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教育信息网”派生了一条利益链,在上传信息者与伪造文凭者、假文凭贩子中间牵线搭桥、传递信息,从而收取介绍费,出现了层层介绍的景观,而最长的一条利益链上,中间人竟达十几个之多。由于中间人太多,一本能在“江苏教育信息网”上查询到的毕业证书从200多元层层加码至千元、万元,最高的竟达到5万元。
眼下,各种各样的证书都需经过上网查询验证后方才被认可,两名大学生“黑客”正是瞄准了这一巨大“商机”,堂而皇之地办起了山寨学历查询网,专为各地假证贩子制售的假文凭提供验证服务,其下线涉案人员竟多达70人。5月22日,首批涉案人员11人因涉嫌伪造事业单位印章罪被移送江苏省南京市白下区检察院审查起诉。
用假文凭向父母交差,70名制假者浮出水面
2009年底,南京一名学生通过网络购得一本假自考毕业证,向父母交差。但让这位学生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家长不但上网查了该证的真伪,还到江苏省教育厅作了学历认证。“网上能查到,但教育厅坚持说是假的。”教育厅和这位家长随即报警。
警方在调查中发现,该学生的毕业证信息在学历查询网确实能查到,但其并未从学校毕业。后经技术手段甄别,原来是学历查询官方网站被“黑客”侵袭,蓄意放进了一些学生的虚假毕业证信息。该学历查询官网经过核实后,立即对此类学生信息进行清除。
同时警方进一步调查,在网上搜索“学历查询”,排在最前面的网页是“江苏教育信息网”。经侦查,警方发现该网站是一个仿制学历查询官方网站的制假网站,位于南京市白下区天空之都大楼内。随即,警方突袭该网站办公室,并现场抓获嫌疑人2名,一个制假贩假的假学历查询网站随即被查封。同时,警方还攻破网站后台,截获大量制作假证的学生资料,顺藤摸瓜,使70多名网上制作、贩卖假文凭者浮出水面。
两名大学生办教育网站,“山寨”强于“权威”
张丰、刘大伟是高中同学。2008年,两人大学毕业后来到南京办起网络公司,但生意一直不乐观。
为了拓展公司业务,曾做过高校自考招生中介工作的张丰,建议做个类似教育机构的网站,通过网上发布招生信息比较方便。为使这个网站更具权威性,两人认真研究了有关江苏教育方面的官方网站,认为要起个与官方网站名字相近的网名,才容易让人相信。于是,张丰出资注册了一个www.jschsi.com.cn的域名,中文名为“江苏教育信息网”,还花380元向一家科技公司租用了服务器空间,而网站的页面和构架则由刘大伟负责。
网站建成后,刘大伟从江苏省教育厅网站上复制、摘抄了很多文章、通知等,把网站内容做得与江苏省教育厅网站十分相近。然后,两人在网站上发布一些大学的自考招生简章和招生信息,并在招生简章后面留下手机号码和QQ号码。虽然如此,但两人的生意还是一直不好。
2008年8月,为了让别人更相信他们,两人又去找了一家代办公司,花钱注册了一个名为“南京光谷文化传播公司”。就在此时,张丰有一个惊喜的发现:他们的网站在谷歌和百度上的排名很靠前,甚至在江苏省教育厅网站之前,原来是他们的网站域名与国家教育部指定的官方学历查询网站www.chsi.com.cn)相似。
“很多人都错误地认为,他们注册的这个山寨网站,就是江苏省教育厅的网站。”白下区检察院的办案检察官告诉记者。更让张丰和刘大伟欣喜的是,他们还发现江苏省教育厅网站上有个链接,可以链接到江苏省毕业生就业信息网,提供毕业证的真伪查询。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也做个类似的查询系统,并提供毕业证真伪查询。接下来,刘大伟花500元请来懂计算机的朋友做了一个类似的证书查询系统,并放在他们的网站上供用户查询使用。随后,两人在网上发布信息,宣传“江苏教育信息网”是江苏的权威网站,也是权威的证书查询系统。
假网站派生出利益链,假证书最贵卖5万元
经过他们不懈的努力“宣传”,很快便有人和他们联系,一些假证贩子希望他们把一些信息录入到查询系统里。“找我们的这些人都是做假证的,真正的毕业证可在政府网站上查到。”刘大伟交代。基于此,张丰和刘大伟决定每上传一次数据收费200元。
随着业务量逐渐增加,两人开始发展各自的下线,张丰很快发展了近10个下线,而刘大伟则发展了郭某等七八个下线,范围也由江苏迅速扩展到上海、山东、陕西、安徽等多个省市。到案发时,他们就上传了近千条毕业证书相关信息,牟利十几万元。
2008年6月,李军从南京市某高校自考本科毕业,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一次聊天中结识了网名为“江苏教育”的张丰。在张丰的游说下,面对高额利润,李军决定加入其中。随后,李军开始向身边的朋友和网友发出能搞到自考毕业证的信息。不久,朋友瞿阳告诉李军,其已经联系了10名学生想做自考毕业证。李军随即从中牵线搭桥,收取中介费。而瞿阳的假证生源又是他的朋友赵亮介绍的,瞿阳也从中收取了中介费。
据介绍,张丰、刘大伟做假证的具体操作流程是:下线要提供做假证书的学生证明、身份证号码以及要办的毕业院校、毕业时间等信息,张丰、刘大伟再把这些数据传到“江苏教育信息网”。至于这些假证的档案号有两个途径可得:一是办证的下线自己确定后提供给他们;另一个是两人按一定的规律自己编号。
通常的做法是,李军收到瞿阳提供的制作毕业证的学生资料后,立即传给张丰上网注册,拿到毕业证编号,李军再传给制作假证者,由其将假证制作好后邮寄给赵亮。这样一个循环,每人都只能和自己的上家和下家联系,无法越级联络。而制作一本自考毕业证赵亮收取对方1.3万元,赵亮自己从中拿7000元,瞿阳和李军分别收取1000元和800元的中介费,做假证书的拿4000元的制作费,张丰或刘大伟收取200元网上注册费。
就这样,“江苏教育信息网”派生了一条利益链,在上传信息者与伪造文凭者、假文凭贩子中间牵线搭桥、传递信息,从而收取介绍费,出现了层层介绍的景观,而最长的一条利益链上,中间人竟达十几个之多。由于中间人太多,一本能在“江苏教育信息网”上查询到的毕业证书从200多元层层加码至千元、万元,最高的竟达到5万元。
“随着业务量越来越大,下家越来越多,我越来越感到害怕。”刘大伟落网后曾交代说。他还甚至告诉张丰,做假证书是犯罪,可能会被判刑。2009年9月,两人曾商量把“江苏教育信息网”关闭。“张丰虽然也感到害怕却没同意,他想将网站卖掉,为此他曾去武汉和一个做假证的谈过卖网站的事。”刘大伟说。但是,网站还没有来得及卖出,两人就落网了。而涉案人员李军2009年不仅考上了研究生,还过关斩将通过了公务员考试,被安徽一家司法机关录取,然而刚刚通过政审准备入职即被警方抓获。
“山寨学历”大有市场,折射出三大问题
“两名刚毕业的大学生,成立了一个山寨教育网站,近千条假证信息上传到该网站,有70名涉案人员涉嫌犯罪,这是此案传递给人们最为直观的信息。而在这些直观信息背后,还折射出我们社会管理层面的一些问题。”南京市白下区检察院办案检察官告诉记者。
问题一:自学考试的“大”、“小”之分。据分析,本案中的“山寨网站”之所以有市场,与当下某些考试种类繁多密不可分。比如,在江苏一些自考考生中,就存在“大”、“小”自考之分的概念。所谓“大自考”,就是考生自己买来的书籍依照大纲进行自主学习的形式,完全是自主的学习,没有老师教,其全部科目都由国家出题,范围较广,难度较大。所谓“小自考”,是各个大学开办的一种自考助学班,有老师全日制上课,与正规大学上学的模式一样。这些大学一般是自考生的主考院校,除部分公共课由国家出题外(有些学校也有能力把一些公共课变为本校出题),其余专业课由学校老师出题。既然自考都有“大”、“小”之分,文凭有所不同也就不难让人接受,也自然正中一些投机取巧者之怀。
问题二:用人单位唯文凭用人现象仍然严重。近年来,虽然国家大力提倡“唯才是举,不唯学历是举”,但实际上文凭仍是目前就业、晋升最重要的“敲门砖”。据承办此案的检察官介绍,本案中所有购买假文凭者都明知文凭是伪造的,却依然不惜重金购买。有的购买者是学生,买假文凭为的是在家长面前有个交代;有的则是家长糊涂代为购买,理由竟是为了求职就业欺骗用人单位;有的是为了任用提拔,因为有些单位只认证书,往往不会花精力去核实。
问题三:搜索引擎为山寨学历查询网推波助澜。据介绍,2001年12月19日,全国高等教育学历证书网上查询系统正式开通,大学毕业生的学历证书信息可通过中国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学信网)进行查询。这一举措是教育部门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加强大学生学籍学历管理的重大举措,曾一度使假文凭无处藏身。然而让人防不胜防的是,一些山寨网站利用网络技术,在各搜索引擎中迅速“上位”力压官方网站,使得本来就不被人们所熟知的官方网站逐步“沉没”于层出不穷的虚假网站中。对此,检察官认为,打击假文凭除了依法严打外,还要加强网络的监管力度,教育部门的官方网站也需要加大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