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3日,在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血液科病房内,29床的李新艳正边打点滴边看湖南卫视的交友节目《我们约会吧》。“老公,这些小伙子看上去都挺不错的,这些姑娘咋动不动就把人家‘灭’了呢,哎,你看,就因为不喜欢那男的衣服颜色就灭灯了(灭灯表示不同意交往)”。
每注射一次血小板都要花费上千元
一旁的孙军听了老婆这话后笑了,他抬手摸了摸李新艳的光光头,说:“老婆,谁都像你这么傻呢,愿意嫁个撒也没有的男人。”
“不过这些姑娘都漂亮得很,也怪不得挑剔呢。”李新艳也摸摸自己的光光头,不禁叹了口气——经过3次化疗,她的头发都掉光了,人还长胖了六七公斤。
“老婆,我看她们都不如你。”孙军说着拿起烟盒,转身走了出去。
刚出病房,孙军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使劲忍着不哭出声来,近半年了,他一直在骗李新艳——李新艳得了急性白血病,他却说“你就是有些贫血,莫事”;李新艳住院花了10万元,他卖了房子凑钱,却对她说“都是借来的钱,不着急”;李新艳吃饭,他顿顿把营养搭配好,自己偷偷啃干馍,却骗她说“我吃过了,你吃”。
孙军和李新艳是沙湾县乌兰乌苏镇苏家庄村人,两人都没有固定的工作。孙军初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他说自己“干了十几年也没攒下多少钱,总觉挺亏欠老婆的”,所以这次他下了生平最大的决心——一定要把老婆的病看好。
从2009年10月到现在,孙军的救妻计划已经进行了整半年,上周医生通知他,可以准备给李新艳做自体骨髓移植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又是20万元的治疗费用呀。
“老婆,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老婆,等你的病好了,咱们就回家”……半年了,孙军面对李新艳,自己都快分不清,他嘴里哪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
“你妻子得的是急性白血病。”2009年10月,孙军带着高烧不退的李新艳走进石河子市人民医院,当医生告诉他这句话时,他愣了,问医生:“撒是白血病?”
“白血病就是血癌。你告诉病人时慎重一点,病人情绪太激动,危险得很。”
这让孙军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新艳知道病情。他一想到妻子这几年省吃俭用跟着他,有一口好吃的,都要留给他;他们的女儿刚刚1岁,不能没有妈妈,他心里就害怕极了。他悄悄在日记本里写:“老婆,你千万不要抛弃我和女儿。”
他恳求医生、护士和他一起撒谎,告诉李新艳,她只是贫血。李新艳打的针、吃的药,他提前都把标签撕掉。多少次他看着李新艳盼着出院的样子,必须赶紧冲出病房,哭一阵再回来。每次李新艳问他干嘛去了,他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低头说:“我抽根儿烟。”
为了照顾老婆,他辞掉了开大车的工作,天天在医院陪着老婆。医院的护士对李新艳说:“我们工作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丈夫。”他嘿嘿笑笑,心里生生地疼,“好撒呢,没钱、没本事,自己老婆病了,还得借钱看病。”他说。
2009年11月,在医生的建议下,孙军带着李新艳来乌鲁木齐看病。
“一块、两块、三块……”自从来到乌鲁木齐,孙军经常会算钱包里还有多少钱,几块的零钱也算得清清楚楚。他开了几年大车,没有一个老板给他办理过社保。李新艳没有工作,也没有社保。他们这“只出不进”的日子过了两个月,他连给自己买碗清汤牛肉面都要狠狠心,拌面更是不敢想。
孙军和李新艳的父母都是沙湾县的农民,4位老人年逾七旬仍在种地维持生活,他们的几个兄弟姐妹的孩子都在上学,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但家人还是你出1000元、我出2000元地尽力借给他们钱。
钱,能借的都借遍了。李新艳确诊3个月后,孙军再也张不开口向亲友借钱,他决定瞒着李新艳,悄悄把房子卖了筹钱。房子卖掉前3天,孙军回了一趟沙湾县——他回家收拾东西。
家门一打开,孙军的眼圈就红了。5年前,他和李新艳第一次走进这房子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餐厅墙上的钉子是老婆让他钉的,客厅的米色窗帘是他和老婆一起挂的,卧室床上的粉红床单还是老婆亲手铺的……两个月没回家了,家里还有女儿身上甜甜的奶味儿……他一个大男人边掉眼泪边收拾,最后抱着老婆的枕头哭得像个孩子。
“老公,我想女儿了,我想回家…”如今,李新艳要回家对孙军来说是最难回答问题。
家,已经没有了。
“你愿意与这个人结为夫妻吗?不管贫穷或富有……”李新艳喜欢看电视剧,看到电视上,一对新人在教堂结婚,她常常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曾悄悄告诉同病房的病友:“我们家老公没撒文化,也没钱,但是个好人,没有他,也许我早就没了……”
上周,经过3次化疗后,医生通知孙军,化验结果表明,李新艳具备自体骨髓移植的条件,这意味着骨髓移植的费用会相应的降低,术后的康复也将更顺利,但依然有20万元的移植费用需要孙军去准备。
“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救我老婆。”孙军告诉护士,“你不知道,我们家女儿有多懂事,一岁半的娃娃,见到她妈妈,就知道用小手手拍枕头,那是让她妈妈躺下,她知道,妈妈病了,要休息。这么心疼的娃娃,咋能没有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