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创造力及其可能

　　中国的创造力及其可能

　　□ 文 艾未未

　　艾未未，是当代先锋艺术家。

　　任何创造力必然是和对自由的向往联系在一起的。在中国，当这种对自由的要求还仅仅停留在意识形态之争的层面上，全社会的创造力匮乏是显而易见的。

　　过去30年中国创造的奇迹是“Made in China”，这实际上是一种器物层面的西方化导入。但是30年的改革开放并没有实现思想解放，而仅仅是不择手段地使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到今天这个所谓的思想解放也没有完成。这个社会让人以自由作为代价来换取为之稳定的控制力，如果今天仍然不能够在思想和言论上获得最基本的自由条件，谈创造性的思考和有含义的努力都是没有什么真实意义的。今天仍然在最基本的事实上远离事实基础，在信息的交流上实行强大的管控，这样如何能实现科学化和创造性的劳动？

　　迄今为止，我们看到中国的最大的创造力表现在破坏和反破坏之中。比如，如何“创造性地”使用互联网的绿坝封锁系统，如何具有“创造力的”娱乐公众的审美情趣。这样看来，中国人的创造力始终没有脱离建长城和拆长城的范畴。为了自证清白，被损害的民众必须“断指”和“开胸”。同样，权力系统为了证明其无辜，必须创造出“躲猫猫而死”或者“纸币鞋带自杀”之类的创举 。

　　在今天，试图达到局部的改革和变化已被证明是一种天真的想法。一些政府官员也在提思想解放，尤其在社会层面一直在推进市场化改革，比如医疗、教育、住房、保障等领域，但这些改革为什么遭到了广泛的批判？是因为人们对改革失去共识了，在失去了共同的价值观和社会理想的现实中，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局部的变化的。这个零和甚至负和游戏存在一天，变化就会迟到一天。在争取最基本的自由创造的条件上玩文字游戏，其结果必然是一种难堪。

　　这样看来，一个希望维持控制的社会，在谈到创造力的时候，能做到最好的无非是奥运会那样远离创造力所应该带来的自由和快乐的虚张声势。

　　新的价值观的形成和发展是来自于对现实和历史的真实思考，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在今天的世界里，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本身是对统治基石的动摇。如果有一天，我们在这片土地上能真正形成有价值的意识形态，那它必然是包含了普世价值和中国本土文化习惯的结果。可是价值观不是西方的，是人类在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科学的共同的理解和认可，除非中国的发展能产生拒绝这些德先生和赛先生的方式。而今天，似乎我们就在这种方式之中。 在创造力的问题上，是没有其他路径的。唯有鼓励对自由的渴望，激发人性社会的健康发展，才可能有希望。否则，中国所能提供的最大创造力就是怎么样将13亿人在世界文明中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