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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金银花灿灿

来源:金黔在线
2010年04月26日18:01

  金银花,别名忍冬草。在冷洞,我们却更愿意把金银花叫做忍冬草。“忍”这个意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含义很深邃,但在冷洞村更多地是体现“不怕困难、艰苦奋斗、攻坚克难、永不退缩”的精神,这种精神和忍冬草本身具有的那种品格相印。它是一种耐寒又耐旱的植物,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不屈不挠,顽强生长。

  ——题记

  一

  贵州,是开门见山的山国。冷洞村,推窗即是山,满山的石头不开花。

  山连山,山重山,冷洞村就坐落在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兴义市万峰林间。在这个被许多文人墨客誉称为人间美景的地方,冷洞却是“一方水土养活不了一方人”的喀斯特山村。然而,三十多年来,冷洞人创造着一个又一个人间奇迹。

  “土如珍珠水如油,满坡石头无粮收”;“有女不嫁本地人,小伙外出去上门”……这些民谚是昔日冷洞村的真实写照。

  如今的冷洞村,山还是那些山,人也还是那群人。举目望去,金银花蔓延山腰,水稻田布满山脚。

  绿,是这个小山村最有生气的颜色,石旮旯中,绿代表了希望。

  问石旮旯要粮,从石旮旯挖“金银”。

  一代又一代冷洞人艰苦奋斗,挑战石旮旯,硬生生迈出了适合他们发展的步伐,寻找到了一种前行的方式。依山势星罗棋布的一栋栋崭新的楼房,是他们寻找幸福生活前行的路上留下的足迹。

  希望就在路上。

  

  眼看已过了惊蛰,天还是干得出奇。打去年八月开始,老天爷别说下场透雨,吝啬得连些许雨丝都给得别别扭扭。农谚云:“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得歇。”原本到了惊蛰,我国大部地区就进入春耕大忙季节。可这个春天,冷洞村却透着异样的气氛。

  3月10号一大早,朱昌国一支接一支地吸着市面上卖3块钱一包的黄果树牌香烟,这个一向沉着的汉子终于坐不住了。

  朱昌国,兴义市则戎乡冷洞村党支部书记,古铜色的皮肤,一脸坚毅。

  他抬头望望,原本已被树木点缀得翠绿的山顶如今“烤”得焦黄焦黄的,一片连着一片,几十年才有些模样的林子如今还能存活下来多少?田地里更是干得片片龟裂,自家小水窖里的存水也不多了。这个在石旮旯中生活了一辈子的汉子心里有些没有底。

  太阳依旧高挂,天空中还是不见一丝云影。

  来不及洗把脸,他一头冲进了自家的金银花地里。阳山面的金银花叶子已开始焦黄了,用手轻轻一捏就碎,阴山面的花叶也渴得发了卷,耷拉着头没精神。

  朱昌国轻抚着金银花,好不心疼,8年的心血,这才刚刚收获了两三年。

  要是全村的金银花都因为干旱死亡的话,冷洞村的日子就该回到10年前了。一想到这些,朱昌国感到心烦意乱。

  “不得了,得想办法了。”一拍大腿,他突然朝妻子李兴素冒了这么一句,贤惠的妻子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的朱昌国辗转反侧。这些年,炸石造地、修水浇池、种植金银花,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过些了。这一干旱,如果乡亲们种下的金银花全部死掉了,那么冷洞村就得重新回到起点。

  “大家还能不能再提起精气神来?”朱昌国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想起前些日子,天旱得不行,村里动员大家背水上山淋金银花,一桶水上去淋不了几窝不说,很多金银花还因为干过了头,一泼就死。

  “得想个既省事又实用的办法才能保住金银花。”朱昌国整夜都没合眼。

  突然,好像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过的以色列搞过沙漠滴灌。

  “沙漠都能靠这个养植物,我们这儿应该也可以。”挨到天刚刚放亮,朱昌国跳下床,套上拖鞋,搜出几个废弃的矿泉水瓶就跑上了山。

  他把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倒过来,用妻子纳鞋底的大针在瓶底戳一个眼,通过瓶盖的松紧来调节水流大小。“这个简易的滴灌瓶应该可以吧?”抱着一丝希望,他选了几窝干枯得厉害的金银花小心地把滴灌瓶埋在根部。

  一天过去,这几株金银花的根部一小团土壤润润的,湿土有五六厘米深,叶子也开始有舒展的迹象。

  “看来能行,能保得住苗不死。”一回到家,他很兴奋地说着。

  74岁的老父亲根本不相信:“活什么活,米汤活(意思是根本活不下去)。”在庄稼地里干了一辈子的老人亲自跑到地里去核实。看到这几株用矿泉水瓶滴灌着的金银花确实比其它的生长态势好得多,老人不再说话。

  朱昌国异常高兴,他立即组织村支两委和各村民组组长去寻找废弃的矿泉水瓶子。当知道支书是用来搞金银花滴灌时,大家的想法和他的父亲一样,纷纷犯了嘀咕:这么干旱的天气,金银花还能“死里逃生”?

  朱昌国不得不暂时停下寻找瓶子的工作,领着大家去自己的“试验田”现场查看,确认这个办法能够保住金银花。

  村里就这么大块地方,顺带着儿媳妇张仕慧到兴义市废品站买回来的矿泉水瓶,也仅仅只有2000来个,全村活着的2200亩金银花少说也得10万个矿泉水瓶,到哪里去找?

  一心想着保住金银花的朱昌国有些“莽撞”地拨通了对口联系帮扶冷洞村的黔西南州州委副书记廖飞的手机。

  很快,兴义市广播电台“抗旱保苗征集矿泉水瓶”的倡议书播出,黔西南州电视台的一个专题节目也播出了冷洞村抗旱急需矿泉水瓶的新闻。

  这事感动了兴义,不到一个星期,设在兴义八一广场上的征集点就收到社会各界支援的10余万个矿泉水瓶。

  3月28号,10万余个瓶子全部分配到各家各户。

  这天夜里,冷洞村仿若白昼,村民们用背篼背着灌满水的矿泉水瓶连夜上山,滴灌保苗。点点手电光起落于石旮旯间,映照着一张张流着热汗的脸庞,脸上透出希望。

  事后统计,冷洞村2200余亩金银花在矿泉水瓶的滴灌下“起死回生”。金银花的叶子开始舒展,冷洞人也喘了口气。

  金银花还在,希望就在。

  

  冷洞村种植金银花,是近些年的事儿,从开始的拒绝,到后来“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每个冷洞人对金银花的感受别有一番滋味。

  朱昌国打小就对金银花有感情,在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八九岁的他经常爬到山间的乱石里“掏”野金银花,拿去供销社卖。

  “运气好的时候,一天‘掏’到的可以读一年的书。”作为当时村里的少有的高中生,朱昌国戏称自己的知识全拜金银花所赐。

  2001年,当他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后,这段尘封的记忆重新被拾起:‘掏’金银花既然能换钱,为什么不能大规模种植呢?

  思路一开,好戏连台。

  这个喜欢“捣腾”的农村汉子用自家的一亩两分地搞起了“试验田”,从外面整来4000多株金银花学着搞起了扦插。

  看着简单的扦插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技术不过关,仅仅只有2000来株存活下来。到了8月份,金银花的根系长了出来,他开始移栽,继续观察,长势还不错。

  这下朱昌国心里有底了,第二天就跑到十几公里外的乡政府,找到了时任乡党委书记的陶绍祥,在他的帮助下,不但拿到了5万元的扶持资金,还得到了一次出去参观金银花种植的机会。

  回来后,他迅速组织召开村民会,宣布了要种金银花的设想。

  可是种了一辈子包谷的村民那里会相信。在石旮旯地里,种两株包谷好歹还能收一把,种金银花,“屙得出血不”?

  村里的庄稼“好把式”张正银很长时间都不服气。

  “我在生产队干了30年,还不如你?”78岁的老人怎么也想不通。

  干部们下来帮助种的金银花,第二天,张正银就悄悄拔了,换成花生。“种那些花花没得用的。”干部再次下来看到他家地里已经换种上花生时,二话不说,跳进地里就拔了重新种上金银花。这下把张正银惹火了,冲上去拉着干部的衣领:“我的花生这么好,怎么不准种?”

  看到张正银和干部闹起来,朱昌国悄悄地把他拉到一边,私底下交流起来:

  “现在粮食主产区的粮食充足,仓库都是满满的,吃都吃不完。”

  “只怕是石头满满的哟!”

  “种金银花可以卖钱,有了钱什么不可以买啊?”

  “哪个政府会来收嘛?庄稼都不准种,会有什么好处?”

  ……

  经不住朱昌国的软磨硬泡,张正银勉强同意在自家的一亩半地里种了点试试,还撂下一句狠话:“如果今后没有粮食吃,就找你。”

  随着国家退耕还林政策补贴的实施,金银花倒也大面积种下了。可是村民们纷纷抱着手观望,等着看笑话。

  笑话很快就来了。

  2006年,最先种下的一批金银花开始产花,可价格被前来收购的公司压得很低,“两块五一斤花蕾,一元一斤花朵。”

  出去打一天短工,少说也能挣到二三十元,可在自家地里摘一天金银花最多能卖到十来块钱。这下村民们可不干了,地里的金银花不去收,很多人家还纷纷拔了准备重新种上包谷、花生。

  就连现在的村委会主任杨友兵,一气之下把种好的金银花拔了3亩多。

  由于当时金银花都卖给兴义市的一家公司,定价权农民说了不算,人家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少了发愁销,多了不够卖,花产出来了,不能受制于销售。”一边稳定着乡亲们种金银花的情绪,朱昌国的脑筋一边转开了,思考自己对接市场、打破这家公司垄断收购的出路。

  历史告诉我们,任何一件没有样本的事情,开始总是要面对非议,面对阻力。世事如此,冷洞村种金银花也不例外。可是困难越大,说明离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距离就越近。是坚持,还是放弃,朱昌国的抉择决定了金银花在冷洞村的最终命运。

  很幸运的是,朱昌国选择了坚持。

  成立合作社、建自己的加工厂,既提升产品价值,又不至于花贱伤农。

  合作社,全新的经营理念;加工厂,高端的技术含量。两个新鲜的词儿让边远、落后的冷洞村再次站到了舞台的前沿。

  

  一向说到做到的朱昌国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

  2008年,他挨家挨户地商量成立金银花专业合作社,村民们纷纷摇头。改革开放前搞的合作社,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次不是重蹈历史的覆辙吗?”

  “老百姓要看最实际的东西。”多年的基层工作,朱昌国很明白这个理。

  他先做示范。拉来村里的统计员程昌贵、烘纳组组长张邦国,又动员在兴义城里上班的儿媳妇张仕慧、儿子朱瑞军、女儿朱瑞英,和来自冷洞组自愿加入的李艳一起,凑了8万元钱,成立了兴义市则戎金银花种植专业合作社,一人一票,共同决策。他们还注册了自己的金银花品牌——万峰林牌金银花。

  越干,胆越大。

  专业合作社成立的同时,建金银花加工厂也在同步进行。

  村里没有钱投入,他自己从银行贷了5万块钱投进去。可那点钱仅仅够起步。

  农村人特有的执拗此刻在他身上显得十分明显,他一个熟人一个熟人去找,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去跑,这里划拉一点,那里划拉一点,靠着这份执着,一个投资近60万元的加工厂硬是在2008年底被他建成。

  第二年,合作社与加工厂都亮出了实实在在的成绩:

  合作社打赢了与兴义的那家公司收购生花的价格战,村民生花出售价没有低于9.5元一斤;

  合作社收购鲜花支出约52万元,加工干花近12吨,销售收入70多万元,赚了近20万;

  合作社按60%收益返还给社员,当年返还收益1.78元/斤;

  为鼓励村民种植,就连没有参加合作社的社员都高高兴兴地领取了0.8元/斤返还款;

  ……

  40多户入社的会员,加上向合作社售花的100多户,在2009年,仅金银花一项,村民的收入最多的达3万多元,收入超过1万元的有10多户。

  这一个花季,石旮旯里四处弥漫着金银花的香气,房前屋后都是村民们开心的笑声。

  以往水贵如油的冷洞村,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随着金银花种植面积不断扩大,冷洞村现在一年一大变,人民币哗哗地流进了村民的腰包。

  没有任何地方是不适合生存的,只有找不到合适的生存方式。

  五

  如同石旮旯中生长的金银花一样,冷洞人在长年累月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中,磨练了心智,成就着一个又一个传奇故事。

  上世纪70年代,不甘落后的冷洞人“猛攻千古石,细抠万年土”,生生地在石旮旯中造出了既平整又保水、保肥的土地,告别了“吃粮全靠救济”。

  志小则易足,志强则智达。

  但严酷的生存环境压得村民们喘不过气来。

  冷洞仍然贫穷——“山高水远石旮旯,山药苦荞包谷粑,要想吃碗大米饭,除非做月生娃娃。”

  冷洞仍然缺水——山沟里石林处处可见,卧牛石密如羊群,没有一股地下泉水,人畜全靠望天水。

  冷洞仍然难行——山里的农民喂头猪换点钱用,得8个人抬出来。请人吃饭,酒菜得花不少钱,抬到路边,猪贩说皮有损伤,又压价。

  冷洞要发展,基础设施一定要上。

  历史总是在需要转折的拐点碰到那个合适的人,朱昌国碰巧了。

  1995年,乡武装部部长来家里找到朱昌国,要他带动和协助村里集资拉高压电进村。凭着在村里多年的关系,大家都“给他几分薄面”,很快高压电进村了。

  可是,高压电用不成,必须要转成低压才能使用,集资又成了难题。

  村民们齐刷刷地望着朱昌国。

  30岁出头的他当了一次非组织任命的干部,领着7个村民组长四处奔波,从兴义买来了电线,架杆、拉线,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通上了电。

  夜空里,点点灯光映衬着朦胧的山村,通宵达旦。

  这天朱昌国喝酒了,醉了一夜,也舒坦了一夜。他仿佛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再仔细琢磨,没错,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1996年初,朱昌国全票当选村民委员兼村统计员,成为了村干部。

  骨子里总是不安分的他把自己对冷洞村发展的规划洋洋洒洒写了四页纸,他热情澎湃,希望大干一场。可是辛辛苦苦拿出的规划,却始终没有得到认可,甚至之前支持他的村民都不相信,背地下称他为“老疱”(说大话的人)。

  1999年,踌躇满志的朱昌国开始用实际行动来回应,他决定种水稻。

  石旮旯里种水稻?在冷洞村可真是破天荒的事。这个地方连吃水都很困难,还能种出水稻来?

  村民们等着看笑话,一些干部私底下劝他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免得落下笑柄。

  心里有数的朱昌国没有说话,他早在头年就已修好了一个水浇池,226个立方,在雨季蓄满了水。很快,他在水池边改了一块田,1.1亩,用水泵将水浇池的望天水抽上来,用完后再放回水浇池。

  稻子成熟那天,朱昌国特意邀请了乡亲们前来,1.1亩水田整整收了20麻袋,1600多斤谷子,晒干都有1500斤。

  村民们服了!石旮旯里真的能够产大米。

  这个朱昌国自己“发明”的水浇池成为了遍布冷洞村的“农业水利工程”样板。带着政府的补贴,朱昌国领着村民一口气在冷洞村干了286个水浇池,还修了386个水窖。

  吃水没有问题,种水稻也有了底气。

  只是水窖蓄的水真的难喝,煮沸了后都还有一股味道。“不能老是让乡亲们喝这种不卫生的水啊!”一向点子多的朱昌国琢磨又琢磨,想出了在水窖边建集水池,从上到下,铺上石砂、黄土、松针或者棕树叶、木炭、卵石,经过五层过滤后再引入水窖的办法。

  “过滤池两三年更换一次。你随便揭开哪家的水窖看看,水清亮得见底呢。”朱昌国得意的脸上都能溢出彩来。

  2001年1月8日,朱昌国被推选为新一届村支部书记。

  大展手脚的时候到了!

  在农村,一个好的“领头雁”带出的不仅仅是大发展,更是一股精气神,一股和带头人气质一脉相承的精气神。可以这样说,在冷洞村,朱昌国是代表,可冷洞村有着不止一个朱昌国。

  “要致富先修路。”这句通俗得不能再通俗的话道出的是真理。对于冷洞村来说,修路是迫在眉睫的大事,一刻也耽误不得。

  朱昌国积极争取乡里的支持,还垫资买来炸药、雷管,开凿炸石,平整路基……大伙干得热火朝天。

  在山路上攀爬了一辈子的村民纷纷站了出来,自愿投工投劳,老人、妇女、娃娃都上了工地,蜿蜒的路上洒满了他们的汗水。仅仅几年时间,冷洞村修建了通组路、串户路20多公里。

  乡里的干部说,冷洞村做事情,不需要动员,只要有引子,几乎都是全村老少齐上阵。

  孩子们上学方便了,摩托车、农用车开到了家门口,冷洞村离外面的世界更近了。

  有一个插曲不得不说:在修串户路时,差点就没让朱昌国下来台。

  村里边决定,原先3米宽的串户毛路都要拓宽到4米。其中一条路,要占村民李兴权家1米宽的地,李兴权死活不让动。

  好说歹说,李兴权算是松了口,同意拿地换,却张口要朱昌国家屋旁垭口上的那块田,一心想着修路的朱昌国没顾得上和老婆商量,当即同意了。

  可村民们却被惹毛了。要知道,朱昌国家那块田是花了他多少汗水炸石抠出来的,田有8分,是旱涝保收的水稻田,田的一角地下,修建了3米深131个立方的水浇池,上面盖上预制板后铺的40厘米厚的土。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落,差点动了粗,将心比心,李兴权也自知理亏,一场风波才算平息了。

  水有了,粮食就有了;路好了,交流就便利了。

  闯,冷洞人闯出了一片新天地。

  六

  冷洞村难,生活难,娶妻更难。当这些一一成为尘封的往事时,我们却忍不住再一次拾起,也许记忆就是最好的缅怀。

  今年56岁的李兴德很是不愿提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他年轻的时候花钱到处请媒人,周边的乡镇差不多跑遍了,相亲都相了20多次,每次都是初次见面姑娘都有好感,但只要来家里看了就没了下文。

  老辈人说,一年到头连包谷饭都整不饱,又没水喝,那里有姑娘愿意嫁过来。

  ……

  “有女不嫁本地人,小伙外出去上门”的俗语还在上辈人脑海里回响。而今,新来的“外来媳妇”们却一个接一个踏上门了。

  2010年4月8日这天,王芳正式嫁入冷洞村,成为“外来媳妇”队伍中新的一员。

  在王芳正式嫁入冷洞村前,她的父母到男方家做了一次“实地考察”:漂亮的小洋楼矗立在传说的石旮旯中,满山的金银花绿得让人欣喜。老两口打消了劝阻女儿出嫁的念头,很快商定下了办酒的日子。

  来自广西的姑娘徐彩萍已在冷洞村生活了好些年,毕业于湖南一家中专的她,吃辣椒,喝小水窖里的“望天水”,上山种金银花,除了满口的桂味普通话没有改变外,她与其他冷冻人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外来媳妇”这个在冷洞村新鲜而又并不新鲜的词儿述说着冷洞村的变迁。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冷洞村从外乡娶进来的媳妇有60多人,其中,省外的有20多个。

  连朱昌国自家的儿媳妇张仕慧也是外地人,家住都匀城里的她,2004年从贵州省司法警官学校毕业后,随朱昌国的儿子来到了村里。去年,当选为冷洞村金银花合作社理事长。

  环境好了,生活富足了,娶媳妇也容易了,当年那些逃荒出去的人也纷纷“大雁南归”。

  李兴刚一生都在寻找幸福,从2003年春节前重新迁回冷洞后,7年来,他用心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1983年抓阄分地,李兴刚分到一块坡地,又陡还全是石头。9亩多的土地上辛辛苦苦一年,收获的仅仅是1500多斤包谷。一家五口人吃不饱,活不下去,他想到了“逃”,“换个环境至少能让全家吃饱”。

  连续跑了半个月,换了三个地方,册亨县的双江林场终于同意接受李兴刚一家。砍木材,割茅草,很快搭起了茅草屋,他领着妻儿,举家搬迁到双江林场,开垦闲置土地,一家五口在那儿过上了简单但至少能吃饱的普通生活。

  人在外,想家的念头没断过一日。每年他都要回冷洞村几次,眼见过去布满石头的地方如今都变成了良田,满山的石旮旯也被绿油油的金银花覆盖,想回家的念头越来越重。

  2003年春节前,他专门跑回来找到朱昌国探听“回家”的事。

  村支书朱昌国的回答让他很感动:“欢迎你回来,你过好,我朱昌国不要你一分,就是希望你们过好。”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几乎一天都没多耽搁,带着妻儿重返冷洞。

  冷洞人好面子,“逃荒”这个词儿在他们嘴里变成了“搬迁”。近几年,那些“搬迁”到册亨、晴隆、安龙等地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11户。

  “搬迁”出去是肚皮哲学,“搬迁”回来还是肚皮哲学。

  这一段“迁出又迁回”的伤心故事,既是冷洞人最不愿触摸的伤疤,却又是冷洞人如今最愿意和外人谈起的资本。

  “喝水用水拧龙头,吃着米饭想苞谷。”今天的冷洞人已然挺直了腰杆,自信、乐观、幸福写在每个人脸上。

  环境变,人心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事如此,小小的冷洞村也如此。

  七

  冷洞村的“石头开了花”。

  让我们再一次聚焦让“石头开花”的人——冷洞村党支部书记朱昌国。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朱昌国就是冷洞村前行的“火车头”、“领头雁”,这个在乡亲眼里脑子动得快的聪明人,为什么愿意留下来?一年1200块钱的补贴,没日没夜的付出,真的让他甘心吗?

  他不甘心。

  是的,面对外界的诱惑他也曾心动过。年轻时学过木匠、泥水匠,能看图纸,会管理的朱昌国一直都是很多老板眼中理想的人选。

  广西路桥公司的老板专程跑来朱昌国家,邀请他去公司做管理工作,开出了10万年薪的报酬。

  10万年薪,这个在村里人看来天文般的数字确实让他有些踌躇。

  可最终他选择了坚守。

  他对外的解释是,自己农闲时出去包点工程做不比10万年薪差,还自由,又可以照顾家。

  妻子李兴素却说,照顾家是铺摆(假)的话,在他心底舍不得的是村里正热火朝天进行的事业。

  10万年薪够诱人的,但男人成就一番事业的壮志雄心,却哪里是10万元钱买得来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人生舞台牢牢地绑在了冷洞村。

  正是这份坚持、这份公心让他在群众中有极高的威望,只要振臂一挥,呼应者云云。也正是这份威望,让冷洞村在他的带领下,扎扎实实走好了每一步。

  八

  正是清明踏青的季节,往年这个时候,长在石旮旯中的灌木早已新绿绽放,可这个春天,由于秋冬春三季连续干旱,冷洞村更像是万木萧索的秋天。

  4月4日下午,吃过中饭,程文科老人来到李天碧家,和几个“老伙计”聚在一起,望着早已被干旱“烤”得焦黄的山巅,谈天气,话农事,算算今年还能有多少收成。

  突然,一个早已在电视里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还是那件熟悉的夹克,还是那双熟悉的球鞋——温总理来了。

  温家宝总理招呼几位老人围坐在一起,村支书朱昌国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向他讲起冷洞村这些年的变化和今年的抗旱。

  望着屋前一块块早已平整好的土地,和在这些土地中还特意保留着的一块乱石密布的石旮旯,听着朱昌国讲述起乡亲们炸石造地,修水浇池,硬生生将“石旮旯”变成“米粮川”的壮举。这一刻,总理感动了。

  满山的金银花就是冷洞人的希望。总理来到山崖边,实地查看了“滴灌”保金银花的情况,在一个个装满了水的塑料瓶滋润下,金银花卷曲的叶子舒展了,释放出顽强的绿意。总理十分高兴,连声称赞:“这是群众被大旱逼出来的智慧。”

  朱昌国说,没有地,群众就没饭吃;没有金银花,群众就没有收入。这两件事是和他的命连在一起的。

  朴实的话打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把群众的事情和自己的性命连在一起,就是把老百姓看做天,把老百姓的事当做天大的事。

  总理动情地说,我们的基层干部给我上了一课。冷洞村“不怕困难、艰苦奋斗、攻坚克难、永不退缩”的精神,就是贵州精神。这种精神比创造的财富还要宝贵、还要长远。无论是抗旱救灾,还是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都需要这种精神。

  旱灾还在继续,烈日依然当头,从四面八方伸出来共克旱魔的援助之手,从一个心灵流淌到另一个心灵里的牵挂,支撑着冷洞村,支撑着贵州甚至整个西南旱区抗旱救灾的伟大壮举。

  “不怕困难、艰苦奋斗、攻坚克难、永不退缩”的贵州精神在大旱中挺立。

  冷洞村,这个石旮旯中的奇迹在路上……  

    作者: 苏丹 沈彬 陈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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