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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囚女疑犯:平时与人“和善” 喜欢独来独往

来源:新京报
2010年05月26日04:57
  人物简介

  曾祥宝

  39岁,居住于武汉市青山区北湖农场胜英村,武钢的一名叉车工。

  5月14日,警察从曾祥宝家里地窖中“挖”出两名被囚年轻女子。其中周姓女子是曾家邻居,两家相距不足200米,被囚近一年。她对家人反映遭受强奸、饿饭等虐待。

  之前,5月初,曾祥宝已因涉嫌强奸案被抓。警方认为他还涉嫌多起强奸、抢劫案件。

  胜英村似乎还无法接受曾祥宝的地牢。

  5月中旬,在武汉市青山区北湖农场胜英村,村民提起曾祥宝,还唤他的小名:“宝宝”。

  村民眼里,曾祥宝是一个沉默和善的人。虽有“不合群”的评价,但平日里来去匆匆,倒也相安无事。

  当警察从曾家那个积水没膝,漂浮着粪便的地牢中,抬出两个裸体少女后,胜英村惊了。

  消息传到曾祥宝所在工厂,工友们显得惊愕。

  人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切,一群挎着相机的外地记者在村里东奔西走,问左问右。“变态”,成为一切反差的终极解释。

  被救女孩之一周晓晓(化名)的父亲称,警方承诺将彻查曾祥宝的新旧案,争取让法院“判他死刑”。村里哄传着“宝宝要被枪毙了”。

  地牢与受虐女孩

  被救出后,一女孩已气若游丝,另一女孩裹着床单坐在救护车内,沉默不语

  5月14日,曾祥宝已被拘留6天了。在一起强奸案现场,警察发现了一张饭卡,很轻易地锁定了这个武钢的叉车工。

  这天下午,30多公里外的汉口,一个电器修理工在一个旧电视机壳内,发现了求救纸条,一个周姓女孩自称被同村人曾祥宝囚禁于地牢内,已近一年。

  警察很快赶到曾祥宝家。

  据当时在现场的村民称,曾祥宝家里,地牢严重积水,恶臭熏天。警察赤脚进去,用担架抬出了16岁的胡丽(化名),又背出了19岁的周晓晓。

  两个女孩没哭没叫。胡丽后背溃烂,气若游丝。村民们不认识胡丽,却对周晓晓很熟悉,她是村里周姓村民的女儿。她双目被蒙,裹着床单,在救护车内沉默不语。

  几天后,家人去医院看她,获悉了她地牢生活的部分关键词:强奸、殴打、饿饭、方便面、电视机、影碟机、抽水机、不知白天黑夜……

  她们最先被送到了武钢二医院外科,几个小时后又挪到精神科,住了两天多。

  精神科主任医师陈春发说,两个女孩经常在睡梦中醒来,哀号呼救。

  去年7月初的一天晚上,周晓晓跟母亲吵架后,穿着睡衣拖鞋离家出走,自此失踪。周父当时曾以为女儿打工去了。

  在北湖农场,像周晓晓一样中专毕业,在家待业的年轻人很多。

  在武钢二医院,周晓晓和胡丽的登记姓名为:“无名氏1”、“无名氏2”。

  沉默的“独行者”

  平日里,曾祥宝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几乎见不到他跟人聚会,大家很喜欢的麻将,他也从来不碰

  除了地牢,曾祥宝还有更多未知的故事。

  胜英村的街道上,现在还可以看到公安局的《破案公告》。公告称,从2007年7月起,北湖农场、白玉山等地发生多起强奸、抢劫案,目前嫌疑人已抓获,希望受害人前去报案。

  据辖区青化派出所负责人解释,嫌疑人正是曾祥宝。

  曾祥宝作为强奸者的名号,目前在当地已广为传播。“就是个变态。”跟曾祥宝母亲同宗的徐远朋老人说。

  和其他人一样,徐远朋其实无法将记忆中的曾祥宝,与不远处的地牢联系到一起。

  村里人记忆中的曾祥宝,从小没跟外人发生过什么冲突,初中毕业后进入武钢当了一名合同工。平日里,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几乎见不到跟其他人聚会,大家很喜欢的麻将,他也从来不碰。

  十几年前,他在村里开过一家小影碟店,出租些打打杀杀的VCD。他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台老虎机,放在店里。店被查封后,他将碟店挪到家里,但生意很快便消停下来。

  曾家屋后徐姓邻居说,曾祥宝母亲今年70多岁,智力似乎有点问题,经常与儿子吵骂,并因此挨儿子打。多年来,母子一直分家过。在那座近30年的老楼上,母亲住二楼,曾祥宝住一楼。

  案发后,曾母被警察带走调查,回村后大骂“揭发他儿子的邻居”,后来又被带走,至今不知所踪。

  曾祥宝有一哥两姐。哥哥曾祥利也住在胜英村。1996年,曾父病死,曾母强迫大儿子承担所有丧葬费,致使曾祥利与这个家庭断绝了往来。

  “我不想再提他。”曾祥利同样不想再提的,还有那个他是长子的家。

  正值初夏,曾家老楼墙面完全被爬山虎占领,成为胜英村最绿的一栋建筑。楼太潮了,墙体大面积洇湿,生出绿色的苔藓。母子俩的楼层,几乎都看不到阳光。从外往里看,屋子里,杂物堆在昏暗的光中。

  两年前,曾祥宝离婚后,小院便日益破败。唯一可以看得见的改变,是曾祥宝在旧楼的旁边,建了两间平房。平房内,还有一个据曾说准备蓄水的地窖。

  一场失败的婚姻

  在曾祥宝与外界很少的交流中,他曾埋怨妻子强势,掌握家里的财权,让自己感觉窝囊

  在村民看来,曾家小院最热闹的时光,都来自于曾祥宝那场失败的婚姻。

  这场婚姻持续有十年多,最终以夫妻离婚,妻子带走女儿告终。离婚的原因,村民们不知究竟。但可以证实的是,离婚前,在外边和善的“宝宝”,经常在家打老婆。大人小孩的哭骂声,传遍四邻。

  曾的前妻陈某个头超过1米7,相貌中等。“她迷上了打麻将,一坐到桌子边就起不来。”一名村民称,曾祥宝很讨厌麻将,很可能连带讨厌起了爱麻将的妻子。况且,“男人被冷落在家里,比女人被冷落在家里,更不像一个家。”

  数名村民证实,在曾祥宝与外界少有的交流中,曾埋怨妻子强势,掌握了家里的财权,“让宝宝很窝囊”。

  当地社区登记资料显示,曾妻陈某在武钢下属的北湖服务公司工作。据悉,该公司的员工,大部分都是集体合同工,每月工资不会超过一千元。在武钢内部的人员层次中,远不如曾祥宝这样的全民合同工。

  离婚后,陈某搬到数公里外的白玉山五街,钢城十三小旁边的一个小区。2007年冬天,曾祥宝在该小区买下了一套一房一厅,耗资8万10万之间。据其前岳母介绍,买房是为了方便外孙女进入十三小读书。离婚后,房子归曾前妻,但两人“离婚不离家”。

  这套房子的近邻说,曾祥宝一直隔三岔五过来住,有时候还是一家三口同行,“看不出已经离婚了”。曾祥宝留给他的印象是:个头1米7多,留着胡子,不喜欢说话,“看起来不像坏人”。

  曾祥宝最大的反常,则是“大家都紧闭着门,他一回家,就敞开着防盗门,好像很不喜欢被关一样”。

  案发后,曾的前岳母住进了这套房。她告诉记者,十几年前,女儿与曾祥宝交往时,家人都感到“他是个老实人”。后来,夫妻经常闹打架,就过不成了。

  据邻居说,“五一”过后没几天的一个上午,有俩便衣警察敲门,问他旁边的屋子里,可有一个男人。得到肯定回答后,警察敲门多时,无人应答。“最后警察给我说,那个男的听到敲门,翻上阳台,从顶楼逃跑了。”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上午,多名警察控制了曾祥宝。

  最邋遢的职工

  组长叶涛说,曾祥宝在工作中老实、勤奋、话少,从不迟到早退。他有个缺点,就是邋遢

  曾祥宝被抓这一天,应该是5月8日。

  武钢精鼎工业炉公司拆罐班的值班记录显示,5月7日,曾祥宝还上了一个夜班。他是该班的叉车工,负责将乌黑的料块,用一辆狭小的叉车,送往百米内的炉窑。工作间内有很大噪音。

  他干这个工作,已经有两年了。之前,他的工种是负责导引沸腾的钢水。曾祥宝当年初中毕业后接受武钢培训半年,据说找人替考,做了全民合同工。

  武钢的夜班,都是从23点半开始,到第二天8点结束。根据记录,最后的这个夜班,曾祥宝运了8个小时的料块。

  在组长叶涛看来,曾祥宝正是单位需要的那种好员工:老实、勤奋、话少,从不迟到早退。他有个缺点,就是邋遢。

  “他的就是那个最脏的。”叶涛和工友们的换洗工装,也都搭在这几米长的铁丝上。曾祥宝的工装上有大块的污渍,油光发亮。

  “最脏工装”旁边,是曾的棉袄,拧成一团,显示其主人脱掉它后马上甩到了搭衣绳上,衣袖都没整理一下。

  不过,班组里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人因此嫌弃曾祥宝。

  工友们说曾祥宝很节俭,他每个月2300多元的工资,都交给老婆。他还曾利用电动车,把车间废弃的胶袋带到厂外卖废品,一个三五块,一个月卖到一两千块。后来,此类做法被武钢制止了。

  曾祥宝很不喜欢聚会,孤独到“扫大家兴”的地步。“我们有时候聚餐,知道他不想去,就发誓说都得去,不去如何如何。”工友钟革说。

  但即使去了,曾祥宝兴致还是不高。在KTV里,大家吼得高兴时,有时会点小姐陪唱,一个50元。大家都点,只有曾祥宝不点,大家理解为他是为了省钱。“他不像一个太好色的人。”叶涛说。

  “笑容逐渐减少”

  22年来,周师傅与曾祥宝常有碰面,他觉得随着一年年过去,曾祥宝的笑越来越少

  从胜英村到曾祥宝上班的车间,有十几公里。曾祥宝每天骑电动车,来回一两个小时。没人知道他在日复一日的上下班途中会想些什么。

  人们只知道,某个女工在上班抑或下班的途中,被曾祥宝强奸了。他遗失的那张一面蓝、一面黄的饭卡,送他进了看守所。

  常在武钢二医院门口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周师傅,1988年与曾祥宝一起参加过武钢的培训。他们同龄,当年两人都是17岁。只是曾祥宝通过了考试,周师傅落榜了。

  22年来,他们时不时会碰面。在周师傅的记忆中,曾祥宝以前“不会大笑,可也经常笑”。但随着一年年过去,他的笑越来越少。

  “有变态控制欲的人,往往首先失去了对现实的控制。”公安大学教授、犯罪心理学专家李玫谨认为,曾祥宝“在地牢中囚禁虐待对方,感受到对方的痛苦,进而获得满足”,这样的性变态,往往与作案人成长的情感记忆有关,“简而言之,就是受到了刺激,或长期受到压抑”。

  曾祥宝受到过什么刺激,或长期因何压抑,因警方尚对案情保密,目前不得而知。

  周师傅感觉,曾祥宝改变最大是在离婚后,尤其是最近一年。“我见到他几次上下班,穿得很邋遢,还没街上要饭的干净,看起来很瘦,在风里都站不住的感觉,走路都左右晃,脸色煞白煞白的。我还以为他在吸毒呢。”

  5月5日左右,曾祥宝曾请了一次假。他回去后跟工友说,警察带走他,怀疑他偷别人的电动车,一查不是,就放了。

  他接着又开始上班,直到5月7日晚的最后一个夜班。

  割裂的村庄

  胜英村属于城乡接合部,不过无论离真的城,还是真的乡,都很遥远


  曾祥宝家虽破败,但他武钢全民合同工的身份,还是让不少胜英村的年轻人羡慕。

  武钢位于武汉东郊,职工有十万人左右,是世界前七、中国前三的钢铁企业。厂区很大,记者22日下午步行横穿厂区,用了一个多小时。

  武钢周边,家属区和次生产业区,远超厂区面积,形成另一个“武钢”。

  曾祥宝的两个家,无论是胜英村,还是白玉山五街,都属于这个“武钢”。北湖农场原本就是为了安置武钢职工家属开辟的。胜英村和其他村子一样,都由原住民与武钢家属杂居。数十年下来,原住民很多成为武钢职工,比如曾祥宝。武钢职工也成为当地住民,已难分彼此。

  这里属于城乡接合部。不过跟外地的城乡接合部比,这里无论离真的城,还是真的乡,都很遥远。

  曾祥宝的父亲系入赘,母亲的徐姓是胜英村的大姓。但当曾祥宝打母亲时,并没有族人前去制止。

  当周晓晓的母亲(已离婚)闻听女儿讯息后,回到村子,号啕大哭。邻居出来赶她,让她挪到前夫门口家哭,“离俺家太近,哭着不吉利。”

  “这里的人家,没多少论理的。”周晓晓的一名邻居大娘说。她30多年前从河南信阳农村搬迁而来。

  尽管数十年过去,来自各方的村民还未曾融合。河南口音的,往往和河南口音的最亲,其他口音也同样。

  每个年轻人行色匆匆,他们的生活和交流,被一张张排班表割裂,很难对接。他们的一天,就是一个班:白班8点开始,中班16点,夜班23点半。

  一年以来,有村民注意到曾祥宝家的垃圾堆中,经常有用过的卫生巾,和数目奇多的方便面袋子。

  但没人问过为什么。这个村庄的道路和闲谈,更多地属于那些退休了的老人。年轻人们要么远走他乡,要么穿上了武钢的土黄色制服,每日上下班。没人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

  在胜英村,曾祥宝没有一个知根知底的朋友。十几个记者忙乱数天,连他一个少年的同学都找不到。

  “要是大家多关心下邻居,可能早就发现了问题。”附近诊所的医生徐立华说,无论是曾祥宝的反常,还是周晓晓的失踪,都没引起足够注意。

  本报记者 孙旭阳 湖北武汉报道

(责任编辑: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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