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杂志前驻新德里记者/江亚平
2004年12月26日,是亚洲历史上无法被忘记的一天。这天上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在印度尼西亚附近的海域爆发,滔天巨浪很快就席卷了附近许多国家的海岸,无数美丽的房屋在瞬间成为废墟,无数幸福的家庭在灾害面前支离破碎……
当这场百年不遇的海啸发生时,正在印度新德里任记者的我很快就从当地电视台得知了消息。我当时就意识到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而且接下来我也经历了两周难忘的日日夜夜。
灾后的纳加帕蒂纳姆镇
作为一名职业记者,我知道海啸就是无声的命令。把手头的工作迅速安排处理一下后,我带着摄影记者安治平即刻飞往了遭受海啸灾害最严重的印度东南部地区泰米尔纳德邦。拥有1000万人口的钦奈是泰米尔纳德邦的首府。据事后统计,该邦共有6000多人死亡,80万人受到影响。
在钦奈的海滩附近采访时,我发现海面虽已开始恢复平静,但汹涌的海浪留下的破坏痕迹依然处处可见。倒塌的房屋、海水退潮后留下的衣服和渔网、半埋在沙子里的渔船……,这一切都令人感到自然灾害的恐怖与无情。
一些住在海边的居民说,由于担心狂潮再度袭来,他们不敢回家住,因为气象官员警告说那几天还有发生余震的可能。当地警方还封锁了钦奈市著名的马丽娜海滩沿线一带,以防余震引发的新一波海啸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
但遭灾最严重的并不是只有200多人死亡的钦奈,而是离钦奈400多公里的纳加帕蒂纳姆镇。镇上共有4300多人在海啸中丧生。哪里受灾最重,哪里就是新闻。于是,我当机立断,包了一辆出租车,在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上颠簸了7个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尽管海啸已经过去了两天,但纳加帕蒂纳姆镇依然笼罩在一派紧张悲怆的气氛中,居民们依然没有从恶梦中完全苏醒过来。在小镇边上的一个海港渔村里,我看到整个村子都已被巨浪摧毁,上百栋平房只剩下残垣断壁,几十艘二三十米长的渔船被横七竖八地冲到离海岸十几米至几十米远的陆地上,樯倾楫摧,景象十分凄凉恐怖。一位当地人告诉记者,这个渔村有5000多居民,其中有500多人在26日发生的海啸中丧生,不少家庭在睡梦中被8米高的大浪冲得无影无踪。
小镇当时的气氛十分紧张,空气中也飘散着难闻的气味。街道上很多行人都戴着口罩或用方巾遮住嘴,一些志愿者还在街道上喷洒着消毒粉和消毒液。由于当地白天气温高达摄氏30多度,一些没有被及时发现和掩埋的遇难者遗体以及动物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在损毁最严重的渔村附近,淤积的海水开始发出腐烂的腥臭。医务人员正在加紧给当地居民注射霍乱疫苗,并警告大家不要饮用生水和进食不洁食物。
黄昏时分我在海边采访,看到落日的余辉洒向海面,给微微涌动的波涛抹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而海面上不时有几具尸体在起伏飘荡,令人心情沉重。
登上安达曼和尼科巴群岛
在纳加帕蒂纳姆小镇呆了3天、做了详细报道后,我开始考虑下一步怎么办。正在踌躇之中,突然从一名当地记者口中得知,远离印度大陆1200公里的安达曼和尼科巴群岛受损情况不亚于泰米尔纳德邦,只是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消息滞后。而且,岛上还时有余震发生,情况危险。
怎么办?是返回平静的新德里,还是去遥远的受灾岛屿?我稍做思量,决定冒着余震的危险亲自去岛上采访。于是,我一边向亚太总分社领导请示,一边把机票尽快订好。总分社的批复一下来,我就登上了飞机。
安达曼和尼科巴群岛由500多个岛屿组成,其中仅60多个岛屿有人居住。当我乘飞机抵达安达曼首府布莱尔港时,才感觉到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因为我在这里还要另外办一个临时的“入境签证”,彷佛这里不是印度的领地似的。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这里战略地位重要,印度军方在这里建立了许多军事基地,因此外国人到岛上来,都必须进行登记,在护照上加盖入境章。
我在布莱尔港了解到的情况是,布莱尔港的灾情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其他一些小岛。而且由于岛屿分散,给救援工作带来巨大的困难。为此,政府首次组成了海、陆、空军联合救援队,将士兵空降到受灾较严重或人口密度较大的岛屿,动用警犬搜索海滩或丛林里的尸体和失踪人员。
于是,我又申请去受灾更严重的卡尔·尼科巴岛采访,幸运的是,他们有军用运输机去那里运送救援物质,记者可以搭乘军用飞机前去采访。于是,我和摄影记者安治平成为第一批踏上建有军事设施和军用机场的卡尔·尼科巴岛采访的中国人,并在那里看到了令我终生难忘的一幕——海滩边上被摧毁的建筑、被连根拔起的成百上千棵椰树和其他树木。最惨不忍睹的是,岛上真像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沿海的14个村庄无一幸免。地震和海啸造成岛上400多人死亡,另有3000多人失踪。
海啸过后的两周内,我在印度南部奔波了数千公里,采写了大量纪实性新闻。海啸虽然已经过去了5年多,但当时许多历史性的镜头依然留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来源:2010年5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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