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总理赶赴汶川灾区
《环球》杂志记者/姚大伟
2008年5月12日是一个黑色的日子，注定将写入中华民族的灾难史册。
14时28分，中国四川省汶川县发生8. 0级特大地震。
15时50分，我接到紧急采访通知，马上赶到西郊机场，随温家宝总理赶赴四川灾区。
19时10分，专机抵达成都太平寺机场。冒着余震，总理一行乘车向震中汶川县进发。
20时30分左右，车队抵达都江堰。因道路全线塌方，前往汶川的交通已经中断。
天色漆黑，飘着毛毛细雨。总理下了车，径直走进在路边临时搭建的抗震救灾指挥部。在这里，总理听取汇报，研究部署抗震救灾工作。
22时许，冒着细雨，我随温总理来到都江堰市受灾严重的中医医院，看到一幢5层高的楼房已全部垮塌，一百多名病人和医护人员被埋在了废墟下，武警官兵正在进行紧张救援。当听说废墟上面水泥板的缝隙里还能听见人的声音传出来，总理从工作人员手里拿过一个扩音器，就向废墟上爬去。
此时，余震不断，重型起重机正在作业，废墟上断残的墙体随时可能进一步坍塌滑落下来。我拿着相机从旁边快速爬上废墟里的一段断墙，明显感到脚下的颤动。总理艰难地越过一个倾斜的水泥柱，拿着扩音器凑近缝隙向埋在里面的人喊话：“我是温家宝，救援人员正在抢救，大家一定要坚持住，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的！”
都江堰市聚源中学也在死神的笼罩下。一栋六层高的教学楼除了两边楼梯间以外，已经全部垮塌。横七竖八的水泥板、水泥柱和裸露的钢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瓦砾堆。一片门板上清晰可见斑斑点点的血迹。学生的作业本零落在废墟上，在风中轻轻翻动。地震发生时，大约900名初二初三的学生当时正在上课。有人看见，一个遇难的孩子被从废墟里抬出来时，手里还拿着课本，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总理眼含泪花，神情悲伤。他走在废墟上，突然感觉脚下踩着了什么软的东西，是一只白色耐克运动鞋，总理弯腰捡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又看见一个黑色的书包，上面有大白兔的卡通图案，他又弯腰慢慢捡了起来——望着手中的书包和鞋子，总理的嘴角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操场上聚集了一群学生家长，失声痛哭。总理强压着悲痛，紧紧握着他们的手说，我知道地震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人命关天，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难过。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尽全部力量救人，废墟下哪怕还有一个人，我们都要抢救到底，有一个我们也不放弃。专业化的中国国际救援队已经到了成都，正在向灾区赶来。
操场上摆了几十具学生的遗体，用旧床单遮盖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总理缓缓走过来，忍着悲痛，用哽咽的声音说：“我给这些遇难的孩子们三鞠躬。”他深深地低下头、弯下腰、鞠躬，再鞠躬……
操场上哭声一片，撕心裂肺。
我曾见过很多惨烈血腥的场面。在常驻中东工作的那几年里，我拍摄过乍得骚乱，巴以冲突，耶路撒冷装满炸药的汽车爆炸后烧得面目狰狞的尸体，土耳其大地震后大规模掩埋遇难者……回到国内和平安宁的环境，我以为从此不会再碰到惨烈的场面。然而那天晚上，惨烈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躺在我脚下的是我的同胞，他们都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几小时前，他们还是那么鲜活的生命。一朵朵的生命之花瞬间凋谢，带给我巨大的心灵震动，让我感到惋惜，悲哀和无奈。
眼泪不知不觉在我脸颊上滑落。昏黄的应急灯下，我转头向那栋倒塌的教学楼望去，恍惚间，仿佛死神的阴影在废墟上飘忽游荡……
饶了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吧。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在以后的时间里，我又随温总理去了德阳、什邡、北川、汶川、青川等重灾区，到处满目疮痍、废墟片片。这一切都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我记者生涯里刻骨铭心的一次采访经历。
四川汶川特大地震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广、救灾难度最大的一次地震，震级达里氏8级，最大烈度达11度，余震3万多次，涉及四川、甘肃、陕西、重庆等10个省区市417个县（市、区）、4667个乡（镇）、48810个村庄。灾区总面积约50万平方公里、受灾群众4625万多人，其中极重灾区、重灾区面积13万平方公里，造成69227人遇难、17923人失踪，需要紧急转移安置受灾群众1510万人，房屋大量倒塌损坏，基础设施大面积损毁，工农业生产遭受重大损失，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直接经济损失8451亿多元，引发的崩塌、滑坡、泥石流、堰塞湖等次生灾害举世罕见。
来源：2010年5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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