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阜新市委书记要求重查“官员聚众淫乱案”

引言

　　　　东北汉子上官宏祥腹部上那条10多厘米长的疤痕，现在仍清晰可见。“这是肝癌手术的刀口，我现在是癌症病人，他们还觉得不够，一定要把我赶出阜新，流落异乡。”在电话里详细询问笔者的姓名、工作单位后，上官宏祥终于答应与笔者见面。22日，在北京某宾馆一房间里，上官宏祥的神情还是掩饰不住紧张与焦虑。

　　而此前，他的名字已在网络上被更多的人记住——11月初，身为辽宁阜新市海州区人大代表的上官宏祥在网络上实名举报该市政法委副书记于洋“聚众吸毒、淫乱”，该网帖迅速吸引了近百万次的点击量。随后，阜新市公安局认定举报失实，上官宏祥已涉嫌诽谤。22日，上官宏祥声明，称他对阜新政法系统已产生严重信任危机，依法要求阜新公安系统回避，该案应交由辽宁省政法系统调查处理。

　　发帖实名举报政法委副书记

　　11月2日，一名为《强迫吸毒然后滥交：一个女大学生的血泪控诉》的举报网帖，在互联网悄然流传。发帖人诉称：“我受害太深，顾不得遭到打击报复了！”

　　帖子主体内容是一个女大学生的讲述（录音），一名为李静的女大学生痛苦地回忆了自己被迫吸毒并参与群体淫乱的经历——对话中，该女子数次泣不成声，但她反复提到一个名字——于洋。

　　发帖者为辽宁省阜新市海州区人大代表上官宏祥。上官宏祥称，录音中屡次提到两个参与者，分别是现任阜新市政法委副书记于洋和阜新市公安局交通科科长韩景岩，两人多次组织聚众吸毒，迷奸数名妇女，并强迫集体淫乱。

　　上官宏祥指认，2009年6月5日，趁他不在，于洋等人带领20余人在他所开工厂生活区内聚众淫乱、吸毒。之前，于洋等人数次借用上官厂房，或在宾馆进行此类活动。上官宏祥向笔者提供了多份手写文件，上面还有当事人的签名及指纹。这些文件及录音分别来自李静及王丹、杨文素3名女性。材料称，李静毕业于辽宁某大学，自3月份开始，她成为上官宏祥企业的职工，但在2009年3月到5月的两个月里，她至少4次被胁迫参与了吸毒、淫乱。

　　在另一段文字中，李静这样描述了自己的一次遭遇：“……当时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等我醒来，自己在床上什么都没有穿……”而她“旁边站着两个人”，“有一个人不认识”，后来有人告诉她，那人就是“阜新政法委副书记于洋”。而淫乱场所包括上官宏祥的工厂。

　　上官宏祥证实，网帖内所称录音是李静今年5月份和自己的对话。上官宏祥回忆，“她说自己很后悔，但她也是被迫的，看我现在的境况她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她就把被迫害、进入于洋小团体的过程，都讲给我听了。”

　　上官宏祥提供的材料中显示，李静、王丹和杨文素3人均曾为上官宏祥的企业员工。上官宏祥承认，3名涉事的女子除李静外，另两人曾是他的情人。3人分别指控，于洋等人威胁她们监控上官宏祥，并通过吸毒、淫乱控制她们。“他们这是为了报复我，不断地把我身边的人拉去陷害。”上官宏祥说，他和于洋多年前曾经因为其他的事情产生过节。“一开始，我想通过正规途径向有关部门举报，但一直没有动静。”于是他决定，将举报的内容实名上网。

　　警方调查称举报内容失实

　　11月17日上午，阜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秦宪章、副支队长刘影杰接受笔者采访时称，市委书记姚志平已批示，要求市公安局局长杨振福调查了解举报内容。

　　随后，刑侦支队组成专案组，以吸毒为案由展开调查。11月9日前，专案组已找了举报中涉及的李静等12个曾在上官宏祥企业工作过的员工调查取证。这12人中重点人物有李静、王丹和杨文素，警方已找到了李静及王丹，但杨文素一直拒绝接受调查，杨还托人传话给警方说，她与上官宏祥已有10多年的感情了，她不会讲上官的什么。

　　李静及王丹均称，两人控诉于洋吸毒、淫乱的录音和书面材料，是被上官宏祥逼迫的。刘影杰读了专案组对王丹的一段调查笔录：“2008年8月5日，上官宏祥突然问我，你跟于洋他们多久了？我说不认识于洋，上官宏祥就打了我两耳光，并拿出剪刀，抓住我的乳房威胁说，不讲就剪掉你的乳头。我当时害怕，就按照他平时讲的那些内容写了一份材料。”

　　刘影杰说：“据我们调查，5月19日上官宏祥带着李静、驾驶员回树阳、北京市林业局员工陈某等人到甘肃天水谈生意。5月25日晚，在天水一家宾馆内，上官宏祥用洗澡的浴具打得李静鼻骨骨折，要她承认同于洋等人淫乱的事。5月28日，李静按上官宏祥的要求写了材料并录了音。”

　　秦宪章称，李静、王丹等人在接受调查时均否认吸毒和淫乱。加之于洋和韩景岩是国家干部，平时能严格要求自己，“素质不会那么低”。

　　综上所述，秦宪章认为，公安局判断上官举报不实，涉嫌诽谤。

　　阜新市委书记要求重查

　　11月17日，阜新市政法委书记刘宝兴接受笔者采访时称，警方调查显示，上官宏祥的指控“纯属造谣”。刘宝兴说，上官宏祥是肝癌晚期病人，是孤注一掷想诽谤于洋，并表示如果于洋吸毒、淫乱属实，他将对此负责。

　　11月19日晚，秦宪章和刘影杰分别致电笔者，称媒体的调查报道引起阜新市委重视，市委书记姚志平亲自坐镇，由市纪委牵头，市公安局配合，重新调查此案，给社会一个公正交待。

　　最初的调查结果公布后，社会各界“微词”颇多。阜新市政府一位李姓公务员认为，让下级警察去查主管者政法委副书记，这种安排本来就值得商榷。该市一不愿透露姓名的企业老板认为，本案中的于洋、韩景岩、杨文素等人，警方没有见到本人，便否定“吸毒、淫乱”之说，未免太草率，无法令人信服。当地一退休干部担心，万一有证据证实实际情况与警方结论不符，又怎么解释？

　　对于上官宏祥的举报内容，16日，被举报者阜新市政法委副书记于洋表示，他的工作没有受到上官宏祥举报的影响，他否认因此接受过停职调查。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该干什么干什么。”于洋最后在电话中劝笔者到阜新实地调查，“最好走正常渠道，先和宣传部门联系”。

　　上官宏祥与于洋的恩怨纠葛

　　“"于书记"叫于洋，今年41岁，是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就在3年多前，因对土地分配感觉不公，朱艳辉……成为当地有名的上访户。如今，在于洋"一对一"帮扶和感化下，朱艳辉姐弟三人不仅息访，还成了致富领头人。”

　　2006年6月26日，国内某官方网站以《让上访户变成致富户的好干部于洋》为题对于洋进行了报道。

　　当时，于洋还未上调到阜新市政法委。而根据文章描述，记者曾问于洋：“为什么一个上访十几年的棘手户能变成这样？”

　　于洋平静地回答：“她们要一种平等的认同感，要一种尊严，人最关键的是要一种感觉，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改善干群关系、党群关系，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的话，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但是，在举报人上官宏祥的描述中，“好干部”于洋却是另一副面孔。

　　阜新市是一个矿产资源非常丰富的城市，自1999年开始开放矿山开发，民营资本可以参与投资办矿。上官宏祥称，当时，时任阜新蒙古族自治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的于洋，“对各矿主或明说或暗示，要求各个矿业公司按照出煤的20%给他暗股。由其妻和其他亲戚具体收受。”

　　“矿主迫于其淫威，只能屈服。”上官宏祥说，“由于自己誓不妥协，就没有给于洋股份，但每年都被迫给其礼金人民币三、五万元不等，以图破财免灾。如果送得迟，于洋就会打电话催要。”

　　仅仅这样，上官宏祥不会走上举报之路。“为了把我的企业搞垮，为了把我的人搞垮，于洋用毒品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拉拢过去，吸了毒的人就变得听话了，最后，我这个事业就跨了。据悉，07年始至08年——于洋公开扬言，"叫公一集团（上官宏祥企业）变成废墟，让上官宏祥家破人亡。"”

　　上官宏祥说，他最无法忘却的，是2009年6月5日发生的一幕：“他们（于洋）公然在我集团公司的广场上聚众吸毒、淫乱，那种场面，真的是太不堪入目了，受害者至今回忆起来，也还是胆战心惊，终日惶恐不安啊！”

　　也许是受重庆打黑成绩的鼓舞，上官宏祥建了一个以“阜新打黑”为谐音的邮箱，并呼吁阜新市民向该邮箱爆料。

　　“我看到媒体的报道说，这次在重庆打黑中充当急先锋的王立军局长，以前在锦州市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和党委书记等”，上官宏祥说：“上天是不是也让我们阜新市拥有这样一个有魄力、敢于和黑恶势力，尤其是政府中的黑恶势力保护伞做斗争的领导呢？”

　　另一方面，他对阜新当地党政领导人饱含了期待，他说：“姚书记是一个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好书记，自从姚书记当政以来，阜新的社会风气日渐好转，关心百姓事事亲临，市容市貌得以改进。是整治队伍，反腐倡廉决不手软的好书记，堪比薄熙来，最令我钦佩。”

　　2009年11月9日，笔者致电阜新市委书记姚志平，就阜新市民发帖举报一事向其求证，姚以“正在开会”婉拒了笔者的采访。

　　阜新市海州区东梁管委会书记王宏光向笔者证实，上官宏祥是海州区人大代表，在当地有数家企业，且阜新市确有政法委副书记于洋其人。

　　据王宏光介绍，上官宏祥在当地办有两家福利加工企业，已经营多年，为当地解决了大量残疾人就业问题。“在老百姓跟前的口碑不错，他年年为老百姓、贫困户送煤送面送米，帮助贫困学生等，今年还在进行这个事呢，天气冷了嘛，给特困户送煤送面，正在做。”

　　王宏光说上官宏祥实名举报政法委书记一事自己并不知情，但他证实，已两个多月没有见过上官宏祥。

　　上官宏祥则称，他在网上实名举报于洋后，阜新公安局曾派专人进京约谈，称自己的行为已涉嫌诽谤，表示要将其带回阜新调查。

　　（摘自《新湘报》）

　　快评

　　让官员“自查曝丑”有可能吗？

　　此案虽然近日才引起全国关注，但在阜新却是一件历时数月、几经调查并早有结论的“旧案”了。上官宏祥曾数次实名举报，但阜新市有关部门调查的结果都是“纯属造谣”，上官宏祥才不得不在网上发帖举报。以前的调查都是阜新市公安局组织的，身为阜新市政法委副书记的于洋就是阜新市公检法的顶头上司——让下属去查领导，能查出什么结果？

　　听起来，最新调查升级为“上级查下级”了，但媒体调查表明，此次调查虽然名义上“由阜新市市纪委牵头”，但实际上仍然在政法部门的主导之下进行。说到底，还是在“自查”。

　　即使最新调查确实是由阜新市纪委牵头的，又如何呢？市里的官员涉嫌聚众吸毒并强迫淫乱，这不仅是阜新市政法系统的丑闻，也是整个阜新市的丑事——让阜新来调查此事，岂不是让他们“自曝其丑”吗？

　　阜新市的“自查”是不能算数的，此案至少应该由辽宁省有关部门立案调查。我们期待着更高级别或具有独立性的调查。盛大林

　　人物简介

　　上官宏祥

　　资料显示，1985年，上官因盗窃罪被判刑4年，1987年1月提前出狱。出狱后，1988年，上官借了10万元开始倒运煤炭。到1994年，上官宏祥通过承包煤矿等积累了一定资金。1997年，上官承包了阜新市海州区经纬煤矿。2000年底，因参与竞争煤矿产生纠纷，发生矿工斗殴事件。次年，上官被捕。3个月后，上官取保候审。此后，上官开办过机械加工厂，经营过酒店。目前，上官拥有一家门窗生产厂。

　　上官宏祥的履历显示，1999年，当选阜新市海州区第14届人大代表，斗殴事件后被解除资格。2007年，他再次当选海州区第16届人大代表。

　　于洋

　　公开资料显示，于洋，阜新人，历任阜新县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常务副县长、县委副书记等职，现任阜新市政法委副书记。

　　2005年到2006年期间，时任辽宁省阜新县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的于洋，被《人民日报》、央视、新华社等报道。报道中，于洋帮扶了一个上访专业户。此后，该上访户在于洋“一对一帮扶和感化”下，息访致富。过了一段时间，于洋由阜新县调任阜新市，任市政法委副书记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