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觉得乐观。”12月7日,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主席拉金德拉·帕乔里(Rajendra Kumar Pachauri)在接受本报专访时,这样表达了他对哥本哈根会议前景的看法,尽管他为各国起点和标准不一的减排目标所迷惑。
帕乔里,这位出生于印度的大胡子环保斗士,自2002年开始执掌IPCC,为世界各国达成应对气候变化的共识作出了巨大贡献。2007年,在他的领导下IPCC与美国前副总统戈尔共同分享了当年的诺贝尔和平奖。
7日,在接受本报专访时,帕乔里对于各经济体的减排承诺还一一进行了点评。在帕乔里看来,减少森林被毁和降低碳密度的目标已经展示了新兴经济体的巨大努力。帕乔里强烈呼吁美国的承诺应成为哥本哈根大会达成协定的一部分,同时又希望奥巴马“须尽他所能,让美国国会通过他所做出的承诺”,不要重演克林顿政府的故事,导致最后行政部门的承诺被国会否决。
帕乔里表示,他认识到哥本哈根会议很难达成一个类似2007年《巴厘岛路线图》规定的理想化目标,即在 2020年前将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在1990年排放量基础上减少25%至40%。不过,帕乔里相信,哥本哈根会议“至少会是往前走的一步”。
气候问题比贸易问题更紧迫
《21世纪》:IPCC上一次的报告发布于2007年,指出气候变暖不容置疑,并预测未来100年全球地表温度可能升高1.6到6.4摄氏度,由此造成的冰川融化、海平面升高、洪涝干旱等将直接威胁人类生存、增加发病率和死亡率。这两年来气候变化形势更加严峻了吗?
帕乔里:我们很难在两年内对此作出结论。在气候变化问题上,两年是个很短的周期。每时每刻都会有天气变化,但这未必是气候变化。我想在IPCC发布第五次报告时,我们会有更清晰的认识。
《21世纪》:但直到现在对气候变化问题的科学性还是有很多争议。最近爆出了气候邮件事件,黑客从英国东安格利亚大学气候研究中心的服务器里被盗走的一些邮件显示,这个世界著名的权威气候研究机构可能涉嫌伪造和操纵数据,以便支持碳排放愈演愈烈的结论,这使得反对声变得更强了?
帕乔里:这是一个自由的世界,人们有权表达他们的观点。不过在这个问题上,质疑的人在减少,世界上许多人都充分理解到了气候正在变化的现实。
《21世纪》:12月4日,英国气候经济学家斯特恩提到,如果国际气候谈判像国际贸易谈判那样拖延甚至停滞不前,那么5年之后再减排的难度就会高很多,届时我们还必须行动得更快。如果这次哥本哈根大会一无所获,未来会怎么样?
帕乔里:我不相信气候谈判的情况会和WTO贸易谈判一样,大多数人已经意识到了气候问题的紧迫性。但是贸易谈判的紧迫性没有气候问题这么大。如果我们在气候问题上碌碌无为,那么后果将非常严重。
《21世纪》:现在一个让很多人困惑的问题是,不同经济体在作出减排承诺时,使用了不同的基准年,例如,欧盟、日本选择1990年,澳大利亚选择2000年,美国选择2005年。你怎么看待这么多不同的基准年?
帕乔里:这确实很让人迷惑。我觉得,我们应该使用1990年作为基准年。1990年是《京都议定书》规定的基准年,而现在《京都议定书》还有效力,所以我希望,各国谈判代表可以同意在1990年基础上讨论减排目标。
哥本哈根并非最后定论
《21世纪》:同样我们应该怎么理解印度最新公布的标准,到2020年,在2005年基础上碳密度下降20%-25%?
帕乔里: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进步,你不能期望印度或者中国这样的国家削减排放总量。但是降低碳密度的目标已经展示了印度和中国的努力。
《21世纪》:另一个重要的发展中国家巴西,最近也确定了本国减排目标:计划到2020年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在预期基础上减少36.1%至38.9%。这个比例非常令人瞩目。但是这个减排量有一半来自于减少毁林,而不是来自直接减排。你怎么看待这个目标?
帕乔里:减少毁林也是一个重要的目标,巴西希望实现这个目标,其他不少国家也有相同的态度。我对此持肯定的态度,如果一个国家致力于减少毁林,那么他们应该为此获益。
《21世纪》:如果所有国家做出的减排承诺都能兑现,那么到2020年我们能不能把二氧化碳浓度控制在450ppm(ppm表示百万分之一,是环境大气中污染物浓度的表示方法之一,即一百万体积的空气中所含污染物的体积)这个警戒值以下?(编者注:科学家警告说,如果超过450ppm,将给人类带来无可避免的浩劫。)
帕乔里:IPCC的第四次总结报告指出,要达到这个目标,我们必须在2015年达到排放峰值,这样才能避免超过全球暖化温度少于2摄氏度的上限。要做到这点,我们必须在四五年后重新审查所处情况,然后加大各国减排目标。
也就是说,哥本哈根的决定并不一定非要是最后的决定,我们可以在数年后重新设定更高的目标。我感觉这是非常可能的一种情况。
2007年的《巴厘岛路线图》就已经规定了2020年前将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在1990年排放量基础上减少25%至40%。我认为这是我们应该试图达到的目标。
美国要信守承诺
《21世纪》:我想问你对美国最新公布的碳减排标准的看法。到2020年,在2005年基础上减排17%,这个目标是否令人满意?美国这个目标如果转换为绝对量的二氧化碳减排会是多少呢?
帕乔里:我觉得这表明了(美国)在正确的方向迈出了一步,特别是考虑在气候问题上美国还没有对任何多边协定作出承诺,所以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转变。我还没有计算过确切的数字,我的估计是如果是绝对量减排的话,那么数字会比较小。
当然我期望美国可以做得更多,不过这需要点时间。
《21世纪》:奥巴马马上要到奥斯陆领取诺贝尔和平奖,随后他将参加哥本哈根大会。2007年你领导下的IPCC获得了和平奖,你想对这个新的和平奖获得者说些什么?
帕乔里:我会告诉他,你应该到哥本哈根来,确保我们会出台一个强有力的协定。美国必须信守它的承诺。1997年,当时的美国副总统戈尔签署了《京都议定书》,但是美国国会之后并没有批准《京都议定书》。所以奥巴马必须尽他所能,让国会通过他所做出的承诺,为此他必须立下决心。
《21世纪》:你对这次哥本哈根大会可能的成果感到乐观吗?我们会有一个全球性的减排目标么?
帕乔里:我还是觉得乐观。虽然我们不会达成任何一个接近“2020年前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在1990年排放量基础上减少25%至40%”的目标,但是这至少会是往前走的一步。重要的是,美国的承诺要成为这个协定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