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的前妻陈某个头超过1米7,相貌中等。“她迷上了打麻将,一坐到桌子边就起不来。”一名村民称,曾祥宝很讨厌麻将,很可能连带讨厌起了爱麻将的妻子。况且,“男人被冷落在家里,比女人被冷落在家里,更不像一个家。”
数名村民证实,在曾祥宝与外界少有的交流中,曾埋怨妻子强势,掌握了家里的财权,“让宝宝很窝囊”。
当地社区登记资料显示,曾妻陈某在武钢下属的北湖服务公司工作。据悉,该公司的员工,大部分都是集体合同工,每月工资不会超过一千元。在武钢内部的人员层次中,远不如曾祥宝这样的全民合同工。
离婚后,陈某搬到数公里外的白玉山五街,钢城十三小旁边的一个小区。2007年冬天,曾祥宝在该小区买下了一套一房一厅,耗资8万10万之间。据其前岳母介绍,买房是为了方便外孙女进入十三小读书。离婚后,房子归曾前妻,但两人“离婚不离家”。
这套房子的近邻说,曾祥宝一直隔三岔五过来住,有时候还是一家三口同行,“看不出已经离婚了”。曾祥宝留给他的印象是:个头1米7多,留着胡子,不喜欢说话,“看起来不像坏人”。
曾祥宝最大的反常,则是“大家都紧闭着门,他一回家,就敞开着防盗门,好像很不喜欢被关一样”。
案发后,曾的前岳母住进了这套房。她告诉记者,十几年前,女儿与曾祥宝交往时,家人都感到“他是个老实人”。后来,夫妻经常闹打架,就过不成了。
据邻居说,“五一”过后没几天的一个上午,有俩便衣警察敲门,问他旁边的屋子里,可有一个男人。得到肯定回答后,警察敲门多时,无人应答。“最后警察给我说,那个男的听到敲门,翻上阳台,从顶楼逃跑了。”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上午,多名警察控制了曾祥宝。
最邋遢的职工
组长叶涛说,曾祥宝在工作中老实、勤奋、话少,从不迟到早退。他有个缺点,就是邋遢
曾祥宝被抓这一天,应该是5月8日。
武钢精鼎工业炉公司拆罐班的值班记录显示,5月7日,曾祥宝还上了一个夜班。他是该班的叉车工,负责将乌黑的料块,用一辆狭小的叉车,送往百米内的炉窑。工作间内有很大噪音。
他干这个工作,已经有两年了。之前,他的工种是负责导引沸腾的钢水。曾祥宝当年初中毕业后接受武钢培训半年,据说找人替考,做了全民合同工。
武钢的夜班,都是从23点半开始,到第二天8点结束。根据记录,最后的这个夜班,曾祥宝运了8个小时的料块。
在组长叶涛看来,曾祥宝正是单位需要的那种好员工:老实、勤奋、话少,从不迟到早退。他有个缺点,就是邋遢。
“他的就是那个最脏的。”叶涛和工友们的换洗工装,也都搭在这几米长的铁丝上。曾祥宝的工装上有大块的污渍,油光发亮。
“最脏工装”旁边,是曾的棉袄,拧成一团,显示其主人脱掉它后马上甩到了搭衣绳上,衣袖都没整理一下。
不过,班组里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人因此嫌弃曾祥宝。
工友们说曾祥宝很节俭,他每个月2300多元的工资,都交给老婆。他还曾利用电动车,把车间废弃的胶袋带到厂外卖废品,一个三五块,一个月卖到一两千块。后来,此类做法被武钢制止了。
曾祥宝很不喜欢聚会,孤独到“扫大家兴”的地步。“我们有时候聚餐,知道他不想去,就发誓说都得去,不去如何如何。”工友钟革说。
但即使去了,曾祥宝兴致还是不高。在KTV里,大家吼得高兴时,有时会点小姐陪唱,一个50元。大家都点,只有曾祥宝不点,大家理解为他是为了省钱。“他不像一个太好色的人。”叶涛说。
“笑容逐渐减少”
22年来,周师傅与曾祥宝常有碰面,他觉得随着一年年过去,曾祥宝的笑越来越少
从胜英村到曾祥宝上班的车间,有十几公里。曾祥宝每天骑电动车,来回一两个小时。没人知道他在日复一日的上下班途中会想些什么。
人们只知道,某个女工在上班抑或下班的途中,被曾祥宝强奸了。他遗失的那张一面蓝、一面黄的饭卡,送他进了看守所。
常在武钢二医院门口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周师傅,1988年与曾祥宝一起参加过武钢的培训。他们同龄,当年两人都是17岁。只是曾祥宝通过了考试,周师傅落榜了。
22年来,他们时不时会碰面。在周师傅的记忆中,曾祥宝以前“不会大笑,可也经常笑”。但随着一年年过去,他的笑越来越少。
“有变态控制欲的人,往往首先失去了对现实的控制。”公安大学教授、犯罪心理学专家李玫谨认为,曾祥宝“在地牢中囚禁虐待对方,感受到对方的痛苦,进而获得满足”,这样的性变态,往往与作案人成长的情感记忆有关,“简而言之,就是受到了刺激,或长期受到压抑”。
曾祥宝受到过什么刺激,或长期因何压抑,因警方尚对案情保密,目前不得而知。
周师傅感觉,曾祥宝改变最大是在离婚后,尤其是最近一年。“我见到他几次上下班,穿得很邋遢,还没街上要饭的干净,看起来很瘦,在风里都站不住的感觉,走路都左右晃,脸色煞白煞白的。我还以为他在吸毒呢。”
5月5日左右,曾祥宝曾请了一次假。他回去后跟工友说,警察带走他,怀疑他偷别人的电动车,一查不是,就放了。
他接着又开始上班,直到5月7日晚的最后一个夜班。
割裂的村庄
胜英村属于城乡接合部,不过无论离真的城,还是真的乡,都很遥远
曾祥宝家虽破败,但他武钢全民合同工的身份,还是让不少胜英村的年轻人羡慕。
武钢位于武汉东郊,职工有十万人左右,是世界前七、中国前三的钢铁企业。厂区很大,记者22日下午步行横穿厂区,用了一个多小时。
武钢周边,家属区和次生产业区,远超厂区面积,形成另一个“武钢”。
曾祥宝的两个家,无论是胜英村,还是白玉山五街,都属于这个“武钢”。北湖农场原本就是为了安置武钢职工家属开辟的。胜英村和其他村子一样,都由原住民与武钢家属杂居。数十年下来,原住民很多成为武钢职工,比如曾祥宝。武钢职工也成为当地住民,已难分彼此。
这里属于城乡接合部。不过跟外地的城乡接合部比,这里无论离真的城,还是真的乡,都很遥远。
曾祥宝的父亲系入赘,母亲的徐姓是胜英村的大姓。但当曾祥宝打母亲时,并没有族人前去制止。
当周晓晓的母亲(已离婚)闻听女儿讯息后,回到村子,号啕大哭。邻居出来赶她,让她挪到前夫门口家哭,“离俺家太近,哭着不吉利。”
“这里的人家,没多少论理的。”周晓晓的一名邻居大娘说。她30多年前从河南信阳农村搬迁而来。
尽管数十年过去,来自各方的村民还未曾融合。河南口音的,往往和河南口音的最亲,其他口音也同样。
每个年轻人行色匆匆,他们的生活和交流,被一张张排班表割裂,很难对接。他们的一天,就是一个班:白班8点开始,中班16点,夜班23点半。
一年以来,有村民注意到曾祥宝家的垃圾堆中,经常有用过的卫生巾,和数目奇多的方便面袋子。
但没人问过为什么。这个村庄的道路和闲谈,更多地属于那些退休了的老人。年轻人们要么远走他乡,要么穿上了武钢的土黄色制服,每日上下班。没人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
在胜英村,曾祥宝没有一个知根知底的朋友。十几个记者忙乱数天,连他一个少年的同学都找不到。
“要是大家多关心下邻居,可能早就发现了问题。”附近诊所的医生徐立华说,无论是曾祥宝的反常,还是周晓晓的失踪,都没引起足够注意。
本报记者 孙旭阳 湖北武汉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