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寨：体味时光痕迹(图)

高浣心

　　　　碧色寨——碧色的小寨，一个多么美丽而又引人无限遐想的名字。云南之行，第一个打动我的竟是这样一个村寨的名字。当然，没去过云南或者对于云南知之甚少的人，不会知道在距红河州政府所在地蒙自县城10公里外的地方，有这样一个碧色寨，而它又是和一个在中国铁路史上有着重要位置的火车站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比如我，对于云南的了解仅仅限于影视剧中，丽江那条著名的四方街，金花和阿鹏相会的蝴蝶泉，以及被杨丽萍搬上舞台的原生态歌舞《云南映象》。

　　从漫天飞雪的北国一下飞到云南，又一步跨入红河州州府蒙自县城，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路两旁高大的棕榈树，垂着长长气根的小叶榕，不时闪现的红红紫紫的花丛，都在向你展现着南国风光。当我从目不暇接的眩晕中慢慢静下来时，开始一步步了解蒙自，了解碧色寨。

　　碧色寨位于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蒙自县的草坝镇，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火车站之一。蒙自是滇南的心，而碧色寨火车站是20世纪初蒙自商业辉煌时代的见证，云南的骄傲。说起它的历史，漫长而曲折。蒙自是云南近代史上重要的对外贸易口岸，1889年到1910年海关开关是蒙自外贸的鼎盛时期。蒙自的繁荣引起了列强对云南筑路权的争夺，最终由法国人获得，并于1903年开始修筑滇越铁路。其中的滇段在蒙自境内的里程长59公里，1909年4月15日通车至碧色寨。

　　毗邻火车站有个小村庄，它先于火车站存在，原名叫“坡心”，却因一个法国驻蒙自的官员发现这里依山面海（云南人说的海，其实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高原湖泊，又叫海子）的美景，取名“碧色寨”（难怪名字这么浪漫，是法国人取的）。小村庄便因火车站而得名，从此，它原来的名字倒被人们渐渐淡忘了。滇越铁路的开通，使最初只有十几户人家的碧色寨，成为铁路线上的一个特等站。为了掌握个旧锡矿的运输，云南的商贾们自筹资金修建了个旧至碧色寨的个碧铁路，后又延伸到石屏。据说，个碧石铁路是中国近代历史上主权最完整的一条铁路。

　　此后，碧色寨成为滇越铁路与个碧石铁路的交汇点。由于两条铁路的轨距不同，滇越铁路为“米轨”（轨距为1米），个碧石铁路为“寸轨”（轨距为600毫米），所以两路在碧色寨相汇时只能使用各自的车站，滇南一带的旅客和货物到了这里要换车转乘。转运货物的增加，使得经营转运业务的商号应运而生，最多时达到30家，其中包括大名鼎鼎的大通公司。

　　贸易的繁荣，交通的发达，使得碧色寨一度取代蒙自成为新的进出口贸易集散地，各地商贾蜂拥而至，随之而来的是人口的增加。海关分关和邮电局分局在碧色寨设立后，这里成为外国人眷顾之地，各式餐饮、旅馆、商铺应运而生，一派繁华热闹景象，有“小香港”之称。当时流行的一句话就是“蒙自城买不到的东西，碧色寨买得到”。

　　当年如此繁华的碧色寨，今又如何？载着百名记者的5辆大轿车的到来，打破了小站的寂寞。午后的秋阳下，两座典型的黄色法式建筑静静地立在铁道两旁，一座是车站，一座是库房。“碧色寨”三个大字，提醒着人们它真实的存在。挂在站台上产自法国巴黎的大钟不知何时停了摆，但依旧见证着历史。两条铁轨亮亮的，证明它们还有使用价值。站上只有两三个工作人员，我问其中一位女站员：“这个站经过的火车多吗？”也许她早已习惯小站的冷清，也早已见惯了这偶尔的热闹，更不知多少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她平静地答道：“还可以吧，每天有二十趟左右。”百年小站，已被列为云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居然还在正常地运营，足以显现出它顽强的生命力，实在令人感叹。望着依旧的站房，依旧的挂钟，依旧的米轨，依旧的信号灯，仿佛时光在倒流，只是当年的繁华只能在我们的想象中了。

　　离车站不远的山坡上，散落着几座法式洋房，红顶白墙，暗红的木制百叶窗，在绿树的掩映下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异国风情。沿着两边长满花草和高大的仙人掌科植物的小道，走近这些曾住着洋人的房子，不知那紧闭的百叶窗掩藏了多少人生传奇，那宽大的檐廊下曾上演了多少悲欢离合。一条狭窄的小道把我引到一扇洞开的门前，里面没人，却摆放着做饭的家什，屋顶垂挂着食品兜，表明有村民还居住在这里。

　　正在寻寻觅觅中，巧遇一对新人在这里拍婚纱照。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照相机对准了他们，并问了他们一个共同的问题：“为什么选在这里拍婚纱照？”女孩说，他们来自蒙自县城，喜欢这里的老屋，老树，老站台，虽然有些破败，却有一种浓浓的怀旧情调。他们的着装也很前卫、大胆，女孩一袭黑色婚纱，男孩一身黑色西服，两人佩戴的胸花也一律是黑色的。尽管同行人中有许多人都在议论着选择黑色的种种缘由，我却情愿认为，他们的选择是一种时尚，超前的时尚。要知道，百年前，火车就把蒙自带到了时尚的前沿，蒙自的女人在清朝末年就用上了正宗的法国香水和德国针线。

　　与洋房隔路相望的是纯中式建筑，石板铺就的路，石头垒的院墙，石头砌的住房，历经百年依然健在，也有颓败的，但人们并没有把它推倒，而是依着它又接盖了新屋，历史的光阴与现实生活共存，时间的长河在这里并没断流。走在这样的街道里，心中的好奇总在蠢蠢欲动，总想发现点什么。果然，大通公司高高的门楼出现在眼前，极有气势。斑驳的木门厚重而结实，推门而入，院中古树参天，一水的砖木结构的中式二层楼，典雅而气派，可以想见，当年以物流为主业的大通公司，生意是多么的兴隆。而这一组建筑保存得如此完好，又是我没有想到的，似乎时光老人也留恋这里的幽静，驻足凝望不忍离去。

　　石板路悠长，在那路的拐角处，有一家小商店，它的前身也应该是商铺吧，门前的石阶被磨得圆润光滑，裸露着原木色的柱子高高地挑着屋檐，高高向上翘着的木制屋檐则挑着昔日的繁华，它无声地向人们诉说着，这里曾是碧色寨最热闹最繁荣的一条街。街边的空地上，几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在玩扑克牌，悠闲自在。同行的当地人对我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些老太太，她们的思想和生活方式一点也不落伍。据说，当年缠着小脚的老太太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煮咖啡喝。是的，尽管岁月无情，洗尽铅华，但它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留下痕迹。

　　暮色中的碧色寨，静谧安详。一声鸣笛，一列火车沿着米轨驶向远方。时光带走了昔日的繁华，却留下了历史。碧色寨，在我心中不再仅仅是一个美丽而又浪漫的名字，而是一段历史沧桑，一段时光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