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证明：目击证人记忆错误成冤假错案元凶

　　美国青年罗纳德科顿莫名其妙地被指控为强奸犯，在监牢里消磨了11年青春时光。他最终凭借DNA检测为自己洗刷罪名，证明目击者当初在辨认罪犯时确实“看走了眼”。

　　现如今，目击者证词仍是司法审判的重要证据材料。然而，研究表明，人的记忆存在缺陷和误差，目击者证词失实已成为导致冤假错案的重要原因之一。

　　莫名之灾

　　1984年7月28日，时年22岁的珍妮弗汤普森还是美国北卡罗来纳州伯灵顿一名大学生。那天，她早早上床休息。一名男子砸碎了靠近后门的灯泡，切断电话线，破门而入。

　　汤普森从梦中惊醒，看到有人走到床边，用刀抵住她的脖子。这名男子警告她不许喊叫，否则就杀死她。汤普森哀求说：“你可以拿走我的信用卡，我的钱包，以及公寓里的任何东西。你还可以开走我的车。”这个男人却说：“我不要你的钱。”

　　汤普森立刻明白她将遭到强奸。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她决定记住这个男人的长相，“我努力注意他的脸部细节。我计划着，如果能活下来，就可以（凭借这些记忆）帮助警察将他绳之以法”。

　　半个小时后，汤普森骗强奸犯说要给他倒杯水，然后趁机从后门逃走。这名男子离开后，在附近又强奸了另一名女子。

　　侦探迈克高尔丁在医院见到了汤普森，按照她的描述画了一幅罪犯的画像。随后，一些线索浮出水面。

　　其中一条线索与一个名叫罗纳德科顿的年轻人有关。他在两起强奸案发生地附近一家餐馆工作，少年时期有强行入室实施性侵犯的犯罪记录。

　　强奸案发生3天后，高尔丁带汤普森辨认照片。他把6张照片摆在桌子上，说罪犯可能就在其中。汤普森立即开始辨认，仔细研究每一张照片。她事后回忆说，那感觉就像做选择题，通过排除法选择答案。

　　5分钟后，她拿起科顿的照片说：“他就是强奸我的人。”

　　含冤入狱

　　科顿从母亲的男朋友那里得知警方在怀疑他。当被问到是否紧张时，科顿回答：“我不紧张。我只是想弄清这是为什么。”

　　科顿主动到警察局为自己正名，但由于他在回答有关事发当天一些问题时记错了情况，警方怀疑他在撒谎。科顿遭警方拘留，站到了真人辨认队列中。

　　“我是5号，”科顿回忆说，“我很害怕，紧张，非常紧张。我感觉身体在发抖。”这队人被要求“向前走、讲话、走回去”。汤普森说：“不是4号，就是5号。我能让他们再做一遍吗？”随后，她确定，就是5号。

　　“有人告诉我，这就是我在照片辨认中选择的那个人，”汤普森说，“我心想："瞧！我选对了。"”

　　在随后长达一星期的审判中，陪审团听了科顿的辩解。然而，巧合的是，案发当天他所穿的服装符合汤普森的描述；汤普森公寓地板上的一小块泡沫也看似是从他的鞋上掉下来的。

　　法庭上，当被问到是否认出凶手时，汤普森指向科顿。“那感觉就像有人拿刀捅过来一样，”科顿说。

　　经过40分钟讨论，陪审团得出结论：科顿有罪。

　　努力失败

　　科顿被判一个终身监禁和50年有期徒刑。他戴着手铐和脚镣，被送往北卡罗来纳中心监狱。当年他也是22岁。

　　“有人说，成熟男人不应该哭泣，这绝对是谎言，”科顿说，“许多次，我抓住枕头抱在怀里，幻想我拥抱着妈妈、爸爸、姐姐或哥哥，想着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为了振作精神，科顿在监狱厨房帮忙，参加唱诗班，不断给律师写信，希望能够翻案。有一天，他看到警察带来一名新囚犯，顿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科顿对这名新狱友说：“我是被误抓进来的，而你像是画上的人。（强奸）是你做的吗？”新狱友给了他否定的答案。新来的人名叫博比普尔，也因强奸入狱，此后，因为长相相似，普尔和科顿经常被人搞混。

　　另外一名狱友告诉科顿，普尔承认过，那天晚上是他强奸了汤普森和另一名妇女。科顿的案子由此获得重审的机会。律师让普尔和科顿站在一起，让汤普森重新选择。汤普森再次指向科顿。

　　“事实上，我对被告（科顿）十分愤慨，”汤普森回忆说，“他怎么敢质疑我？他怎么敢怀疑我弄错强奸者的长相，而这个人我永远不会忘记。”

　　此次努力的结果是，科顿再次被判有罪，刑期被改为两个终身监禁。

　　沉冤昭雪

　　又过了7年，美国前橄榄球明星OJ辛普森开审。科顿关注了整个案件的审理过程，并学到了一个新名词——“DNA检测”。

　　科顿给他的新律师、法学教授里奇罗森写信，申请做DNA检测。罗森先开始不抱任何希望，因为之前所有努力都被证明是徒劳。科顿却信心十足。

　　伯灵顿警方取出尘封十年的证据。其中一份证据中有精子碎片，上面有完整的DNA。检测结果证明，科顿是无辜的，真正的强奸者是普尔。

　　侦探高尔丁说：“我当时很震惊，不敢相信。距离当时，这个案子已经过去11年。这个男人（科顿）失去了11年时间。我真为他和他的家人感到难过。”

　　当时，昔日的受害人汤普森已经结婚并有了孩子。得知科顿被冤枉的消息后，她先是震惊，之后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汤普森说，每当想起1984年7月28日那天晚上的遭遇，她的眼前还是会浮现科顿的脸。为了挥去阴影，她提出在教堂和科顿见面。

　　“我看到他走进教堂，感觉自己无法站起来，”她说，“我一看到他就哭起来，我说："即使让我下半生每时每秒都说"对不起"，也不能表达我内心的愧疚。我很抱歉。"”

　　科顿却回答说：“珍妮弗，我原谅你。我只是希望我们的下半生都能幸福度过。”

　　“质疑”证人

　　目前，美国已有235人像科顿一样，通过DNA检测洗刷了罪名，这些人大多被指性犯罪或谋杀。犯罪学家研究发现，他们中75％的人含冤入狱的原因包括证人失误。

　　研究者告诉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电视台《60分钟》栏目记者，人的记忆存在偏差，记忆不可能像磁带一样记录当时的情景，并在需要的时候准确回放。

　　美国艾奥瓦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加里韦尔斯从事证人记忆研究30年。他认为，证人证言并非任何时候都可靠。例如，在辨认队列中，真凶不一定就在其中，而证人往往会从中选出长得最像真凶的那一个。

　　在科顿的案子中，汤普森花了足足5分钟辨认罪犯，侦探高尔丁也认为她很仔细。不过，韦尔斯指出这种辨认方法不正确。“再认记忆其实非常短暂，”他说，“我们在研究中发现，如果某人做脸孔辨认时，时间超过10秒或15秒，就说明他没有利用可靠的再认记忆辨认。事实上，如果汤普森真要辨认出罪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韦尔斯说，警方让汤普森辨别罪犯时应当一张一张地展示照片，让她将照片上的面孔和自己记忆里的面孔相比较，而不是比对照片并从中挑选。

　　韦尔斯还做过一个实验。他给300人放映了一段影像模糊的罪犯作案录像，然后把他们分成两组。他给第一组人展示了一组照片，让他们从中挑出凶手，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询问他们从录像里看到了什么。结果，仅有3％的人自称记住了罪犯的脸部细节。

　　随后，他让第二组人也从照片中挑凶手，并告诉他们“你们选对了”，然后再询问他们从录像中看到了什么，结果有40％至45％的人表示他们看清了凶手。

　　韦尔斯总结说，这就是暗示和强化记忆的效果。证人辨认照片时，警方不应给证人任何暗示。因此，最好有独立团队负责安排辨认工作，即使是侦探也不应该在场。

　　记忆偏差

　　科顿的案子中还有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即为什么汤普森见到真凶普尔时，仍然认定科顿是强奸者呢？

　　对此，加利福尼亚大学欧文分校法律心理学教授伊丽莎白洛夫特斯给出了解释。她向《60分钟》节目记者莱斯莉斯塔尔展示了A、B、C3个人的照片，让斯塔尔记在脑海里。几分钟后，她给斯塔尔做了一个测试。

　　她先给斯塔尔展示了两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斯塔尔见过的照片A。斯塔尔轻而易举地挑了出来。随后，洛夫特斯又拿出一张新照片和一张做过修改的照片A，再让斯塔尔选她见过的照片。斯塔尔选择了修改过的照片A，但表示“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洛夫特斯将原始的照片A和修改过的照片A同时摆在斯塔尔面前，斯塔尔还是选择了修改过的照片A。“这两张照片都有点眼熟，”她承认。

　　事实证明，斯塔尔选错了。究其原因，洛夫特斯解释说：“我给你出示修改过的照片和一张你没见过的照片，就是为了引诱你选择那张修改过的照片，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真凶"，只有做过手脚的冒牌货。之后，当你面对"真凶"和冒牌货时，你的记忆力就被冒牌货迷惑了。”（刘莉莉）

　　辛普森案

　　1994年，美国前橄榄球明星、影视界当红演员OJ辛普森被控用乱刀杀死了前妻尼布朗和她的男友戈德曼。

　　辛普森与尼布朗在经历了7年婚姻生活后，于1992年离婚。他们育有两个孩子。辛普森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认为这可能是辛普森在试图与前妻破镜重圆的努力失败后采取的报复行动。

　　警方对此案进行了5天的调查，包括对现场血样进行基因分析之后，提出对辛普森的指控。根据加州法律，如果辛普森被证明有罪，他将可能被判死刑。

　　经过历时474天的“世纪审判”，1995年10月，一个主要由黑人组成的陪审团在分析了113位证人的1105份证词后，审判辛普森无罪。此案成为美国最具争议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