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是村民“江湖化” 还是村支书“黑”化

　　王侯娥手里拿着征集来的签名

　　村支书李世明被刺。同村张旭平与他擦肩而过一刀扎进他心脏。杀猪刀拔出，未见一丝血迹。李世明踉跄进了奥迪Q7，未等送医停止心跳。日前检方以张旭平涉嫌故意杀人向法院提起公诉。张旭平辩护律师当庭呈送法官48个村组或单位、20996名成年人的签名，他们联名请求法院对张旭平从轻量刑。张旭平所在山西吕梁市离石区总人口仅25万。（12月2日《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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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李晓亮在12月3日《钱江晚报》发文《法治天空下不该有私力救济的乡村江湖》称“插入死者心脏的刀，也让我们瞥见法治天空下，隐藏的那个人们选择私力救济的"乡村江湖"。”并慨叹“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在法治天空下，我们怎么面对这种暴力盛行的私力救济的"乡村江湖"？”我不以为然。

　　研究游民文化的中国社科院研究员王学泰指出“江湖”的构成主体是游民——“江湖人……不是生活在城镇的下层民众……更不是蜷曲在乡村的宗法农民。其根本的差别就在于江湖人是流动的；市井细民和宗法农民基本上是不流动的。”“刺李”案发时的张旭平仅是个18岁的吕梁市技工学校学生——其家人因多次举报李毁林、卖地诸事与李结怨，同案张虎平也只当地农民，主体并不对应。再者，当地村民权益受侵损后的救济途径选择，多也只是报案或举报、集体上访告状——尽管报案往往不了了之，上访反被系狱。那么，由三两人——还是学生或农民而非游民——的一起“以血还血以眼还眼”的私力救济事件推出乡村“暴力盛行”、村民“江湖化”结论，能说是符合事实和逻辑的吗？

　　无涉村民“江湖化”。我以为李先生板子拍错方向。此一案所暴露出的“真问题”，倒极可能是村支书李世明及所涉基层党组织的“黑”化。

　　2002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对于“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含义解释如下——“应当同时具备以下特征：形成较稳定的犯罪组织；有组织地通过违法犯罪活动或者其他手段获取经济利益；以暴力、威胁或者其他手段，有组织地多次进行违法犯罪活动；通过实施违法犯罪活动，或者利用国家工作人员的包庇或者纵容，称霸一方，在一定区域或者行业内，形成非法控制或者重大影响。”，从中可“提炼”出的几个关键词是：“组织化”、“经济利益”、“暴力”、“保护伞”、“称霸”。

　　李世明涉及工程承包纠纷、打压举报等，每每兴师动众，马仔（“李世明的人”）向前……一名受访者说，“李世明家弟兄5个，人多势大，关系又广”。“组织化”还用说吗？存疑待考，怕也就只“组织化”的规模、程度而已。

　　在李被刺后，随着下水西村村委会资料步步解密，村民发现根据村委会和施工队签订的建筑合同，新农村建设所有项目总成本不过6600万元；而村民反映，当时仅村民集资就相当于这个总成本数额了；但这笔账却还有个“算法”——在一份名为《合作建房合同（补充一）》的文件中写道开发商投资亏空，村委会还须支付开发商1120万元欠款，为支付欠款此合同约定，该合同生效时开发商即拥有了村里一块土地的使用权，租金1000元／亩／年——那是块面积约100亩的平地，按合同约定租金计算村委会要还清开发商债务至少需100年，还不考虑利息。有材料表明：李世明至少和村里20多宗土地流失案有关。邻近高岭上村村民表示，李世明的工程队修路占了该村不少耕地、林地，但补偿面积“打了6折”……而一个不争事实是：李世明富了起来，不仅承包了一些工程，前几年在“金碧辉煌”地段附近盖起8层楼房，电梯直通各层，四周都设有摄像头监控——村民估计每层楼面积约100平方米以上。其产业舍巧取豪夺而来，还能有他？符合牟取“经济利益”特征。

　　至于“暴力”——“关于李世明打人的故事……仅记者核实过的就有20余人。”妇女打，智障打，腿脚不好的打，老支书、老主任打，吕梁市医院医生的办公室砸；因一块钱无事生非要打，因工程承包纠纷等将人打伤打残就更不在话下，邻近后瓦村村民李文斌腰椎被打骨折，其朋友腿骨被打断；一名村民曾被打成重伤。

　　后瓦村村委会因李文斌腰椎被打骨折其朋友腿骨被打断报案到派出所，结果“不了了之了，连赔偿都没有。”几十个家庭曾各家出人集体上访举报李世明毁林，该案也被当时吕梁行署林业局批复定性为“特别重大案件”，核定被滥伐树木5768株，并建议“尽快……移送公安部门立案查处，追究刑事责任”，结果李未伤分毫，倒是举报者之一王侯娥（张旭平之母）系狱一年，举报毁林的李来柱被以涉嫌毁林处刑拘……据当地警方提供的数据，2000年以来这个1600余人的村子里就有12人刑事处罚或判刑，24人行政处罚，有人数次被罚；然而记者私下核实的数据要高于警方提供数据；而不少村民证实，这些被处罚的人中大都和李世明有过节。而同时，李世明任职的17年内获得无数荣誉，其治下的下水西村所获集体荣誉更数不胜数，其本人也有着“离石区第四届、第五届人大代表”的“红顶子”。如无“保护伞”，成吗？

　　李被刺后，离石区20996名成年人——接近该区1/10人口——联名吁请对行刺者张旭平刀下留人。在离石区李几乎是家喻户晓，随便在街头向人打听，几乎每个人都能说出李的二三事来。一村民说：“那么多老百姓听我一说就签名了，一定是有原因的。”不过顾虑也出现在签名者身上，很多人一再叮嘱不要在报道中出现他们姓名——“李世明家弟兄5个，人多势大，关系又广……不想多事。”甚至一名年近7旬村民矢口否认曾签过名，即使在记者拿出签名的复印件后仍否认字是他本人所写、手印是他本人所按。李这还不叫“称霸一方，在一定区域或者行业内，形成非法控制或者重大影响”吗？若不叫，则当什么样才能叫？

　　李世明已死，一死百了。但设若构成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的话，则首恶虽除，残余势力仍在，“参加”者及“保护伞”并不当令逸出“法网恢恢”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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