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美女、干部,这个29岁的女青年似乎集上天宠爱于一身。但在她招牌式灿烂笑容的背后,是一段与癌症苦苦抗争的人生。
作为铜梁县纪检监察室副主任,李俊刚为人母,却发现左耳失聪;刚受中纪委表彰,却发现癌细胞正在蔓延;刚被“宣判”将不久于人世,却又微笑着回到办公桌前。
三入医院治癌症,八进单位要工作。一边是癌魔,一边是贪官,这个体重只有42公斤的女干部,以生命进行着“两线作战”。
时尚乐观的年轻女孩不幸得了鼻咽癌
2010年3月8日,三八国际妇女节一百周年,铜梁,冷雨萧萧。
长筒皮靴、紫色羽绒服、暗花围巾,这个阴冷的下午,李俊这一身打扮,让“纪检监察室”办公室里陡生暖意。
“嘻嘻,不好意思,我手凉。”手未握,笑已至。只有掌心传来的那一抹冰凉,提醒着你———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女孩得了鼻咽癌。
2008年春节前,李俊出现鼻塞、耳疼症状。嘻哈惯了的她还跟女同事开玩笑“难道是‘月子’没坐好?”当时,她生完小孩不到半年。
“7月8号分娩,7月6号还在办公室,要不是8号是星期天,她的儿子该叫‘桌生’———办公桌上生!”女同事嗔骂她是“俊疯子”。
从“感冒”到“重感冒”再到“中耳炎”,诊断结果五花八门。李俊却从耳痛变成了彻底耳聋。
工作忙她没空看病,一拖就是两个月。当左耳完全失聪时,她给监察室主任刘光明做了经典汇报:“叫我没反应的时候,不是我拿架子,是我听不见哦。”
自2004年到2008年,李俊每年年度考核都是优秀,先后被评为中纪委反腐倡廉网上宣传工作先进个人、县委信息工作先进个人、县纪检监察工作先进个人、县巾帼文明标兵。
得知患癌她很镇定:“能先出差再治病吗?”
2008年3月20日,重医大附一院检验科。
拿着检验报告,鼻咽癌专家胡国华陷入沉默,手指一点一点地轻敲桌面,李俊的心就随着这敲击声一点一点下沉、下沉。
“是不是那个东西?”李俊声音很轻。
“十有八九都是,就看是良性还是恶性。”胡国华的声音也很轻。
胡事后回忆,这是他从医数十年来罕有的直接,对面那个柔弱女孩的镇定眼神,让他直觉她扛得住。
“那我能先去外地出差么?”李俊的话,令胡国华先是一愣,继而笑了。他证实了自己的直觉,却又倍感意外。
得知患癌不哭不闹的人倒也见过,可知道得了癌症还要求去出差的人,他还没碰到过。
她坚持要求放化疗期间“抽空”上班
每个月3—5次放疗、2次化疗,所谓的保守治疗需要6个疗程。
仅第二疗程后,李俊就回到单位。此时,放化疗导致的面部肌肉纤维化,已使她细嫩的皮肤结了痂。
李俊要上班,理由是每个疗程间隔3周,她能抽空上班。刘光明一口回绝。可第三个疗程后,她又来。此后每周“报到”。
县监察局副局长陈书明回忆,为李俊的上班问题,纪委主要领导开起了闭门会议:让一个绝症干部带病上岗,这似乎太不“人道”。
时值奥运,不得已,纪委副书记张培明出面“红白脸兼任”地稳住她:“你看,中国办奥运,多大的事啊。我们想看还没时间,你看完奥运再上班也不迟嘛!”
结果奥运结束次日,李俊就出现在办公室帮同事收发文件。张培明,这位稳重的纪委干部眼圈红了:“当时在走廊上看到她的背影我就想哭,那时的她瘦得不到80斤了啊……”
一个数据,从一个侧面展示出那一年李俊都做了些什么。当年纪委填报案件管理材料400多份1200多页,全部从这个体重不足80斤的女孩手中诞生。年度考核时,李俊全部获得满分。
2008年底,铜梁县政府给她记了个人三等功一次。
翔实的调查材料令贪官防线10天就崩溃
张培明与重回办公室的李俊定了个“君子协议”:只收发材料打打杂,决不准上案子。因为一旦介入案件,连续奋战几昼夜是常事。
但一纸协议很快就被撕破了。去年7月21日,群众反映“某镇民政干部彭某办理农村低保工作中有舞弊行为”,县长亲自批示纪委调查。
彼时,纪委监察室只剩李俊和另一科员。李俊趁势揽下案子。不过首次提审,见是个黄毛丫头,位居副处级的彭某径直跷起二郎腿。
但10天后,彭某不仅交代了所有违纪事实,还写下长达5页的悔过书,“李俊靠自身抗癌的经历感动贪官”的说法一时流传甚广。
事实是,自第一次见面后,李俊就再没见彭某,而是一头扎进了远离县城的事发地,白天走访相关人员,晚上分析材料。
为熟悉政策,她结合案子跑民政局,到网站下载,把从城镇到农村、从几年前到最近的所有低保政策都熟悉了,甚至比有的民政干部还清楚。40多人次的调查材料摞起来有几本书高。
随后不过5次询问,彭某的防线即告崩溃,在这个年纪可做自己女儿的纪检官员面前失声痛哭。
“贪官不相信眼泪。我也绝不会靠博取同情办案。”李俊笑言。
“我只想再活20年,那个时候孩子就成人了……”
去年10月30日,癌细胞转移,李俊躺上手术台清除颈部所有的淋巴。这场手术,长达7小时。
那是一道自左耳后到右锁骨的巨大伤疤。家人不让她照镜子,爱美的她,便在医生拆线的时候,在心里默默清点医生拔线时那撕皮裂肉的剧痛,一次、两次、三次……
“缝了45针,对不对?”李俊问。一旁的医生闻言,举着药棉的手僵在空中许久:“你真让我吃惊。”或许,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靠痛感数出针数的病人。
整整一个下午,李俊都在大笑,哪怕在叙述自己被推上手术台与亲人生离死别的时刻。然而,当提到只有2岁的儿子时,泪水瞬间噙满了眼眶:“我不贪,我只想再活20年,那个时候孩子就成人了……”黄昏中,李俊的泪终于决堤,而丈夫那句“不抛弃不放弃,陪你到老去”的誓言,给了她抗击癌症撑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