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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 班 长(图)

来源:解放军报
2010年04月15日06:51

  找班长,是我40多年的夙愿。

  1965年冬,我调到班长所在护卫艇,他是航海班长,我是雷达兵,我们朝夕相处一年多,后因调动、换防,中断联系。离别40多年,我心中一直惦念,他的音容笑貌不时闪现脑海。真的好想念老班长!

  老班长的名字叫李欣然,广东潮阳人,1959年12月入伍,当时21岁。他个头不高,模样清瘦,脸膛黝黑,满脸络腮胡子,大家都叫他“胡子班长”。据说,他原来并不黑,只因海上风吹浪打太阳晒,加上那一脸胡子,显得特“老练”。他人好,心细,军事技术拔尖,威信高,大家都服他。后来,他当了副艇长、艇长、作训参谋。因年龄偏大,文化偏低,正连就转业了。他军旅生涯不算长,但挺辉煌,两次立功,多次嘉奖。

  我退休之后,找班长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前年一个偶然机会,我经过潮阳,那正是老班长的故乡,想与他见面的心情更为急切。一位老友陪同我,驱车来到县委组织部老干局。接待同志搬出一摞名册。我戴上老花镜,一页一页翻,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找,花了个把小时,仍找不到。正惆怅,老干局的同志提醒说,潮阳转业干部很多转到汕头了。按指点,我们又行车一个小时,来到了汕头市区。

  汕头繁阜,人口百万,天哪,人海茫茫,到哪里去寻觅呀?正犯难,我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个老电话本,上面不是有两个汕头战友的联系方式吗?对,试试。居然有一个电话通了,老战友告诉我老班长可能转到市交通局一个单位了。线索有了!我欣喜地驰往交通局,找到老干办。接待的年轻小伙说从未见过此人,又拿出一个本,按年份一页页翻,翻了一阵,“李欣然”三字终于跃入眼帘,我高兴得叫起来。接着,小伙子同老班长通上了电话,还给我写了具体地址和电话号码。我如获至宝,买了几袋补养品、两瓶酒和水果,匆匆去寻班长。

  很快就要见到阔别几十载的老班长了,我心漾波澜:胡子大哥,你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成的家,儿孙满堂了吧?……当年因他肤色黑,快30岁还没对上象,直到我们分别时他仍孑身一人,是护卫艇大队“特困户”。车子穿过一条窄巷,停在一座楼前。我一口气冲上6楼,一敲门,一个小老头儿前来开门,刹那间,相视无语,他打量着我,我打量着他,还是我先叫了一声:“胡子班长,是当年艇上小何看您来了!”他也惊叫一声:“噢,是小何弟弟呀!”握了手,紧紧拥抱,情不自禁,眼泪簌簌滚落。

  一落座,哥俩就开始滔滔不绝、天南海北地聊上了。他沏上一壶潮汕功夫茶,我们边喝茶,边说话,40年前的尘封往事,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荡起一层层涟漪。

  1966年春,中队在广东汕尾港执行任务时,我生了病。一天,南海舰队中心医院巡回医疗队来到了我们部队。班长便领我找到医生,急切地说:“这个战士半月吞不下饭,喉咙肿痛发低烧。”医生检查一番,说:“扁桃体肿得厉害,急性扁桃腺炎,尽快到广州海军医院住院。”班长立即向艇长、指导员作了汇报。

  翌日一早,胡子班长拿着买好的去广州的长途汽车票,提了一袋黄灿灿的香蕉,送我去汕尾镇车站。边走边聊,班长嘱咐我,到广州后,坐10路公共汽车到广卫路终点下车,转14路到赤岗,向东步行10分钟就到海军421医院了。说着,他突然停下,蹲下掏出一个小本,拿出笔,把这番话写上,然后撕下塞进我衣袋。班长的心好细啊!看着胡子大哥,当时不满20岁的我,心里热乎乎。他对我说:“小弟啊,去医院可能要动手术,不要怕,小手术,无碍,麻药过了要疼一阵,痛时你心中就默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走了约20分钟,到了汽车站检票口,班长掏出10元钱塞给我:“住院兴许能用上。”我说什么都不肯要,推三搡四把钱塞回他衣兜。上车前,他把一袋香蕉递给我,嘱咐:“路上饿了吃香蕉,软的,咽得下……”车轮启动,我不停向他挥手,呼喊:“班长,再见!”此时此刻,泪珠在我眼眶里不停地滚动。

  按班长指点,我顺利抵达医院,办完手续住进病房。经几天打针、吃药,做了扁桃体摘除手术。手术过程,按班长交待做,真奏效。手术后,我开始喝牛奶、粥汤等流食,三天后才可吃软食。我拿出袋里所剩香蕉,惊现10元钱压在下面。哪来的?肯定是班长趁我没注意,悄悄压在香蕉下面的。我真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躺在病床,我思绪万千,班长班长,你就像亲兄长,用心良苦啊!原来我就从别人口中得知班长家里贫苦,父母常年卧病,党支部专门研究救济50元钱,他还欠200多元债务。他每月才十几元津贴,眼下班长多么需要钱,我没资助,反倒拿了班长的钱。我想着想着,流泪了。老班长总是这样,用自己的温暖去化解别人的心痛。

  这事正说到兴致时,老班长说:“老弟弟,你的记忆力真好,40多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我早忘了!”我说:“哪能忘啊,刻印在心坎里、融化在血液中的事儿,一辈子忘不了!”

  胡子班长不光生活上体贴我们,更在军事技术上培养我们成才。为培养我,他手把手地教。那时,航海导航设备简陋。他教我操舵,如何迎战大浪保持艇体平衡,如何实施曲折航行规避敌舰炮火等等,不厌其烦。一天夜晚,风烈浪骤,班长带我到高高的指挥台观测星星,我手握重重六分仪观测时,蓦然一个大浪袭来,把100吨重的小艇抛上浪尖,又重重摔下浪谷。我打了一个趔趄,差点被抛入大海!好悬!说时迟,那时快,班长一把抱住我,他却一头撞到铁栏杆的大铆钉上,额头划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我吓呆了,班长包扎后反来安慰、鼓励我。有这样的班长带着,我很快成为一专多能的水兵尖子。

  我有一个爱好,写点东西,是艇刊“编辑”。一次,新华书店来了一批《成语词典》,出版不久很走俏。我排了长队购买,轮到我时不巧售光了,扫兴而归。胡子班长知道了,拿出一本给我,我用完后归还时,他笑了:“还我干吗?你比我更用得着。”词典扉页还写着“李欣然”,分明是班长买书时签上的。不负班长关爱,我一直当作宝物收藏,一晃40载,词典虽已发黄,书残页破,但我一直小心翼翼保存,这可是我家的“一级文物”。如果说我写作稍有起色,老班长功不可没。

  入党转正那天晚上,记得是1966年12月8日,老班长把我叫到后甲板上,席地而谈。在沉沉夜幕下,他语重心长地说:“小弟,经过一年预备期考验,组织批准你为正式党员,你担子更重了,责任更大了。身子入党易,脑子完全入党不易呀!”我由衷地点头,班长又说:“我们经受了大风大浪和晕船呕吐的磨炼,经受了艰苦练兵和执行重大任务的考验,但没经过战火考验,没过生死关,为了保卫祖国的海疆,未来的考验还很多……”一番铮言,激荡心扉,得惠至今,珍藏心底,就像我对老班长不尽的思念。

  从战士到班长,再到干部,到成长为海军少将,几十载风风雨雨,我总学着班长的样子,关心战士,体贴部下。原来,我心灵深处早有班长播下的火种。他的言行对我思想的感召,对我人生的启迪,比金子还珍贵啊!其实,许多轰轰烈烈的事儿热闹一时,真正带给人生滋养的,就是这些平凡小事。

  ……

  哥俩一面“过电影”,一面谈笑风生。老班长深情地说:“你当那么大官,还没忘我这糟老头子!”我也激动地说:“你永远是我的班长,我永远是你的兵,你对我的情谊不能忘。”仔细端详老班长,当年在艇上,我们皆青春年少,如今他的头发和络腮胡子都已花白,脸庞布满皱纹。岁月不饶人啊!但他双眸炯炯有神,精气神不减。老班长还高兴地告诉我,他31岁结婚,找了个女工,比他小9岁,贤妻良母型,产有3子,两个成家,各育一女。一家三代和和美美、甜甜蜜蜜。他退休科级待遇,退休后除了下下棋,还炒点股,日子红火。前几天,除老班长因脚扭伤留守在家,家人都到外地旅游去了。我听后十分欣慰。

  时间过得快,两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我扶老班长下楼,到了招待所,与另外几个朋友小聚,我拿出两瓶家乡的洋河大曲,尽情畅饮。看见老班长精神焕发,酒气正酣,仍不住讲述往事,我越发兴奋。知音相见,对酒当歌。最后,我满了一碗酒,足足三两多,庄重地站在班长面前:“老班长,酒是表达感情之物。40年的兄弟情,40年的战友爱,40年的挂念,40年的感激,都在这碗酒里,干!”说完,一饮而尽。酒逢知己,我们都有点失控。那一刻,我深悟到一种穿越岁月的情感,将人生的一切名利全都湮灭,一直延伸到了那浩瀚无垠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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