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大楼的“色情门”假象 媒体验证四大疑点

　　央视大楼的“色情门”假象

　　本报调查“四大疑点”

　　CCTV新大楼是非不断，前有甩不掉的民间称谓，后有辅楼失火，如今它又陷入了“色情门”。8月中旬的一则转帖来势汹汹，曝料“央视新大楼的设计师库哈斯在其著作《Content》中承认，央视大楼是色情玩笑。”一时间，央视主楼是双膝跪地的裸女、辅楼是阳具的说法四处流散，民间评论也是五花八门。

　　当央视新大楼已经不仅仅是栋建筑，而是成了一则惹尽眼球的社会事件，我们实在是需要把事情本源搞清楚：库哈斯真的是有意开这样一个色情玩笑吗？

　　一篇虚拟的报道

　　一篇署名为《成都商报》记者雷蕾的网络帖子《大裤衩设计师公开承认：央视大楼是色情玩笑》现身网络。疑点是，这篇帖子是否真的是《成都商报》的公开报道？

　　8月24日下午，当《青年周末》记者联系到转帖中的作者“雷蕾”，远在成都的雷蕾告诉我们她自己也很意外这篇转帖的流传。

　　“这不是我的公开报道”，雷蕾在电话中明确地说，“一些网友也打电话找我，问我什么时候发表的这篇报道，我告诉他们，这其实是我去年的一篇博客，从未公开发表过。”

　　据雷蕾介绍，当时她的博文以《央视“大裤衩”：色情波普的建筑形式》为题，字数不多六七百字，“只是听朋友说的，没有经过采访核实”，雷蕾说，她在博客上没署实名，只是不知道什么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从她的博客中拎出些段落，跟其他不属于她博客上的文字合并在一起，攒成一篇署上她姓名和单位的“报道”。

　　鉴于博客给她惹来很多麻烦，她已经删除了这篇博客。

　　一张错位的图片

　　跟帖子一起流传的是一张辅楼位于主楼空隙间的照片，用来证明“央视新楼色情隐喻”。疑点是，这张照片中疑似辅楼的建筑真的是辅楼吗？

　　8月20日，一篇名为《媒体开了13亿中国人的玩笑？》的博文给这张照片打了假，指出照片中的疑似辅楼的建筑实际上是国贸三期。

　　曾经拍摄过央视大楼的本报摄影记者也根据自己所拍的被烧后央视大楼的照片，指出了转帖照片中的问题，进一步确定了这张照片中出现的建筑的确是央视大楼的主楼和楼高330米的国贸三期。

　　一个被否定的说法

　　有报道称，央视新楼的荷兰设计师库哈斯的弟子马岩松已经承认了库哈斯的色情隐喻。疑点是，马岩松果真对此坦然承认了吗？

　　通过网络搜索，不难发现，转帖中引用的那位“建筑界业内人士”的话其实出自建筑艺术历史与理论学者萧默，而萧默一直是央视新大楼设计方案的业界反对者。萧默还为自己的“发现”找了一个证人，他在文中说道：“这一说法也从库哈斯的弟子之一马岩松得到证实。”

　　8月20日，《青年周末》记者联系到了马岩松。他明确声明他没有过此类说法：“第一，我不是库的学生，第二，我没说过那样的话。我没兴趣再评论CCTV，建议你们自己找《Content》的书自己评论。”马岩松并未看过《Content》这本书，也未发表过证实“央视大楼是根据男女生殖器设计而成”的说法，那么这个说法的唯一的“证人”也是假象。

　　一本真实的《Content》

　　网络上流散着据说是出自库哈斯的《Content》一书的裸女和央视新大楼的照片。意指库哈斯在书中承认央视新楼的色情隐喻。疑点是，这些照片的确出自《Content》吗？或者是不是记载了库哈斯的真实设计意图？

　　8月21日，《青年周末》记者在建筑评论家、采访过库哈斯的方振宁那里看到了这本引起轩然大波的《Content》。

　　当记者翻阅这本500多页编排得像杂志的书时，发现谈论央视新大楼的页数有足足30多页，这部分谈论没有出现一张网上流传的有美女相伴央视大楼的图片，这部分的用图偏建筑性，甚至是一些图纸上的结构图，向读者阐述着库哈斯的设计理念。

　　只是到书籍的最后两页，出现了网络流传的“色情图”——最后这两页每页有16张小图，每张小图上方都有“Content”字样，图案不一，也有卡通性质的图案，其中几张与CCTV新大楼相关——美女与新大楼的图片便出自于此。

　　“看看前面严肃的30多页，通篇都没有说央视大楼的设计灵感来自男女生殖器，网络上流传的图片不过是最后这32张小图样中的几张，出自封面图片的设计师之手。比较一下两者的分量，你说这能说明库哈斯的设计理念就是男女生殖器吗？”方振宁说。

　　据方振宁介绍，这最后两页的小图不过是“假设可以当封面的各种各样的设计，只是把废弃的封面设计放到后面来展示。”

　　一则最后的回应

　　“它没有隐藏的涵义”

　　虽然央视对色情风波没有任何回应，所幸的是，库哈斯创办的OMA（荷兰大都会建筑事务所）并未保持沉默。

　　8月22日，OMA中国区负责央视新大楼项目的工作人员通知记者，OMA已经在官网上对此事做出了回应，并发送给记者声明链接。

　　声明中解释了流传在网络上的图片的用处，接下来说明了这些被拒绝当作封面的图片无任何所指：“OMA没有制造这些图片，其内容并不以任何方式代表我们的观点……我们在CCTV 大楼中真实的设计意图已经阐明并无数次地发表过，它没有隐藏的涵义。” 最后的署名为“雷姆·库哈斯”。

　　这是OMA对“色情风波”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回应。

　　记者手记

　　“色情门”背后的社会心理

　　8月中旬，央视大楼的“色情门”事件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笔者分别在媒体人的SNS社区和开心网上看到关于“库哈斯在著作《content》中承认，央视大楼是色情玩笑”的转帖。

　　转帖是用新闻报道的形式出现，说得有鼻子有眼，并且还有一张配图，佐证央视大楼的灵感来自“男女性生殖器”的说法。转帖后的跟帖特别多，大致分为两种论调，当然是在相信这个转帖基础上的两种言论：一种言论偏激进，自然是说库哈斯的无耻和央视的无能，导致国人被耍；另一种言论则比较先锋，认为大楼本身就是阳性生殖器的象征，库哈斯灵感来自男女生殖器无伤大雅。两种言论相互辩驳，在论坛上形成了非常微妙的情势。

　　但库哈斯的灵感到底是不是来自生殖器？这是一个疑点，涉及网络谣言的流变。另外，哪怕说库哈斯的建筑灵感来自男女生殖器，这是否意味着这是一个无耻的色情玩笑？这涉及到社会对建筑艺术的理解。

　　求证开始进行。最关键的物证是拿到库哈斯那本2005年就已经出版的《Content》。这本库哈斯的建筑杂志书在国内已经无法买到，幸运的是，我在建筑评论家方振宁那里看到了这本书。拿到书的那一刻，我看到库哈斯花了很大的篇幅去描述他的央视大楼的设计理念、思路和图纸，而所谓的“色情玩笑”图不过是以小图的形式放在封底，作为被否定的封面设计出现，无论是谁都会当即知道“色情玩笑”真的仅仅是一个虚无的玩笑。

　　其实，在这则新闻背后，能看到的东西很多。一个是建筑界的保守派和先锋派之争，保守派人士力挺“色情玩笑”的论调，来抵制库哈斯的央视设计，而如方振宁、艾未未那样的先锋派则嘲笑“色情玩笑”的虚无，实际上，这里面是建筑界人士对库哈斯在中国的先锋设计建筑的观念之争；另外一个，则可以看到国人在面对所谓“色情玩笑”时的一个社会心理，很多宁愿相信是色情玩笑的人，实际上担心的是中国变成世界建筑师的试验场；最后可以看到的一种社会审美是，有些人习惯性地将男女生殖器和色情挂钩，“性耻辱”文化又一次把人们拉到了色情的小阴沟里。

　　◎文/张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