里给孩子把尿，孩子刚被抱走的几天内，她常常在夜里突然坐起来。“那两天都快崩溃了。”

　　后来，王春听说孩子在9月19日已被北京打工的妈妈张洋接走了。当影响力周刊记者拨通张洋的电话时，始终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张洋没有和我们告别，也不接我们的电话，她是没脸见我们了。”王春说这话时心有不甘，但王铁民并不怪张洋。

　　今年已64岁的王铁民，结过四次婚，离过三次婚。他生活和社会的经历都极其丰富，他曾经上过艺校，当过兵，做过工会主席，下过海，有过专利，还差点被冤枉进了监狱。人生的大起大落练就了他的豁达和大度。

　　一年前，王铁民一家深受秦皇岛市各级妇联“爱心妈妈”活动的启发，觉得自己家里的经济条件还可以，也想尽一下爱心，办一个爱心家庭。王铁民让儿子王健在孤儿网等网上发了很多关于《无偿代养孩子》的帖子，称“愿意无偿代养一个生活困难家庭2-3岁的孩子，代养时间暂定到六周岁。欢迎幸运者来电咨询到家考察”。并在网上公布了固定电话和手机。

　　在一家人看来，帮助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总比养猫、养狗、打麻将有价值得多。

　　期间，王铁民所在的河东街道办事处看了他送来的相关材料后，竟认为王铁民的此举是脑子进水，按他们的意思有钱还不如去搞点旅游来得实惠。

　　王铁民一家人也曾去找过教育局、民政局、妇联、工商局，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但发出的信函和提出的要求都如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王铁民拨打了市长电话，一位女性工作人员表示，既然工商局、教育局、民政局这几个部门都不管，你就放手干吧。

　　随后，13个月大的女婴王祺进入了王家人的视野。王祺的妈妈张洋是河南人，离异，在北京打工，当时她以家庭困难为名找到王铁民。4月15日，张洋和王祺的外婆应邀来秦皇岛王铁民家考察，并住了几天，二人对王家的环境非常满意，并对王家人千恩万谢。

　　经过沟通，张洋也认可了王铁民的早教理论。于是，双方签订了《婴幼儿助养协议书》，因顾及张洋个人隐私，王铁民遂按照自己儿子灯娃的名字将王祺改名为“星娃”，双方并认了干亲，王铁民顺理成章成为星娃的外公。

　　虐待还是早教

　　在秦皇岛市，提起王铁民，即使出租车司机也都对他熟识。司机刘师傅说：“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也有点太狠了吧，如果是自己家的孩子，肯定不会忍心这么做。”

　　影响力周刊记者在王铁民家里了解到，王铁民15岁的儿子灯娃就是他的早教成果之一。

　　灯娃经历了胎教、早教、特教。他四岁时曾两次横渡长江，被世界吉尼斯总部称为“中国奇人”，当年在父母的陪同下，主动向税务局缴纳了240元个人所得税，成了中国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纳税人。6岁时骑着摩托车创下成功穿越青藏高原1500公里的记录，如今代言及创造的财富已达100万元。“这都是玩出来的。”王铁民说道。

　　“市民的质疑我能理解，因为他们没有亲自来我家考察过，并不了解情况，更不知道我前期是怎么训练的，他们只看到我把孩子往水里按这个结果。”

　　9月9日，星娃闹海表演结束后的几天内，王铁民家的电话被打爆了，几近烫手。这其中支持的声音也有，但多数都是指责和谩骂。当初在网上留下电话，王铁民就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看到反对的声音居多，他还是很高兴。“反对的声音越多，如果是99.9%都反对，我觉得我的这份事业越应该进行下去。”

　　在海中表演时，很多市民看到王铁民把孩子的头部按到水里，有些人甚至是含着泪看完的。

　　之后，网上也出现了《立即叫停狼外公王铁民的疯狂实验》的文章，但如此之多的反对声并没有让王铁民退缩。

　　对此，王铁民不以为然，他说，星娃能在海里做翻滚和漂浮的动作，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即使是一个小儿麻痹，我也能在一个月内让他达到像星娃现在这样的水平。”

　　他甚至多次向来他家采访的记者比喻，“熊猫问鹰：你飞那么高，万一掉下来摔死怎么办？鹰问海豚：你在水里游来游去的，不怕一口气呛死吗？海豚问猴子：有路你不走，你在树上蹿来蹿去，不怕不小心跌下来吗？”他说这样比喻的目的是想要告诉大家，每个人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都有他擅长的本领。

　　事实上对星娃的训练，王铁民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循序渐进，但“热心”的市民并不知晓。

　　“开始是在浴盆里放玩具，让她拍水玩；然后是陪她玩吹泡泡，训练她的呼气能力；后来逐渐将水加深，把漂浮在水面上的玩具换成能沉底的，让孩子自己下水摸，练习闭气。”星娃天生就爱水，不到一个月就学会了在水中翻滚和漂浮，每次玩完水，星娃都乐得哈哈笑。

　　但在当天的表演中，星娃是哭着被王铁民抱着下水的，市民认为孩子不情愿，是对孩子的伤害。对此，王铁民解释道，周围围观的人太多了，孩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有些害怕，而在他看来，孩子哭是她正常的语言。

　　星娃闹海一时间让许多善良的秦皇岛市民坐不住了，就连当地政府部门也参与到其中。

　　对于网上出现如此之多的负面声音，王铁民说这和他得罪了秦皇岛晚报的一个女记者有关，当时记者去他家看星娃表演，王铁民把星娃整个身体都按在游泳池的水里，吓得记者当时就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说“太残忍了”。

　　正是如此，表演当天才有人报警，并进而怀疑星娃并非王铁民的亲外孙女。

　　被“解救”的星娃命运

　　由于涉及到张洋的隐私，王铁民和张洋都先后去过当地的河东派出所，如实说明了情况，并要求派出所保护张洋的个人隐私。

　　鉴于之前王铁民曾对外声称孩子的父母都在法国，媒体和一些热心市民及当地有关部门因为不明真相依然不依不饶，不断刨根问底，张洋的身份很快被查出。

　　因为害怕社会关注和媒体继续曝光，在闹海表演的几天后张洋就和王铁民签订了一个请求协议书，协议书的内容是张洋认为孩子不再适合在秦皇岛成长，要求在2009年12月30日前，孩子必须离开秦皇岛。王铁民表示同意。

　　在这份协议还没有结束时，2009年9月17日，王铁民收到了由秦皇岛市妇联、秦皇岛市公安局海港分局下发的《告诫通知书》，称王铁民在助养幼儿王祺期间，有超出法律规定的必要限度行为，因此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秦皇岛市公安局海港分局决定停止其助养行为，王祺本人由秦皇岛市社会福利院临时收养，待幼儿母亲张洋到秦后移交其母监护。

　　9月25日，王铁民一字一句地向影响力周刊记者读着这份《告诫通知书》，“上面说海港分局已多次对我进行口头告诫，但我仍不能及时改正”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派出所非常了解我的情况，我也多次向有关部门打过招呼，但从没有人给过我什么回应。

　　对这份告诫通知书，王铁民当即在通知书上面写道：不同意此通知，希望双方不对峙能对话，最后共同对社会所有困难的婴幼儿真爱帮助。

　　当晚10点，相关部门甚至带来了律师，在写下将王祺带走的一份证明后，一干人等就把熟睡中的孩子抱走了。

　　“本来是想做好事，我们尽的爱心不谈，现在却出现了这样的结果。”王铁民一边叹气，一边拉开冰箱，“现在还有好几大瓶蜂蜜呢！”记者看到冰箱里至今仍放置着星娃每天必喝的蜂蜜和营养品。

　　王铁民又跑到阳台上拿出来一个纸箱，里面装了三十几个葫芦丝，爱好音乐的他说，这都是免费提供和教给这些孩子用的。

　　星娃被带走的第二天，几个政府部门的人还把孩子送到了妇幼保健院，但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星娃在我们这很健康，说虐待也没有这么个虐待法的。”王春说，“我们本来想是供星娃到大学的，能养多大，养多大，现在星娃的命运从此改变了。”

　　拟办世界婴幼儿游泳挑战赛

　　在9月9日星娃闹海表演中，王铁民在沙滩上打出了“一岁娃迎接国庆60周年，在海中表演水中遇难自救泳”的条幅，并提前在媒体上公布。被称有虐待嫌疑后，也有人指出这是一种炒作。

　　对此，王铁民一笑置之。事实上，现在王铁民很忙碌，他每天都要接待各路媒体的采访，山东电视台、辽宁电视台，中央电视台都纷纷找他做节目。

　　然而，让他一家人感觉到可笑的是，9月21日晚，当他一家欲离开秦皇岛去山东卫视《话说天下》录制节目时，在火车站的检票口却受到几个跟踪而至的河东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和站前民警的盘问。街道工作人员询问了他们的去向，并问有没有电视台的邀请函，之后登记了电视台节目组的电话才肯放行。

　　王铁民对此很不满，他说这事件发生后，现在他家周围都有盯梢的，他如果提包去哪，都有人会报告。“我也没犯什么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之后，王春听到有媒体告诉她，当地妇联和公安部门一直怀疑王铁民和张洋之间有买卖关系存在，认为他们之间签的协议是假的，但又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

　　当初在网上发“无偿代养孩子”的帖子时，王铁民一家就曾多次接到人贩子的电话，但都被王铁民一口回绝。如今，自己也被人认为有人贩子的嫌疑，这让他感到很委屈。“星娃来我家，完全是无偿代养，几个月前后花去了一万多元钱，说我买孩子，也太可笑了，对钱，我们并不看重。”

　　王铁民向影响力周刊记者郑重表示：我家经济条件不错，目前，代养四到六个孩子，家里的经济能力完全可以承受，如果父母有特殊要求，我们甚至可以供孩子上大学。

　　每次，王铁民领着一岁多的星娃在海边玩水时，都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甚至有人报110。王铁民说，110接警后看到海边有专门为孩子准备的帐篷，孩子还在嘎嘎笑，就走了，以后再报110，110也不来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每次在国人质疑的同时，路过的外国人没有一个停下脚步，也没人大惊小怪，“国外的早教理论早已成型，训练婴幼儿在水中游泳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在国内，早教理论还不被多数人熟识和接受。”

　　王铁民自有他的一套早教理论，他认为2至3岁的孩子是德智体最佳的黄金早教时期，并根据灯娃的早教经验总结了一套“十维早教法”。他的早教理论不仅限于游泳，而是包括十维，即德、善、法、度、理、情、趣、味、品、极。

　　王铁民相信在他的早教理论下，星娃一定会像他的儿子灯娃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但目前状态下，国内的早教观念才刚刚开始，一个星娃闹海事件就让王铁民领教了市民们意识的落后。

　　在星娃之前，王铁民一家已经断断续续培养了三四个孩子。对于今后的发展，王铁民表示，“做，继续做。”他说，星娃走了，这份事业肯定还会继续做下去，目前已经有几个孩子的家长给他们打来了电话，要求他们代养孩子，但由于星娃这事，他们暂时还没有答应代养。

　　王铁民希望能借媒体帮助他在社会上呼吁一下，在他看来，北京观念先进，最好能得到北京市各区妇联的支持和承认，对他的早教形式进行认证。

　　王铁民甚至有想法要在北京儿童公园里成立一个早教的科普园，挑选几名全国最困难家庭的孩子。一方面可以让公园增加门票收入，另一方面可以继续他的早教事业。“不出两年，我们就可以组织一个世界婴幼儿游泳挑战赛，这在世界上还没有。”

　　针对婴幼儿在幼儿园之前的这段教育空白，王铁民希望能发挥他教幼儿的长处，利用他的早教理论，让孩子在乐趣中逐渐成长，让更多的孩子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