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年会：就业问题比GDP更重要

　　来自中国经济年会的声音：就业新模式

　　（主编：孟庆海 编导：盛情 摄像：樊金峰）

　　2009年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最严峻的挑战，其实来自于就业。温家宝总理就曾经说过，政府最担心两件事情，一件是农民工返乡，一件是大学生找工作，就业是比GDP更重要的问题。

　　在由中央电视台主办，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协办，一汽大众奥迪品牌担当合作伙伴的首届中国经济年会上，就业问题再次成为关注的焦点。一起来看看。

　　2010年中国的就业趋势会呈现怎样的态势呢？在参与我们问卷调查的受访者中，有46%的嘉宾给出了积极乐观的判断，而另有超过五成的经济学家和企业家们则认为，2010年中国的就业问题仍然不容乐观。和调查问卷的结果相同，面对2010年的就业形势问题，在首届中国经济年会 “中国商业领袖展望2010”的分论坛上，也出现了乐观派和保守派两大阵营。

　　陈伟鸿：“我们请四位做一个判断，2010年的就业问题会有压力，你们赞同还是反对，请举牌。有不同意见。”

　　卢文斌：“中国的就业问题是有压力，但是不至于是严峻的……比如说小肥羊，有四百多家店，有四万的就业队伍……其实中国的餐饮行业容纳的人数是很大的，包括现在，要解决员工问题都是缺服务员，从世界上看，我自己感觉，就业压力还不是很大。”

　　陈伟鸿：“梁总也是乐观派，跟我们的忧患派对峙一下。”

　　梁昭贤：“我们有金融危机那么艰难都扛过去了，我们对就业还那么悲观，不正常。作为就业问题，如果我们中国都解决不了，全世界都解决不了，因为现在全球经济增长看出，中国人经过60年的拼搏努力，我们有望进行达到全球第二大经济总量，发展空间、速度、发展基础我感觉到，为我们庞大的就业奠定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

　　“不回来。”

　　“今年不回来了，忙不过来，今年金融恢复了，就打算不回来了，有了稳定的工作，今年可能不回来，情况要好点。”

　　这是2009年12月21日，四川省安岳县文化镇白平村书记唐招贵挨家挨户地询问村里外出务工人员返乡的情况。09年，村里回乡的只有不到50个人。在四川省安岳县长途汽车站里也很难见到返乡的农民工。

　　四川省安岳县长途汽车站站长周生贵：“目前回来的，特别是南方的民工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回。”

　　而08年的这个时候，他们村有300多名外出务工人员因为失业，返回了家乡。过年，回家，2009年对那些背大包小包，不断在路上奔波的农民工来说，无疑是异常艰难的新年。金融危机、企业倒闭，失去工作的他们不得不提前收拾行囊，返回自己的家乡。2009年初，到处是这样的场景，让人感慨万千。

　　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陈锡文：“前不久由农业部组织的一次抽样调查中，在一亿三千万外出就业的农民工中，总量来看有15.3%的农民工现在失去了工作或者没有找到工作，大约有两千万左右的农民工，由于经济不景气失去工作，或者还没有找到工作就回去了。”

　　英国《泰晤士报》就报道说，这一数字甚至高过澳大利亚的人口总数，并且它还不包括大量城镇失业人口。

　　“电器巨头松下公司4日宣布，公司将在全球范围内裁员15000人；中国知名高科技企业联想集团今天早晨在香港联交所发布公告称，将削减集团球2500名员工；今天通用汽车在其网站上发表声明，称该公司计划在全球范围内裁减10000名员工；日本电器巨头索尼公司宣布，将在2010年3月底之前，在全球员工中裁员16000人……”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对部分省区的一份抽样调查显示，2008年10月至2009年1-3月，平均有40%的企业出现过岗位净减，累计减幅达8%以上。而城镇登记失业率自08年第四季度后，也上升了0.3个百分点，达到4.3%，是近5年来新高。登记失业人数首次突破900万，达915万人。

　　今天你裁员了吗？看似一句调侃意味的问候，却成为2009年人们间相互问候的高频用语。2009年，我们该如何找工作？返乡的农民工在担心，面临裁员的白领们在担心，毕业的大学生也在担心，大家都在急切地看着政府。

　　梁昭贤：“作为就业问题，党和国家已经摆到很高的位置，作为政府重视的事情从来没有解决不了的。很多人都跟政府提意见，一旦给采纳了，都能够很好的解决。现在摆在那么高的高度，再加上中国人客观上有那么多的优秀企业，一个企业，每一个企业家，都可以带动很多的就业，世界工厂在中国，中国这个“世界工厂”如果连城市劳动力、农村劳动力都解决不了，那世界哪一个国家可以解决？所以我感觉到对就业我是持非常乐观的态度。”

　　正如梁昭贤所说，面对严峻的就业形势，过去的一年，国家制定和实施了一系列积极的就业政策。

　　紧密结合内需，更多的拉动就业；补贴中小企业发展服务业，进行社会保险补贴政策；加大政策扶持力度，鼓励自主创业；加强公共就业服务，改善就业环境；落实“五缓四减三补两协商”，帮扶企业克服困难，努力稳定就业等等；据统计，截至去年10月底，仅五缓四减三补两协商这一政策就帮助企业减轻负担338.5亿元。受益企业162万户、受益职工6100万人 。同时我国还首次从国家层面启动了，危机下的失业应急政策措施。2009年中央财政预算安排的就业资金高达420亿元，比2008年增长了66.7%，增幅前所未有。而随着基础设施投资加强，也吸纳了大量农民工就业。初步测算，4万亿投资也拉动非农就业5000多万人。在一系列稳定和扩大就业措施的保障下，2009年中国实现了就业局势的总体稳定。

　　但与此同时，在与会的很多企业家看来，2010年我国稳定就业的基础尚不稳固。

　　王健林：“2010年新增就业人口和实际要解决的，至少要富余700、800万人。所以我觉得就业压力是非常大的……现在资本过剩，劳动力短缺，那都是虚假现象……你企业的招工，你没有解决城市就业，而是解决农民工就业，餐饮、建筑行业、房地产实际上解决了两亿四五万农民工的压力。不愿意当保洁员，不愿意当建筑工人。”

　　数据显示， 2010年需要安排就业总人数将超过2400万人，新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劳动力将达1500万，其中高校毕业生就超过630万人。据相关部门估计，社会可供应岗位仅有1200万个，劳动力供大于求的压力进一步加剧。因此，在中国经济年会上，以王健林、俞敏洪为代表的许多企业家就表示，今年中国就业形势，不容乐观。

　　俞敏洪：“就业对中国来说是一个比较大的压力，大的原因王总已经说了，包括大学毕业生，他今年毕业的人数比去年还要多几十万，但是就业机会不会增加几十万以上……中国从金融危机里面出来，中国做了大量的投资，钱投得多，用的劳动力相对比较少，包括挖地铁、建高铁，珠海大桥都在计划当中，其实这里面用的是大型工程技术。”

　　金融危机带来的就业压力让世界各国都感到最为棘手，根据世界经合组织的统计，就在投入大量资金救市之后，欧元区的失业率仍然攀升到9.8%，美国的失业率更高达10%。

　　而我们看到国内的城镇登记失业率稳定在4.3%的水平，国家统计局21日发布的2009中国经济年报也显示，2009年全国城镇新增就业910万人，就业形势好于预期。但是，我们每年的劳动力还在不断增加，2010年怎么才能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给更多的人找到工作？人们常说一句话，“就业就是饭碗”。2009年力度空前的保增长、惠民生政策，说到根本都需要解决就业问题。

　　但是，在首届中国经济年会上，也有一部分经济学家、企业家对2010年中国就业趋势还有一些担心。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就业问题更深层次的症结在哪里？未来我们又该采取哪些更加积极的应对措施呢？让我们继续寻找答案。

　　王健林：“这15年以来，我们的发展是靠投资出口，这种投资和出口，尤其在09年，投资占的比重更大，全国占了30%几，占的GDP太大了，这个方式决定了我们的就业压力越来越大。”

　　俞敏洪：“过去的投资（模式）在今年是转不过来的，比如说支持中小企业，支持能源密集型企业也好，这样的资本会相对来说今年不会太多，延续着去年的趋势，中国的GDP继续增长，但是就业率没有因为GDP的增长带动就业率。”

　　提到GDP与就业的关系，我们需要先来了解一个名词，弹性指数。

　　在经济学中，弹性指数常被用来分析就业的难易程度。所谓就业弹性，是指经济增长每变化一个百分点，所对应的就业数量变化的百分比。因此，在经济增长速度相对稳定的前提下，保持较高就业弹性对于就业和再就业增长更具现实意义。

　　据测算，一般发展中国家就业弹性平均在0.3-0.4。2007年欧盟地区发达国家，总就业弹性为0.78。然而中国的就业弹性指数，却从上世纪80年代的0.3左右，下降到目前的0.1。相对应的，我国GDP每增长一个百分点可拉动的就业人数，也从三十年前的200万人，下降到100万上下。

　　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副院长郑功成：“这个就业弹性的下降，是我们必须正视的一个问题，这也是我还是讲，就是我们的结构的问题……我不太主张就业岗位的增长，总是牢牢跟GDP挂钩在一起，这个在发达国家它怎么可能……人家有时候零增长，就业岗位还得要增长……我所讲的对第三产业服务产业甚至社会团体这些看起来似乎对GDP的贡献较小的这些行业的发展，引起重视。”

　　数据显示，在中国，可以容纳大量就业服务业等第三产业产值比重，长期停滞在40%左右。然而从国际上看，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为65%，而美、日、欧等发达国家第三产业比重则更是高达70%以上。由于就业弹性的变化决定于经济结构和劳动力成本等因素，因此产业、经济结构布局不合理，也就成为了中国就业问题最深层次的障碍。

　　郑功成：“第一产业它是，从总体上来讲，它的就业岗位是减少的。第二产业像制造业，我觉得快要接近饱和了，为什么接近饱和呢？这个里边主要是产业要升级，技术要进步，走新型工业化道路不可能是无限涌入劳动者来从事这个制造业，我们的制造业的规模全世界最大的，所以更重要的可能就是第三产业，就是各种公共服务，社会服务业，这个是我们需要努力的方向，如果我们能实现这样一种结构的优化，也许GDP的增长即使有所放缓或者是我们是个温和的经济增长，我们的就业岗位也能够增长，所以这是一个理念问题，应该理顺我们现在的经济结构的优化方面，所以就业和增长它应该是相辅相成的一件事情。”

　　麦肯锡全球研究所研究显示，若中国准备在人力资本及科技上加大投入来提高劳动生产率，重心如果转移到服务业，到2025年时可创造超过1亿个工作岗位。年会上，许多与会学者、企业家也都表示，中国对外需和投资过高依赖的经济发展模式将难以为继，加快调整转向以内需为支撑的经济发展模式势在必行，而这也是扭转当前中国就业结构性矛盾的根本途径。

　　王健林：“我们要彻底转变发展方式，转为内需，内需是什么？大家看内需是服务业为主的，发展服务业经济的最大好处是第一是减少污染，环保，还有最大一条，增加够也岗位。比如说万达广场，去年开业了八个万达广场，7万人的就业岗位，每过一个20万平米的商业中心，一个岗位3个人，一个岗位是至少是两个班，所以我觉得中国经济真正地缓解就业压力，核心问题是转变发展模式。”

　　郑功成：“比方我们消费拉动，我们有收入了，我需要一个保姆，市场上又能供给，那么这种消费它就必然促使我们产业结构发生变化，所以就业实际上带动收入的增加，带动消费的增长，消费的增长又促使产业结构的调整，我希望是这样一条逻辑，所以说要把它摆到战略位置上。”

　　同时，我们也在中国经济年会上，请与会者为2010年的中国就业出谋划策。结果显示，绝大多数学者、企业家都提到，新的一年国家应“更加大力地发展中小企业”。

　　俞敏洪：“大力地去扶持用人比较密集型的中小企业的发展，比如说用人不那么密集的，国家有一系列的指标……每增长一个百分点，（规定）要增长百万用人，国家是可以定出指标的，这样的企业，不仅仅是指新东方，凡是用人的密集比较大的，而且是增长的，对中国的服务业中坚，用人空间比较大的机构，要进行奖励，在税收上应该减免，通过这个大家更多的人做人口密集型的企业。”

　　数据显示，中小企业对GDP贡献超过60%，对税收贡献超过了50%，提供了70%左右的进出口贸易额，提供了80%左右的城镇就业岗位。如果经济结构中小企业、服务业等劳动密集型经济所占比例较大，资本比例较低，就业成本相对就低，而就业弹性就会相应提高。

　　中央财经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刘鹤：“从市场的角度的来说，可能大家也注意到我们在强调发展国有经济的同时，高度重视中小企业发展，发展民营经济，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使得我们的就业数量不断扩大。”

　　我国应着力鼓励支持劳动密集型产业、中小企业，特别是服务业的发展，通过税收优惠、社会保险补贴等政策，引导企业更多吸纳就业，这成为许多企业家献计中国就业的良方。

　　另一方面，专家也强调，发展中小企业促就业的前提，仍需建立在调整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基础之上

　　郑功成：“中小企业里面70%又是从事第三产业，所以你如果不对第三产业采取扶持的政策和保护的政策，当然会影响就业，所以说在促进就业的过程中间我其实，我不太赞成把中小企业作为一个整体来提，中小企业的有些产业是应该收缩的，有些产业是应该扩张的。对于产能过剩的对于产业很低级的中小企业，在某程度说是不值得鼓励的，就说，所以我有时候不太提中小企业，我提服务业。”

　　郑功成所提到的中小企业结构问题，其实已经显现了出来。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珠三角、长三角地区的一些出口加工企业，又开始出现了民工荒的现象。

　　从我们的调查看，民工荒再度袭来，除了因为加工业重心转移、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工资水平上升之外，一些传统加工企业对农民工的吸引力大幅下滑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种种迹象看，金融危机后的时代，劳动力市场很可能会出现一系列结构性变化，那么，我们怎么才能积极主动地应对，让经济增长创造更多的饭碗呢？一起来看看。

　　肖森林是哈一代玩具厂的老板。他告诉记者，订单从6月份开始突然开始增加，而他也不断接到各种催货的电话。

　　尽管订单大量增加，但是在肖森林的工厂里却有三分之一的机器因为没有招到足够多的工人而无法运转。“招工难”，“民工荒”又一次成为了2009年夏季最热的词汇。7月份，浙江省用工缺口达到25万人。深圳市用工缺口达12万人。然而另一方面，数据显示，2009年，中国失业人口首次突破了900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一方面求职者找不到工作，另一方面企业又招不到人的矛盾现象呢？

　　郑功成：“这个实际上我们就业谈到就是结构性的矛盾，你市场是需要的我这里没有储备，你市场上需要的我这里没有培养，所以这也是我们要从长期的就业政策来讲需要改变的一个问题。”

　　郑功成表示，当前市场上技能劳动者的需求量大，但大量劳动者又缺乏相关技能，这就出现了“人争岗、岗等人”同时显现的局面。而这种就业的结构性矛盾，也反映出我国教育培训体制中，高等教育功能定位不清、职业培训体系不健全等许多深层次问题。

　　刘鹤：“政府要为创造就业提供各种各样的比较好的环境。你比如说第一位的是创造新的就业机会，比如说公益性的岗位等等，那么从更长期的来看，政府要加强教育，因为如果劳动者素质提高了，适应市场的能力加强了或者就业机会就会增加。”

　　“授人以鱼，莫如授人以渔”，中国经济年会上，许多与会者都表示，新的一年，政府在为求职者广开就业门路的同时，也应进一步加强就业培训的相关力度。

　　这是2009年初，平顶山市电子技术培训学校的一间普通的教室，几十位学员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与这个学校的其他任何培训班不同，这个特殊的教室里坐着的，全部都是最近几个月从南方返乡的务工人员。李晓亚学习的专业是主板维修，就在几天前，李晓亚和他的伙伴们在当地劳动部门每人领取了面值600元的免费培训券，并选择了符合自己专业特长的学校进行学习。

　　平顶山市电子技术培训学校学生牛寒功：“打算学成之后在市区里开一个维修店。估计到时一个月能赚两千多元。”

　　在农民工输出大省四川的各个县市，这样专门针对农民工的培训已经成为当地政府2009年的重点工作之一。

　　据统计，2009年前三季度，全国有两千多万劳动者参加了特别培训，957万人参加了职业技能鉴定。同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也表示，2010年国家还会在创业服务和创业培训上加大力度。数据显示，每增加1个机会型创业者，当年带动的就业人数平均可达2.77人，而未来5年更是能带动5.99人就业，这也将突破传统就业“一人一岗”的模式，形成“一人带动一群岗位”的态势。

　　半小时观察

　　从数据上看，2009年中国经济在保增长的同时，带来了就业水平的稳步提升。但是，如果深入分析，我们会发现就业并不只是给多少人找到工作这么简单。眼下中国经济面临一系列结构调整的关键点，每一步变化都会在就业问题上折射出来，关系到很多人的饭碗和很多家庭的幸福。解决就业问题不能只顾眼前，更应该看到今后产业结构、经济结构和地区发展的变化趋势，为更多的人筹划好未来。一方面扩大职业教育覆盖面，提高就业者的劳动技能和基本素质，另一方面也应该对像现代服务业、中小企业这种能大量吸收劳动力的强力海绵给予市场和资金上优惠。就业是个经济难题，也是一项庞大的社会工程，需要多管齐下，才能消除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