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成的独乐情缘(图)

都市记忆

　　蔡习军 李鹏岳

　　梁思成夫妇与费正清夫妇合影

　　蓟县独乐寺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木结构建筑之一。独乐寺的始建年代说法不一，但梁思成先生认为：寺之创立，至迟已在唐初。本市考古专家韩嘉谷先生考证后认为：寺始建于唐朝。文物鉴定专家史树青先生认为，寺始建于唐天宝十二年（公元753）。

　　穿越千年岁月仍巍然矗立的独乐寺，让梁思成先生引以为骄傲。1932年4月，他第一次远离大城市进行古建筑调查，而调查的第一座古建筑，就是蓟县的独乐寺。独乐寺的观音阁和山门是中国古代建筑的代表作，中国早期木结构建筑之一。梁思成第一眼见到独乐寺就大为震惊。他在《蓟县独乐寺观音阁山门考》中描述：“独乐寺观音阁高踞于城墙之上，老远就能望见。人们从远处就能看到它栩栩如生的祥和形象。这是中国建筑史上的一座重要建筑，第一次打开了我的眼界。”

　　据了解，这个时期先生正在潜心研读宋代的建筑术书《营造法式》。他对身边的人说：“这本书，1734年由工部印行共有七十章。它们涉及建筑材料的计算和"大木作"的规则。对于27种大小房子的每一个建筑结构都不厌其烦地提供了丈量方法。然而对于确定每一种结构方法和位置则很少提到。如果没有工匠来指出和解释具体的例子，这本书是很难读懂的。”梁思成认为：“近代学者治学之道，首重证据，以实物为理论之后盾。俗谚所谓百闻不如一见，适合科学方法。艺术鉴赏就造型艺术而言，尤须重亲见，重视实验，比较研究的方法是科学的，具有创造性的。”所以他说，是“第一次打开眼界”的独乐寺，让他找到了中国早期木结构建筑研究的钥匙。

　　回北平后，梁思成依据调查测绘的资料，在妻子林徽因的帮助下，撰著了《蓟县独乐寺观音阁山门考》一文，同年6月发表在《中国营造学社汇刊》上，确立了独乐寺在中国建筑史中的地位。从此，独乐寺这个名字为国内外建筑界、美术界所熟知，也成了中外学者向往的地方。

　　先生热爱独乐寺，也感染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其中影响最大的是美国著名汉学家费正清及夫人费慰梅。作为哈佛大学的终身教授、著名历史学家费正清，致力于中国问题研究长达50年之久，著作绝大多数都是论述中国问题的，其半个多世纪的研究、著作，不仅引领了美国政界和公众对中国的态度，而且还影响了美国的对华政策。他回忆说，上世纪30年代他们有幸结识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并在他们真诚的帮助和引领下，对中国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与了解，从而为他以后的研究奠定了基础。费慰梅也曾回忆说：“思成与徽因皆出名门，有名声显赫的父亲，因为他们和他们的朋友的关系，许多领域都为我们敞开了大门，我们不再是旁观者。隔年，费正清开始在清华大学授课，我们觉得已经是这里的一分子了。”从费氏夫妇这些回忆文字上看，梁思成、林徽因是他们在中国最重要的朋友。费氏夫妇认识梁思成、林徽因以后，从各方面得到了很大帮助，并使他们很快融入了中国社会。

　　费氏夫妇对梁思成、林徽因的学术成就极其关注和赞赏，他们也曾和梁思成夫妇一同到野外进行古建筑调查。但真正让费正清感动和钦佩的，是梁思成那种对古建筑的热爱、对学术研究的执著和为了理想而坚韧不拔的精神毅力。正是这种热爱、执著和毅力，使得梁思成不顾腿部残疾，在实地调查了独乐寺之后，短短几年里又先后考察了宝坻广济寺、应县木塔、赵州安济桥、五台山佛光寺等一大批古建筑的瑰宝，获得了极为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才有了《中国建筑史》这部巨著。而梁思成用英文写成、旨在向西方读者介绍中国建筑的手稿，辗转漂泊40载，直至1984年，在费慰梅的努力下才在美国编辑出版《图像中国建筑史》一书，了却了梁思成的遗愿。在这些著作中，独乐寺都占有重要位置。

　　5年的朝夕相处，两个家庭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梁思成夫妇辗转到了昆明，而费正清夫妇也于同年回国。两对夫妇有过匆匆的几次见面，更多的联系则是频繁的书信来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之间友谊的加深。

　　1955年4月1日，林徽因逝世，年仅51岁。1972年1月9日，梁思成先生逝世，享年70岁。噩耗传来，远在美国的费正清夫妇悲痛不已。1972年2月21日至28日，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后的3个月，周恩来总理亲自邀请费氏夫妇访华，也正是要通过他们向美国社会各界宣传新中国，不断促进两国间的文化交流。在应周恩来总理之邀访华的招待酒会上，费正清沉痛地说：“这一次回来，我们感觉失去了一半的中国！我们最亲密的朋友梁思成、林徽因都先后去世了，他们在我们心目中就等于中国的一半。可是，这一半，我们是永远地失去了！”他们提出了参观独乐寺这个“特殊”的要求。一方面，他们要亲眼看一看这第一次打开梁思成眼界的独乐寺；另一方面，也是表达对挚友深深的思念与回忆。

　　对费氏夫妇这次来访，1972年5月28日晚，蓟县专门召开了县委常委会讨论接待事宜，会议记录中有这样的文字：参观大佛寺（独乐寺）是费（正清）自己提出来的，河北省（当时蓟县隶属河北省唐山地区）有三个，他提出看大佛寺，中央也倾向这个；标语不要太多，大点，醒目就行；今天搞大佛寺卫生，交通也动了，准备30日晚开动员大会……从会议记录来看，蓟县方面做了充分准备。据当年在独乐寺工作、现已退休的老所长白旭晨回忆：当时不仅清整了独乐寺院内、周边的环境，还专门修建了一座水冲厕所。这也是蓟县第一座水冲厕所。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费氏夫妇没能如愿。

　　时隔6年后的1978年，当匈牙利大使参观独乐寺时，有两位以大使朋友身份随行的美国老人，他们就是费正清、费慰梅夫妇。这一次，两位老人终于得偿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