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柜台”里华裔二代:找不到定位深感迷惘

　　中新网10月22日电 据西班牙欧华网报道，有许多华裔二代是幼年或少年时期被带到西班牙的，并在这里成长。他们基本上接受的是西班牙的文化价值观并习惯了当地的生活方式。对于父母要他们在店里帮忙，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迫于父母的压力和生存的压力，不得不帮助父母站在柜台里打理生意。久而久之，对自家的生意可以说是“厌烦透顶”。再加上，许多开店的华人父母缺乏对有着“特殊成长经历”的孩子的认知与关怀，单纯把孩子当成廉价劳动力，自然会令他们产生逆反心理。

　　“我凭啥要去当"侦察兵"？”

　　叶子自认为算是半个中国青田人，父母将她从老家接来的时候，叶子还不满10岁，在西班牙生活了7年，由小学到高中，在这块西南欧的土地上确立了人生的价值观。她告诉记者：“我除了上学和周末的同学聚会外，基本没有什么个人空间，每天放学后直接到父母的百元店帮忙。他们不太会讲西班牙语，所以很多事需要我处理。”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叶子在家里也算是顶梁柱了，可偏偏她自己不这么认为。她觉得父母只会使唤她，而并不尊重她，常常让她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上个周日的下午，叶子在自家百元店里做“掌柜”的同时又“客串”了一回“侦察兵”。

　　按照父母的“旨意”，除了在店里搞“营销”之外，还要做“市场调研”工作。小叶被派出去勘察周围商业环境。原来，同街不足百米处的十字路口，一家温州人新开的百元店生意不错，令叶子的父亲心里很不爽，于是，经常去那边打探情况，这一回，老叶怕对方认出来惹麻烦，就叫叶子去，并嘱咐她：“看清楚是什么人去买货，买什么货，大概多少钱！”叶子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很不情愿地硬着头皮去了。

　　不一会，街边一阵子吵闹声，老叶赶紧跑过去一看，叶子和温州老板吵了起来。细一打听，原来是叶子为了了解情况，悄悄地溜进店里和一些顾客聊了起来。谁料想，被温州老板娘抓个正着。

　　老叶带着女儿回来，叶子本以为会得到几句安慰的话，却遭来父亲的一通臭骂。叶子向记者诉苦：“我凭啥要去当"侦察兵"，出了错还怨我！现在父母对我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别说工资了，连零用钱都跟我一分一毛算得特别清楚。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他们到底是在剥削我还是在培养我！”

　　“父亲也太"怠慢"我了！”

　　记者开始以为小陈是这家店的老板，聊了几句后才知道，他不过是“掌柜”的，东家是他老爸。小陈给人的印象是：漫不经心，说话无精打采。他认为，他能够继承老一代人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但没想到的是，生活这么枯燥。

　　小陈告诉记者：“我高中毕业后就在家呆着了，想考大学，我爸不让，说在家帮忙就可以衣食无忧了。我开始还不高兴，后来和我的朋友一比，我算不错了，他们小学毕业后，家里就不叫上学了！”

　　小陈在向记者陈述他的生活情景时，总爱用“怠慢”这个字眼。他说，他是个听话的孩子，愿意帮父母做事，但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家人帮助的，长辈大多会表示沉默。每天在店里陪伴他的就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发无聊。

　　前些时候，他去仓库区拉了一批货回来，想回家吃饭，还没等车停好，楼上的父亲在阳台上喊：“先别回来，把货搬店里去，饭我给你送过去！”

　　小陈说，这种情况是家常便饭。“我拉货、我搬货、我摆货、我卖货，什么都是我干，但除了零花钱，我爸爸没给过我什么！可问题是，凭什么我在干活的时候，他去和别人打麻将呢？”小陈心里一肚子的怨气。有一次，店里来小孩子来捣乱，他一个人招架不住，给父亲打电话。电话里很吵，父亲要他报警，他只好照办。结果，警察来了，小混混们也都跑了！虽说损失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但心里却感到委屈。后来，小陈才知道，父亲原来是去打麻将了。

　　小陈说：“我妈妈不识字，天天在家做饭，并照看我的两个弟妹。父亲出国早，一个人打拼不容易，这我能够理解。但是，这么多年养成的打麻将的毛病就是改不了，输多了回家还拿亲人撒气。虽说他是老板，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功劳，我天天在店里没日没夜地干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父亲也太"怠慢"我了！”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找不到位置

　　记者采访中总能接触到一些从事百元店和食品店生意的华人，很多老板将孩子放在店里当“掌柜”，这看似正常的事情，却埋藏着诸多的隐患。

　　首先，很多孩子工作时，心思没在店里，消极怠工，有的孩子甚至和打工仔一个心思：生意好坏跟我有啥关系，给我工资(零花钱)就可以了。

　　父母可能觉得这是一个家庭成员该做的事，但孩子未必这么认为，他们还会觉得父母没有给他带来家庭的温暖。父母往往觉得自己吃了很多苦，为了将来，为了这个家，孩子也必须“千锤百炼”。但是，别忘了，这些孩子都在西班牙长大并养成了这里的生活习惯，大多很难接受父母强加于他们的意志。在“艰苦朴素”和“自由享受”的这两个向度里，孩子最后基于亲情或者家长的威严接受了前者，他们承受上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往往是被迫的。

　　我们发现，不少华人老板以“锻炼”、“学习”为名，将孩子强制在店铺里干活，绝大多数都是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一位在郊区开餐馆20年的青田人陈老板告诉记者，90年代初，他开店的时候，就是自己在厨房，女儿结帐、儿子做跑堂。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时候的确缺人手，但没有太多的钱雇伙计来干活。还有一位在ALCORCON开大型百元店的北京老板表示，孩子的兴趣爱好未必在店里，“强扭得瓜不甜”，所以他们从不过分要求孩子去承担经营方面的责任。这位北京老板说：“我们做父母的辛苦了一辈子了，哪还能让孩子干这个呢？他得找到自己的社会位置，实现他自己的理想。”

　　通过接触，记者以为，这些柜台里的华裔二代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来自父母方面的压力、生活方面的压力，使他们不得不违心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与父母的代沟以及与主流社会的脱节，使他们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中，感到迷惘和无奈……(沐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