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勇用残疾的手掌绘制“扫黄地图”。 |
王秀勇在他的出租屋里 |
流浪汉和他的“扫黄地图”
文/片 本报记者 马绍栋
半个多月前,现年50岁的王秀勇还只是广东省东莞市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浪汉,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地穿梭在闹市的街区,蜷缩于不起眼的角落,如果硬要举出什么特点的话,他娴熟的“脚技”或可一提;半个多月后的今天,他的形象依然没有改变,但却因为绘制出数份东莞“扫黄地图”而有了一个新身份——“民间扫黄奇人”。
“万能脚”
“我这双脚几乎无所不能,有时候在表演用脚拔草时现场没有草,我就用脚直接拔腿上的汗毛。”
6月1日,经过多方打听,记者辗转了三处地方,才在东坑镇一间出租屋里找到了王秀勇。他看上去也就1.65米左右,身穿一件短袖衫和一条宽大的短裤,一双残缺的手掌格外引人注目。
在这间不足1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一张大床就占据了大半面积,床边摆满了炊具、脸盆等日常用品,一堆堆报纸、书籍摞在床下,还有的直接贴在了墙上。“这些书报都是我的宝贝,每次搬家我都舍不得扔。”王秀勇说。仔细听,他的普通话里还带点山东口音。
房间里,一块红底黑字、写着“万能脚”三个大字的广告牌吸引了记者的目光,下面数行小字则介绍了他用自己的双脚可以完成的工作,如写字、切菜、洗衣服、下棋、吸烟、包饺子、打火等。
“我就是靠这双脚表演吃饭的。我这双脚几乎无所不能,有时候在表演用脚拔草时现场没有草,我就用脚直接拔腿上的汗毛,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王秀勇边向记者展示双脚边说,话语中颇有些自豪。
现年50岁的王秀勇出生在山东菏泽郓城县,在家里排行老五。由于生活困难,二哥和四哥很早就过世了,而他自己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两只手失去了活动能力。
“我没进过一天学堂,就是靠自学。”灰心丧气之余,王秀勇开始苦练双脚。他住的村里有一条河,王秀勇每天就到河边用双脚夹着树枝在沙子上一笔一画地“学习”。“当时从最简单的画画开始,比如看到一棵树就在沙子上画它的样子。”就这样,王秀勇慢慢地练就了娴熟且过硬的“脚技”。
25岁那年,找不到出路的王秀勇只身从菏泽来到南京。可偌大的南京城对举目无亲的王秀勇来说似乎更加残酷。艰难的流浪生活终于磨光了他的最后一点信心,王秀勇跑到南京长江大桥上准备了此一生。
“当时正在桥边执勤的一个武警战士把我救了下来。”热情的武警战士还请王秀勇吃了饭。吃饭时,这名战士多次询问他有什么特长,这时王秀勇才恍然记起自己可以用脚写字。“那个战士一听就高兴地笑了,说我这辈子有着落了。”
从此,王秀勇开始靠用脚卖艺乞讨,走遍了武汉、长沙、株洲等地。
流落东莞
“我觉得‘黄祸’最厉害,我以前看过很多媒体报道,说现在的艾滋病就跟核武器一样。”
1996年,一路流浪的王秀勇来到了东莞,在这个地方一待就是14年。“我来的时候东莞就已经很富裕了,到处都是工业区,人很多,很方便表演。”
在靠卖艺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后,王秀勇开始把省下的钱用来买书报。“我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的看法,于是就想写下来。”由于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说快板,王秀勇索性把自己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写成了山东快板,目前已经积累了近百篇。
在东莞14年,王秀勇见识了这座城市的繁华,也目睹了繁华背后隐藏的丑陋。“几年前的东莞治安很差,街上的小偷、开摩托车抢劫的都很常见,但这两年整顿得很不错了。”
2001年的一天,王秀勇在东莞一家商场里看电视,在他身后坐着一个看上去20多岁的小姑娘,正捧着一张诊断书低头抽泣。“我回头一看那诊断书,上面艾滋病的诊断结果非常明显。”
“我觉得‘黄祸’最厉害,我以前看过很多媒体报道,说现在的艾滋病就跟核武器一样,一旦爆发就是不可控制的,对社会危害太大了。”说这话时,王秀勇语调平静,但表情变得格外严肃。
暗访绘图
“一般我都会在边上长时间蹲点,此外我也向附近一些人打听,一定摸到实情。”
今年3月,东莞市掀起“扫黄打虎(指老虎机)”的高潮,针对辖区内经营黄赌毒的公共场所和参与人员展开一次空前的“清剿”行动,市公安局也多次强调要发挥民间监督、举报的作用,公安局副局长卢伟琪还在媒体上公开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我当时在报纸上看到了这则报道,觉得这个局长真是有胆有识。”王秀勇认为自己身体力行协助警方的机会来了。
由于手有残疾不能发短信,直接打电话又不方便,思量之余,王秀勇决定发挥自己曾到东莞多处地方卖过艺的优势,通过暗访确定黄窝点,然后再绘制详细的“扫黄地图”交给警方。
王秀勇居住的东坑镇成为他的第一个目标。由于在东莞多年,他对每条街道的情况都非常熟悉,加上又是残疾人,每次进店都可以假装乞讨,因此几乎没有人怀疑过他。
在确定一家店是否是黄窝点时,王秀勇并没有轻率地下结论,而是通过多种途径求证。“一般我都会在边上长时间蹲点,此外我也向附近一些人打听,一定摸到实情。”一些当晚不好确定的,王秀勇会等到凌晨四五点时再去一次,直到最终确认。
虽然有乞丐的身份作掩护,但王秀勇暗访的过程也并非顺风顺水。一次在确定某个窝点的具体位置时,由于光线太暗,门牌号看不清,他便凑上前去查看。结果店里一位男子发觉异常后,拿着棍子准备对他进行殴打。“我当时撒腿就跑,直至看到街上的巡逻车那人才不追了。”随后王秀勇花了80多块钱打车回到住处。“从来没花过这么多钱坐车,但感觉心里还是很踏实。”
“确定位置后,我会大致先记录在随身带着的报纸上,回来再绘成地图。”王秀勇边说边给记者演示。由于双手残疾,他只能费力地用右手夹住圆珠笔,然后跪在地上用颤抖的手做记录。
王秀勇掏出一个简陋的笔记本,已经画好的地图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每个窝点所在的道路、门牌号、人员状况等,虽然字迹歪歪斜斜,但路线非常清晰。“字写得很潦草,反正我自己能看懂就行。”看见记者盯着报纸上的字迹努力地辨认,王秀勇笑着解释道。
根据王秀勇暗访提供的“扫黄地图”,警方于5月下旬查封了东坑、大朗两镇4处涉黄发廊。5月31日,石碣公安分局出动警力186人,根据王秀勇扫黄地图中的信息,共清查出租屋346间,士多店48间,发廊12间;查处涉赌行政案件1宗,行政拘留1人,行政罚款4人;查扣赌博游戏机2台、麻将台3张。
而下一站,王秀勇称他将去石龙、常平两镇绘制“扫黄地图”。
想找份工作
“我这个人绝对忠诚,看个大门、仓库、园林都没问题,顺便我的山东快板还可以给大家逗个乐。”
看到警方通过自己提供的“扫黄地图”查封了这么多窝点,王秀勇称自己心里还是有一定成就感,但绘制“扫黄地图”毕竟有很多危险,他自己也坦承害怕遭到报复。
王秀勇说,他现在每天出门都会带着帽子或更换衣服,并时不时地变换发型。记者去的前一天晚上,他刚刚剃了光头。
“我想到的时候还是很怕,但我觉得邪不压正,万一被人报复了,那也是没办法。”说这话时,王秀勇长舒一口气。他说自己现在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家80多岁身患脑血栓的老母亲。
一个双手残疾的流浪汉,为何非要如此执着地绘制“扫黄地图”呢?多次拒领警方提供的奖励,他是否是为了炒作自己?面对外界的质疑,王秀勇坦然地说道:“外界怎么评价我不管,我只是觉得现在为扫黄做点事情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其实真要是出了名反而会更危险。”
谈到未来的打算,王秀勇表示自己很想找份工作,不给钱也无所谓,只要包吃包住。“我这个人绝对忠诚,看个大门、仓库、园林都没问题,顺便我的山东快板还可以给大家逗个乐。”
“你想过结婚吗?”面对记者的提问,王秀勇有点不好意思,他笑着边挥舞残掌边说:“这个不太可能,我现在勉强能照顾自己,哪有钱养活别人?所以想也没用,索性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