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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庆东:中国到了须从文化战略高度重视传播时

来源:中国新闻网
2010年03月25日16:46

  新世纪的媒介传播策略

  孔庆东

  中国目前到了一个必须从文化战略高度上来重视传播的时候。一个国家的文化,如果首先不考虑你的受众是谁,不掌握你的受众,这个文化就是没有力量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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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个世纪末到这个世纪初这段时间里,对于全人类的文化事业来说,媒介传播变成了一个领头的专业,是一只领头羊。但对于传播的重要性,我们还没有提到战略的高度上加以重视。我们在传播问题上,一直是“做小伏低”。近年来,不论中国在其他领域取得多么大的成就,都不能改变我们在媒介传播上总是不占上风这个事实。

  最好的传播是“软性传播”,就是迂回的传播。外国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情结比中国严重得多,可他们是通过“软频道”,通过文艺,通过好莱坞影片,通过无数的插科打诨、搞笑的节目,就达到了爱国主义宣传的目的。我们现在理解的好莱坞大片,仅仅理解到一个工业的层次上,但是更重要的问题是,好莱坞大片是美国文化的最强有力的武器,好莱坞影片所到之处,就在制造美国神话,就在征服你的民心,就是让你觉得这个国家好。

  所以我觉得,中国目前到了一个必须从文化战略高度上来重视传播这样一个时候,应该把传播作为一个专门的学科、专门的领域来搞。我发现我们中国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从很早时期开始,就对传播问题重视得不够。

  一谈到现代化,就要说“五四运动”,就要从鲁迅、陈独秀、李大钊这一代人开始说,他们的思想是中国当时最深刻、最进步的思想。可他们的思想没有能及时地转化为社会资源,他们的思想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传播。鲁迅这么了不起,他的小说在当时也就印几千本。几千本的印数在一个拥有四万万国民的国家里边,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新青年》这么重要的刊物,在四川省,只订了两份。甚至,连鲁迅自己都不能启蒙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并不读他的书,而是在读张恨水,他母亲最崇拜的是张恨水。

  鲁迅没有长篇小说,他的那些短篇小说写得多么深刻,很多人都读不懂,也不符合大众的阅读习惯。一上来就是《狂人日记》,谁也读不懂!《药》的开头多么深奥——“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什么意思啊?中国人不习惯阅读这种东西的,他需要一个中介,把鲁迅这么凝练的思想转化成广大民众可以接受的一种思想产品。那个时候没有电视,第一媒体就是报纸。鲁迅自己很重视传播问题,所以他勇于把自己的文章拿出去发表。鲁迅很多文章发表在《申报》副刊“自由谈”上,文章的旁边是明星的花絮、各种广告,可鲁迅没有觉得这样就没面子了、就不清高了等等。可是靠鲁迅一个人这样做没用,因为在当时,从国家到知识分子这个群体,都没有注意传播鲁迅的思想。那么谁注意了呢?

  恰恰是我上面提到的张恨水,就是“张恨水”们。他们的作品发行量是巨大的,他们是和普通读者、普通受众保持密切联系的。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看,决定和影响一个国家公民素质的最重要的因素,不是这个国家有多少个“鲁迅”,而是这个国家有多少个“张恨水”。鲁迅这样的文化大师,把人性分析得这么透彻的,在20世纪没几个,起码日本没有这样的人,美国也没有,大概法国、德国有两个。可是人家有很多“张恨水”啊,人家有很多“金庸”啊。一个国家的文化,如果首先不考虑你的受众是谁,不掌握你的受众,你这个文化就是没有力量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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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我就想到一个问题,和雅俗有关的问题。我用了很大精力去关注中国的大众文化,关注通俗文学的问题。通俗文学、通俗文化、通俗文艺这些概念,在我们中国人的理解中,有一种贬义存在。这些词如果翻译到西方去,都没有贬义。这个贬义从哪儿来的呢?就是从“俗”这个字来的。中国人一看到“俗”,就认为是一个不好的评价。“俗”就意味着低级,“雅”就意味着高级,这是我们汉字的多义性所造成的。

  在西方,你说一个人是大众作家,这不意味着贬低他。反而意味着,他拥有数量极大的读者,他的作品社会影响大,老百姓都能看懂都喜闻乐见。在法国,巴尔扎克、大仲马这样的人是被当成民族英雄来崇拜的,他们可以进“先贤祠”,是这个国家的民族英雄。而我们国家会把金庸当民族英雄吗?是金庸,使海峡两岸的人、使港澳的人、使东南亚的所有华人、使北美欧洲的所有华人意识到,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是一个共同体,我们都是“郭靖萧峰的哥们儿”。

  这个时候我在想,通俗的问题原来这么重要。于是,我用了很多精力去探寻“俗”“雅”这两个概念的来源。

  “雅”,原来的意思就是夏,指的就是夏王朝的所在地,那一块地方叫“雅”,就是一个地域性概念,就好像我们河南叫“豫”一样。然后其他的地区叫“俗”。这一开始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差别,并不意味着高低。

  “雅”和“俗”的明显分流,第一个把“雅”和“俗”明确分开的人,就是屈原,他赋予了“俗”这个字以很专门的含义。就是说,我个人保持个人节操,我这样的人要命名,叫“雅人”,别人是“俗人”。俗人这里面有很不好的意思,包括小人,品德不高,知识不高,境界不高等等意思,都装在这个“俗”里边。有的朋友看我在文章里写,我在卫生间里读书。有人以为我是故意调侃,其实我就是在卫生间里读书,卫生间里为什么不能读书啊?对“俗”这个概念,看明白它的来源之后就应该知道,“俗”并不代表天然的等级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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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我对传播就有了新的看法:不要怕别人说你俗。“俗”有两层含义,第一个就是我们一般人理解的,低俗,品位不够,档次低;第二个含义不含褒贬,它只是你的一个影响力的问题,影响力大小、是否与大众结合的问题。如今,在传播问题上,要重新调整思维。我觉得,人首先要不怕俗,但是不能抛弃雅。怎么调整好它们的关系呢?我觉得要俗中求雅。

  俗中求雅首先要立足于“俗”,不能够一开始就去追求“雅”。不论对于报纸还是电视来说,首先要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它是为大众服务的。我一个寝室的同学阿忆有一个观点,他说,一个电视节目,凡是大学里的专家反对你,就说明你成功了。这话说得有点极端,但我们要吸取他合理的内容,他讲的是有道理的。一个电视节目好不好,可以开专家研讨会,可以把专家们请来听他们的意见,这个意见可以听取参考,但不一定要听从。有的时候恰恰是一个反面参考,专家越不喜欢的节目,可能恰恰是好节目,专家当年还不喜欢《小二黑结婚》呢,事实证明,《小二黑结婚》是伟大作品。

  我们以电视传播来观察。干电视的人要有很广博的能力,知识要广博,但是这个广博又不能杂乱无章,必须以传播理念为核心来组织你的知识,组织各个部门的资源。前些年有一次,中央电视台找了我们一些所谓专家,关了好多天,天天强迫我们看世界上几十个频道的节目,看人家是怎么做电视的,然后让我们给他们当参谋。看完之后首先一个感觉就是,我们跟人家比,落后太多。不论是传播理念的重视程度,还是这个手段的使用。我抓住一个核心观念,就是你心里面有没有受众。

  我讲一段《百家讲坛》的历史。《百家讲坛》早期是一个没有什么影响力的节目,节目组的一些同志感到很自卑,觉得自己不被领导重视,被弄到这么一个破栏目,就让我们找一个老师讲讲课,弄得很沮丧。节目开始不久,他们找到我。我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我们当老师的终于可以在电视上讲课了,这是中国电视的一个巨大进步。我说你这个观念有问题,你凭什么认为讲课就不会有收视率呢?《幸运52》、《开心辞典》当然有收视率,但是它是它那个群体的收视率,而且还有别的群体想吃某种饭吃不着呢。我说大多数人想吃汉堡包,有人供应他们,但是现在有人想吃馅饼,就是没人给做,这些人是渴望着馅饼啊。我相信,中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学术跟社会已经脱钩很久了,人民需要学术,我相信学术是有市场的,关键在于节目怎么做,在于节目怎么讲。

  我觉得这个节目立足于“俗”,是立足到了,“俗中求雅”是它成功的要点。“俗”是它的形式,就是用通俗易懂的形式、语言、表达方式,传递“雅”的信息,把握好这一点,这个节目才可能持续发展。现在全国很多台在克隆这个节目,但是可能只克隆了它俗的那个形式,雅的这一点如果跟不上,它就有一个危机存在。这个节目应该是传播学术成果、传播思想的节目,单单有一个“俗”的形式是不行的。

  所以我们应该认识到,在媒介传播问题上,不要以俗为耻,我们就是为俗人服务的。你看看古代的那些圣贤、文豪们,基本上都是做到俗中求雅的。大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他们写的,都是老百姓那些事,“三吏”、“三别”,《卖炭翁》,很普通的日常生活的细节,但是里面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我觉得新闻传播是在普及的基础上提高,而我们大学里的学者要做的是相反,我们是在提高的前提下来普及。我们先要提高自己的学术研究水平,要站到世界的一个制高点上。比如说,我是研究鲁迅的,我必须能和一流的研究鲁迅的学者对话,掌握最前沿的信息,然后把我的研究成果和得到的信息,通过某种形式转化到社会上,让人民都知道鲁迅是什么样的。这样的一个社会,它就上下沟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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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俗中求雅相关的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小中求大,另一个是稳中求变。

  我觉得在新闻传播这个专业里,要教育学生,不要动不动就讲大问题,要少讲大问题。一份报纸、一家电视台如果有100个栏目,有不到5个栏目去讲大问题就够了。特别是电视,是个时间艺术,它转瞬即逝。我有一个调侃的话,我说:我看电视的乐趣就在于换台。这是真实情况的描述,现在我晚上看电视,我都是同时看全国所有的台,我是一遍遍地轮着按。按累了,遇到某个喜欢的栏目,会多看一会儿。好的传播形式,应该是讲一个具体的问题,小视角、小细节、小故事、小道理,然后积小为大、积土为山。

  还有这个稳中求变,也是我看了很多国外媒介的一个感受。我觉得中国的报纸电视变化太快、栏目更换太快,经常创建新栏目、新节目,老变换花样、变换作者、变换嘉宾、变换排版方式、变换背景……它老以为变换之后,就会让人家喜欢,让人家耳目一新。我看国外媒介不是这样,国外的报纸电视栏目经常是几十年不换,什么都不换,一个杂文专栏也好,一个脱口秀节目也好,一个新闻访谈也好,就那个作者、那个主持人从年轻干到白发苍苍,不变!我觉得品牌的力量不一定要老创新,品牌的力量首先是让人熟悉。品牌的力量来自于历史,一个栏目只要能够撑上10年,就是一个品牌,不要怕庸俗。我觉得一个人要敢于坚持庸俗20年,那就是不俗。问题是我们没有很多人有这样的勇气。我刚开始以金庸作品研究为副业,写了点研究金庸的文章,受到多大的压力啊。人家都拿这个事情来批评北大,说北大堕落了,北大的老师研究金庸!搞得北大领导都不好说话。压了这么多年,慢慢地你会发现,只要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事后会证明你是对的。所以要立足于稳,这一点我觉得要学习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人家《新闻联播》多稳啊,多少年不变啊,主要的播音员岁数都大了,很多观众都要求换,人家就是不换,不换你也得看啊!稳中稍求一点变,不要变化多,这个方面我觉得要学习《天气预报》。《天气预报》就是基本格局稳定,适当变化一点小花样,但不能变得不告诉你今天气温吧?不能说,要知今天气温多少,明天分解。不能变到这个程度。苏东坡有句话: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渐则民不惊。

  所以我觉得,在我们今天中国这个情况下讲传播,在重视传播的文化战略的意义的前提下,做到俗中去求雅、小中去求大、稳中去求变。你过个七年八年,过个十年看看,你的成就一定会是一个不可逆转的伟大的成就。

  (此内容为作者今年1月在“全球新闻教育与全球议程国际研讨会”上的发言)

  孔庆东,北大中文系教授,著有《超越雅俗》、《谁主沉浮》等专著。 (来源:文学报)
责任编辑:刘士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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