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女服务员陪酒猝死 老板逃避赔偿“躲”五年

　　罗双江 5年前，16岁女孩王丽曼在南京雨花台区某饭店当服务员时，因陪客人喝酒过量导致癫痫发作猝死。此事发生后，王的父母将饭店老板付成告上法庭，雨花法院判决付成赔偿死者家属各项费用总计6万多元。付成不服上诉，但被驳回。此后，付成把饭店关了，一走了之，一躲就是5年。近日，法官终于找到了付成的下落，付成同意连本带息赔偿死者父母10万元。

　　16岁女服务员猝死

　　王丽曼是安徽人。2003年6月10日，王丽曼到付成位于板桥的饭店工作，并在南京市雨花台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体检合格，领取了健康证明。2004年1月7日晚7时许，王丽曼在工作中突发癫痫死亡，年仅16岁。王丽曼死亡后，其家属非常愤怒，找到付成讨说法，付成支付了1.5万元，将承租的饭店转给了他人，不愿再赔钱。王的父母随后将付成告上法庭，要求付成赔偿王丽曼死亡赔偿金等共计113972元，扣除付成已支付的1.5万元，还应给付98972元。法庭审理中，原被告双方形成了两个争议焦点：1、王丽曼的死因；2、付成是否应承担赔偿责任。事发后，因原告方不愿对王丽曼作尸检，导致法院无法确认王丽曼的死因。

　　那么，王丽曼到底是因何而死的呢？对此，原被告双方产生了分歧，原告认为，王丽曼因饮酒过量而死亡；被告则认为，王丽曼有癫痫病史，当日因癫痫发作而死亡。

　　王丽曼在饭店的同事作证说，王丽曼有癫痫病史，事发前一个月，他们就曾看到王丽曼出现过昏迷，并伴有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症状，发作时间持续约10分钟。王的姐姐也曾经对他们说过此事，并叮嘱他们，一旦王丽曼癫痫发作，一定要让她咬住一样东西，千万不能让她咬到自己舌头。而事发当晚约8时许，王丽曼从饭店包间出来后瘫倒在地，并有手脚抽搐、舌头外伸、口吐白沫、小便失禁等症状。他们立即将王丽曼送往医院抢救，但二十分钟后王丽曼就被宣告死亡了。

　　饮酒后诱发癫痫

　　癫痫病发作对患者而言的确十分危险，但只要措施得当，并不一定会致命，王丽曼以前也发生过癫痫，为什么偏偏这次导致了死亡？对此，王丽曼的父母认为，是饭店让王丽曼去陪酒，导致了王丽曼的死亡。为此，法院传唤当晚在饭店吃饭的几名客人作证，他们都承认，当天在饭店吃饭时，负责该厅的服务员王丽曼饮用了白酒和啤酒。那么，饮酒和癫痫发作之间有无关系？法院又传唤南京市第一医院神经内科陈主任到庭作证，陈主任对饮酒死亡与癫痫发作死亡，从时间上和症状上作了对比分析，并分析了癫痫发作的原因。

　　陈主任分析说，从时间上看，因醉酒而导致死亡应有一段较长的时间，而癫痫发作如抢救不及时，会在短时间内造成死亡；从发病的症状上看，醉酒时常出现呕吐、昏睡等，而癫痫病发作时眼睛睁大，身体四肢伸直、尖叫，喘不过气，四肢强制性的抽搐，有时出现小便失禁，大便失控。陈主任还说出了很关键的一句话：引起癫痫发作有多方面原因，主要有疲劳、饮酒、情绪激动等。结合陈主任的分析以及证人证词，法官认为，王丽曼从发病到死亡不足一个小时，而且当时症状是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小便失禁，完全符合癫痫病发作的特征，并且，这一发作与其当晚饮用了大量酒水有直接因果关系，即饮酒诱发癫痫病发作，最终导致死亡。对于这一结论，原被告双方都表示认可。

　　饭店老板“躲”了五年

　　至此，双方的第一个争议解决了。但第二个争议，双方相持不下。王丽曼的父母认为付成应承担全部责任，而付成则坚持认为，王丽曼系饭店服务员，从事的是服务性的工作，陪酒并非饭店强制的，是她自愿的，所以她的陪酒行为与饭店无关；此外，王丽曼作为有独立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在明知自身有癫痫病的情况下而饮酒，其对死亡的后果应承担全部责任。但是，王丽曼的父母认为，王丽曼陪酒与其服务行为是有内在关联的，付成的饭店为获取高额的利润，根据酒的不同档次制定了不同的奖励措施，激励饭店的服务员向顾客推销酒类，服务员每推销一瓶酒，都可从中拿到提成，“白酒五元一瓶，啤酒五角一瓶”。

　　对于这一激励措施，付成虽然承认，但他辩解说，“推销”和“陪酒”是有区别的，“饭店是让她去推销，而不是让她去陪酒，推销出去才有奖励，又没说陪酒有奖励。”法院审理后认为,付成应承担80%的赔偿责任，判决付成赔偿王丽曼父母各项费用合计62520元。付成不服判决，上诉到南京中级法院，结果被中院驳回。此后，付成便消失了。

　　5年来，法官和王丽曼的父母多次寻找付成下落均无果。今年年初，法官通过房管部门查询得知付成在江宁购置了一套房屋，遂查封了付成的房屋。3月9日凌晨，执行人员终于找到付成，即刻对其作出拘留15日、罚款1万元的处罚，同时告知其如不在指定期限内履行全部义务，将追究刑事责任。付成立即将赔偿款及迟延履行利息10万余元交到法院，并写下悔过书。鉴于付成真诚承认并改正错误，法院提前解除对付成的司法拘留措施。

　　法官说法：

　　不能只顾赚钱不顾员工

　　这个案子为何判饭店老板赔钱？有何法理依据？南京雨花法院法官对记者进行了详细解释。

　　法官告诉记者，我国《人身损害赔偿解释》第11条规定，雇员在从事雇佣活动中遭受人身损害，雇主应当承担赔偿责任。这种责任的构成必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有雇员受损害的事实发生；第二，受害人必须具备雇佣关系中的雇员的身份；第三，受害人的人身损害发生在从事雇佣活动过程中。

　　对照这三点，付成所经营的饭庄系个体经济组织，王丽曼被饭庄聘用后，从事饭店的服务性工作，双方形成了雇佣关系；王丽曼在工作中不幸死亡，是因其过量饮酒而诱发癫痫发作所造成的，且饮酒与“从事雇佣活动”之间存在内在联系，都符合《人身损害赔偿解释》第十一条的规定。

　　那么，如何认定王丽曼饮酒与“从事雇佣活动”之间存在内在联系呢？法官阐述说，付成认为王丽曼陪酒是个人行为，不是饭店强制的，但是，王丽曼作为该饭店的服务员，为了饭店和个人的双重利益，努力向顾客推销酒品，其中陪顾客喝酒就是行之有效的推销方法，而作为饭店负责人的付成，对服务员的这种行为听之任之。长此以往，这种陪酒行为在该饭店就被默认为一种服务项目，故对陪酒行为应当认定为“从事雇佣活动”，付成应承担雇员因职务受害的雇主责任。

　　“不少经营者漠视员工的生命健康权，只要能赚钱，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作为一个“准成年人”，王丽曼自己是否应承担一定责任？法官告诉记者，其的确是应承担一定责任的。王丽曼年满十六周岁，可视为具有独立民事行为能力，其在明知自己患有癫痫病，饮酒会诱发癫痫发作并可能造成死亡后果的情况下，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主观上对造成自身死亡的后果有重大过失。正是基于这一点，法院才判决付成承担80%的赔偿责任。（文中当事人为化名）

　　通讯员 余言　本报记者 罗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