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碧色寨：北回归线上的法式风情

　　竹雨

　　旅行总有一些奇妙的契机。你会在那些斑驳的风景背后，突然发现一些时光的鸿爪，一些命运的吊诡，让匆匆的旅途掀起涟漪，生出感怀……

　　蒙自，也许你没听说过这个滇南小城，但一定听说过过桥米线的故事，相传，蒙自就是故事的发生地。

　　不过，认识蒙自，除了过桥米线，还应去滇越铁路与北回归线的交汇处，探访一个法国人修建的铁路特等站——碧色寨火车站。正是这座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火车站之一，见证了百年蒙自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初冬时节，来到小站，正是正午时分。金色的阳光洒满站台，空空的铁轨闪闪发亮，伸向远方的大山。湛蓝的天幕下，两幢法式建筑静静地立在铁轨旁，充满异国情调：墙壁是著名的法国黄，拱形法式门，暗红瓦屋顶……仿佛印象派大师的作品，只是，岁月的斑驳四处可见。

　　往日的喧嚣已无影无踪，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站台墙上，法国大钟刻着的“Paris”（巴黎）字样依然清晰，指针已不再前进；钟下，一张空着的长椅上，也再没有等待的目光。车站值班室的门前，法国工程师留下了刻有法文的北回归线标记，但稍不留意就会被视线跳过。

　　碧色寨，不仅是一个车站，还是一个村庄。小村原名“坡心”。据说，当年一个法国驻蒙自的官员发现周围的美景，遂改名“碧色寨”，与车站同名。

　　最初，碧色寨只有十几户人家。法国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建特等站呢？

　　话说百年前，蒙自是云南近代史上重要的对外贸易口岸，1889年到1910年这里海关开关是蒙自外贸的鼎盛时期，云南大部分进出口商品都在这里集散。如是繁荣吸引了列强的目光，法国最终争得滇越铁路的修筑权。1909年，滇越铁路通车至碧色寨。云南十八怪中，两怪与铁路有关：火车没有汽车快，铁路不通国内通国外，就是说的滇越铁路。

　　此后，为了掌握个旧锡矿的运输，云南的商贾们自筹资金修建了个旧-碧色寨-石屏的铁路。据说，这条1921年通车运营，轨距仅60厘米的铁路是中国近代历史上主权最完整的一条铁路。

　　作为两条铁路的交汇点，碧色寨变得空前热闹。车站周围，美商、法商、德商等纷纷设立转运站、公司、货仓，各式餐饮、旅馆、酒吧相继出现，巴黎香水、越南咖啡，开始成为蒙自人的日常用品。国内18个省、108个县的游民和商人，都跑来闯码头，“小香港”的美名也传扬开去，周围人都知道“蒙自城买不到的东西，碧色寨买得到”。

　　但蒙自最终没有成为香港那样的大都市。1940年9月12日，为了防止已占领越南的日军北侵云南腹地，国民政府下令拆除碧色寨至河口177公里长的铁轨，炸毁中越铁路大桥。

　　1959年10月，碧色寨至蒙自的寸轨铁路拆除。

　　一场繁华就此落幕。这个昔日的特等站降为一个只有慢车和货车才停靠两三分钟的四等小站。

　　如今，车站周围，当年大部分的建筑都消失了。沿着车站后的山坡上行，穿过漫长的荒草，转入一条麻石板铺设而成的小巷，路面满是泥土。一路走来，留下的几幢房屋饱经沧桑：满是灰尘的百叶窗，门前的花园杂草丛生，网球场变成了晒谷场，长长的回廊上有随意扔掉的包谷棒……据说，那是当年法国职工宿舍、铁路公安分局旧址等遗迹。谁能相信，这条巷子当年竟是碧色寨最为繁华的地方。

　　令人惊奇的是，那个原来叫坡心的村庄却顽强地生长着。

　　就在这片洋行的对面，隔着一条乡村公路，村子傍山而建。沿着青石铺就的路，往里走，房子都是用石头片垒起的，简易却实用。巷尾墙脚边，几个女人低声说着家长里短，亲切随意；低矮的木门前，闲坐的老人打量着游客，不惊不诧；狭窄的小巷里，摩托车、行人小心让过，各行其道……

　　一切仿佛都如当初一般平静安祥。也许，正如一位村民所言：“这里本来就不是巴黎，本来就是铁路边的一个小村子。”

　　碧色寨的洋行中，最著名的是希腊哥胪士兄弟办的哥胪士洋行，在蒙自经营时间长达35年。如今洋行不在了，它当时附设的哥胪士酒楼仍然屹立在南湖畔，保存完好，是蒙自规模最大的西式建筑，至今还是经商宝地。1938年，西南联大搬来蒙自，闻一多先生等都曾在楼上住过。当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