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鲁钇山
买彩票,中大奖,是很多人曾经做过的梦,但在广州市天河区经营彩票投注站的张民浩的这个梦做得太疯狂,他竟然私自“空打”了2900多万元的彩票,大奖没中,却将自己送进了高墙。而时任广东省体彩中心主任的麦良,也因此被公诉机关认定工作不负责致国有财产损失严重,构成玩忽职守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此后,法庭审理一波三折……昨日上午,广州中院对麦良案终审判决:麦良无罪。
两名直接涉案人判刑入狱
一把手“玩忽职守”被捕
投注站空打彩票2900多万元,国家损失2700多万元
2005年7月26日至8月13日,在广州市天河区经营彩票投注站的的张民浩一心想中大奖,他找到省体彩中心属下23中心拓展部副部长何越健,何越健违反规定为张民浩发放巨额彩票销售额度,在张民浩未能中奖及拖欠巨额彩票款后,又不按照规定向张民浩催收欠款并作停机处理。张民浩一路“狂赌”,先后19次空打彩票(先打票后交钱),数额高达2900多万元,体彩中心因此蒙受2700多万元的损失。
事后,张民浩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何越健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6个月。
不久,作为省体彩中心负责全面工作一把手的麦良,因“玩忽职守”被拘捕。
·法庭审理经过
一审定罪:疏于管理造成国有财产重大损失
公诉机关认为:麦良在担任省体彩中心主任期间,明知中心直属网点存在空打彩票行为,仍放任有关人员发放彩票销售额度,属玩忽职守。
天河区法院一审认为:麦良作为省体彩中心的负责人和彩票销售、监督管理者,对体育彩票销售、监督管理工作严重不负责任,不认真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疏于管理,导致张民浩空打彩票事件的发生,造成国有财产2775万多元的重大损失,他的行为已构成玩忽职守罪。一审判处麦良有期徒刑3年6个月。
重审“免刑”:多种原因共同造成,情节轻微
麦良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广州中院随后将本案发回天河区法院重审。
天河法院于2009年2月16日作出重审判决,认为空打彩票事件的危害后果是由麦良的过失犯罪和何越健、张民浩的故意犯罪以及省体彩中心多个部门人员的失职等多种原因共同造成的,考虑到情节轻微,于是对麦良判处玩忽职守罪,但免予刑事处罚。
对于这个结果,麦良依然不服,他坚持自己无罪,称自己当时对空打根本不知情。
检察院则认为量刑过轻提出了抗诉。
终审“无罪”:玩忽职守罪证据不足
此后,该案在广州中院开庭。
庭审中,控辩双方交锋激烈。麦良辩称,下属违规操作,内心有犯罪想法,“我总不能管他的意识吧?”公诉机关则指出,麦良作为主管领导,下属出现犯罪行为,他却不能预防,应该负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该案是典型的“多因一果”,何越健等人实施犯罪行为时,正是由于麦良管理不当才有机可乘,可见麦良在当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昨日,广州中院对本案做出终审判决:“现有证据不能证实麦良明知有可能发生空打而不及时制止甚至放任张民浩实施空打彩票,亦不能证实麦良在彩票销售及资金安全上的管理存在严重失职的行为,张民浩空打彩票的发生与麦良的职务行为并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因此,抗诉机关指控上诉人麦良的行为构成玩忽职守罪的证据不足,指控罪名不成立。”
昨日,于2008年10月24日被天河区法院取保候审的麦良获当庭无罪释放。
麦良“翻身”记
不服:上诉
不服:再次上诉
一审: 以玩忽职守罪判有期徒刑3年6个月
不服:上诉
二审: 裁定发回重审
重审:再判麦良构成玩忽职守罪但免予刑罚
不服:再次上诉
终审:无罪,当庭释放
广州中院:六大理由判他无罪
因为本案此前控辩双方争议较大,广州中院在判决书中对判决理由进行了详细的阐释,主要包括体彩中心的额度审批制度、麦良在空打中是否失职、麦良的职务行为与空打的危害后果之间是否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等,细述起来包括如下六个方面———
理由1:
麦良并不负责审批额度。
省体彩中心出具的相关规定证明,省体彩中心已建立了额度审批制度:申请额度2万元以下的,值班人员可以决定;申请额度2万元以上的,需报分中心主任审批;大额投注的,先确认资金属实,再相应增加额度。省直属23中心网点由何越健主管,故应由他进行审批。发行彩票实质上是一种市场行为,而非行政行为。体育彩票当天开奖,逐级审批将丧失市场效率。
理由2:
麦良管理尽职。
2004年3月,在麦良主持下,省体彩中心为彩票的发行和销售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运行机制。在2005年4月、7月、以及8月的一系列会议和通知中,又再三重申了对销售大户实行重点监控,严禁空打现象。2005年8月12日,麦里在陪同国家体彩中心领导到深圳视察期间,还打电话给副主任赵建新了解全省缴款情况;
理由3:
关键证人有卸责之嫌。
此前,何越健及张民浩的证言中都曾提到,对于空打彩票一事请示过麦良,但供述存在反复和前后矛盾之处。除了指证麦良,张民浩也曾经提过,跟麦良打电话时并未提过空打的事情,麦良表示有困难可以帮忙,但绝对不能空打。法院认为,何越健、张民浩是空打事件的直接责任人,不排除有推卸责任的嫌疑,拓展部其他人员也未能证实张民浩空打彩票与麦良有关;
理由4:
无法证实麦良知情“空打”。
法院查明,2005年8月6日前,全省各地级市网点的销售均处于上升趋势,在此期间难以发现23中心网点销售存在异常。2005年8月6日之后,23中心网点销售的异常开始呈现,但麦良2005年8月5日至12日均在外公干,没有回省体彩中心上班,看不到简报,无法得知23中心网点销售异常。另外,证据显示,麦良在空打期间未能从财务部、拓展部了解到23中心网点的欠款情况;
理由5:
何越健或可私放额度。
麦良的辩护律师曾向法庭提交了省体彩中心技术部的调查材料,证实张民浩空打期间所获得的销售额度中,通过技术部电脑系统正常发放的较少,而非正常发放的额度则占了绝大多数。这些是由于网络系统的技术弱点造成的,曾在技术部工作的何越健熟悉该系统,因此极有可能是用拓展部的电脑通过非正常途径发放额度给张民浩;
理由6:
不能归咎于制度缺陷。
法院认为,张民浩空打彩票事件是内外构建作案的特殊个案,不具普遍性,不能因此否认省题材中心额度审批制度的有效性。一项好的制度有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不能强求管理者一开始就制定完美制度。另外,如果负责具体执行的工作人员没有按章办事,甚至故意违法犯罪,再好的制度也形同虚设。此次空打事件,不能归咎于制度缺陷。
“我相信法律一定还给我一个公道”
·对话麦良
“我相信法律一定还给我一个公道”
两年来未被免职,只领基本工资
被当庭释放的麦良昨日下午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因为案件没有定性,这两年多来他并未被免职,但只能领到基本工资。
他说,失去了一年多的自由,一直想要为此讨个说法:“我一直都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公道”。
不明白作案者为何将矛头对准我
羊城晚报:这件事情至今对你产生什么影响?
麦良:我自己承受的委屈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此事对我的父母打击太大了。这两年我81岁的父亲一直处于病危状态,我和家人承受的精神压力都很大。不过家人、同事和朋友对我的认可,一直给与的支持,我所受的“苦”也值了。
羊城晚报:还有什么至今难以释怀的吗?
麦良:当发现空打彩票后,我立即上报了有关部门,并建议他们通知司法机关介入,但没有人采纳我的建议。直到一年多后我忽然被抓。我一直也弄不清为什么。我也不明白,何越健他们为何会将矛头对准我。
同事朋友为我证清白让我欣慰
羊城晚报:整个事件中你觉得最值得欣慰的是什么?
麦良:在取保候审后,除了亲人,许多邻居、同事都相信我是清白的。大家都在鼓励我,有些朋友还通过各种途径替我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这些都很让我感动,让我欣慰。
羊城晚报:你有打算要申请国家赔偿吗?
麦良:我会通过法律途径去讨回我的名义上的伤害和精神上的伤害,以及这段时间我所失去的东西。这件事情我该负什么责任,已经很清晰了,不是我说了算,是法律说了算,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
任何制度都需要一个过程完善
羊城晚报:不少市民认为彩票销售及开奖制度缺少透明度,你怎么看?
麦良:我现在已经离开彩票中心了,不是里面的人就不好对这些作出评价。彩票是国家发行的,民众不需要质疑。个人认为,任何制度都需要一个完善的过程,制度之下还是要通过人去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