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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岗女工5次赴北川 赴玉树带6000去回家仅剩6元

来源:大众网-齐鲁晚报
2010年06月05日02:12
谭瑞霞和孙女在一起。孙女今年两岁了,谭瑞霞
  谭瑞霞和孙女在一起。孙女今年两岁了,谭瑞霞

  一位下岗女工的义工生活

  文/本报记者 李真 片/本报记者 孙国祥

  “在北川那会儿,看见人,比看见一堆钱要强得多!”49岁的下岗女工谭瑞霞说。

  这个每月领428元救济金的潍坊义工,一人去了北川五次,“看见家里条件差的,就给他们留钱”。在玉树,她又做了近一个月志愿者,走时带了6000块钱,回家时只剩6块。

  “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这是谭瑞霞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那段日子,她和丈夫工资微薄,不光要抚养一双儿女,还接纳了发生变故的亲戚家的四个孩子。

  她说,在那段最困难的日子里,她接受过别人的帮助。现在,她要趁着自己能到处走动,去帮助别人。

  钱多钱少,谭瑞霞说“并不重要”,因为她的快乐和幸福,从来就没有因为生活拮据而减少过。

  谭瑞霞的家就像旅馆,五张床、一个地铺,80平方米的房子挤得满满的。

  这个位于潍坊市潍州路祥基花园小区的两室一厅是毛坯房,是谭瑞霞大姑姐的房子。旧城改造后,她们两家人搬了进来。屋里的房间连门都没装,一台旧电视机衬得客厅空荡荡的。

  家里六个孩子,都管她叫妈。两个是她亲生的,四个是她收养的。现在,他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离开家;而她,也一点点老去。孩子们很孝顺,有当兵的、有工作的,每月都给她钱。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可钱花在别人身上,却大方得很。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谭瑞霞常念叨这句话。自己的孩子长大了,现在,她要照顾别的孩子。

  北川

  “钱有什么用!那个时候,身上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关键是有人才行。那会儿,看见人,比看见一堆钱要强得多!”

  2008年5月12日,在青海当兵的老三打回电话,“妈,四川地震了,部队要去那边救灾。”

  谭瑞霞嘱咐了儿子几句,自己倒坐不住了,她想,“我得去一趟震区。”

  5月14日,谭瑞霞到了绵阳。路断了,她跟其他志愿者一路走到擂鼓镇。途中,一些好心人会用车捎他们一段,即便这样,他们还是走了两天。

  一路上,他们抬过上百伤员。

  “那时候,真不觉得累。看着担架上受伤的老百姓,唯一的想法就是早点把他们抬到救助点。有些伤得重的,在担架上就没意识了,怎么喊都不应。我们还是抬着他,拼命往前赶。现在一想,这些人能活下来多少呢?”

  一路上到处是山体滑坡,不时有灰土和石子从身边落下。路边深沟,经常有从深山里逃出来的山民向他们求救。山上土石疏松,哪怕一次非常小的余震,都有可能将他们瞬间掩埋。志愿者们手拉手,将他们从沟里拽上来。有时候,要结成十多人的“人链子”,才能拽上一个人。

  在四川,谭瑞霞待了一个月,抬伤员,搬运物资……最后,把剩下的100元钱都捐给了四川省红十字会。

  “钱有什么用!那个时候,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关键是有人才行。那会儿,看见人,比看见一堆钱要强得多!”

  汶川地震一周年,谭瑞霞和潍坊其他几名义工来到北川。这是她第三次来北川了。

  这次,她要到那些在潍坊商校读书的北川职专学生的家里走走看。平时,在潍坊,她经常去看这些孩子,连商校“北川班”班主任张长顺都说,“谭大姐都快成这些孩子们的妈了”,“她对这些孩子精神上的帮助,一点都不比那些捐大钱的企业家差。”

  临走时,谭瑞霞带了3000多块钱,连上坟用的香、纸都带着。

  北川职专学生杨柳的姑妈在地震中失去了四个孩子。这一趟,谭瑞霞特意陪杨柳去看她姑妈。

  “来了,坐吧!”杨柳的姑妈神情恍惚地招呼了一声谭瑞霞,随即就拉起杨柳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侄女。周围人谈话,她也听不见,只是一个劲盯着侄女看。

  看到这一幕,谭瑞霞差点流眼泪了。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放下600元钱赶紧走了。

  在板房区和帐篷区,谭瑞霞把身上的2800元钱分给7个孩子,每人四百,自己只留下200多元路费,“反正看见家里条件差的,就给他们留些钱。”

  钱,就这样一点点花出去,到底花多少,她心里也没个数。

  而这十几年来,谭瑞霞家里没有添过一样家具。

  谭瑞霞翻出一张老照片,那是她和丈夫钟汉山的合影,是他们35岁时,在老家安丘照的。

  谭瑞霞盯了好久,叹了口气,“那时他还挺好看的呢,穿得也利索。现在老了,唉!十年了,他净穿孩子们的旧衣裳了!”

  玉树

  也许是看到黄瓜了,四五个孩子打闹着,跑了过来,到跟前了,却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她看,一会儿又瞅瞅她的包。作为一个母亲,谭瑞霞实在受不了这种眼神。

  4月14日,青海玉树地震。

  10天后,谭瑞霞一个人带着6000元钱到了玉树。

  这6000块钱,其中4000块钱是谭瑞霞父亲给的,还有1000元是儿子结婚时收的礼钱。

  谭瑞霞的父亲80多岁了,是潍坊市城建局的退休职工。

  从父亲手里接过这4000元钱时,谭瑞霞的手“颤了一下”,这是老父亲一个月的退休金啊。

  老爷子省吃俭用,到头来还要接济女儿,其实他非常清楚女儿每天都在忙什么。每次给钱,他问都不问,只说一句:“拿着就行!”

  从电视里看到玉树那边蔬菜非常紧缺,出发前,谭瑞霞买了20斤黄瓜背上火车。

  坐了39个小时火车,谭瑞霞到达玉树一处野战医院。在这里,等着看病的群众排了百米长的队伍。一个小男孩在妈妈的怀里,不停地哭闹着。

  谭瑞霞走上前,拿出一根黄瓜,放到孩子手中。

  接过黄瓜,小男孩立马停止了哭闹。令谭瑞霞心酸的一幕出现了,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都向她凑来。

  黄瓜很快被抢光了。

  四五个孩子打闹着,跑了过来,到跟前了,却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她看,一会儿又瞅瞅她的包。

  他们黑黑的脸蛋上,看不到高原红,全都脏兮兮的,可眼睛却“亮晶晶的”。

  作为一个母亲,谭瑞霞实在“受不了这种眼神”。

  她再也掏不出一根黄瓜来了。

  一位老人将自己的孙子拖回队伍中,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拿了一块熏黑的羊肉,放到孩子嘴里。不知道是肉太老咬不动,还是孩子不舍得往下咽,这块肉在他嘴里嚼了有十几分钟。

  第二天,谭瑞霞联系了潍坊一个义工,希望找一些单位捐点蔬菜过去。可直到她离开玉树,都没有再收到信儿。

  “这种事儿不能强求,可能人家也有难处。”谭瑞霞说。

  在玉树县物资储备库,谭瑞霞和15名年轻人组成了搬运小组。小组里,谭瑞霞年龄最大。

  每天,他们只休息四五个小时,干到半夜,找个军大衣一盖,窝在纸箱子上就睡着了。

  晚上,仓库里的温度只有摄氏四五度。也许是太累了,在仓库睡了几次,竟然没被冻醒,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被大货车吵醒,吃点泡面,继续干活。

  干了20多天搬运工,红十字会给谭瑞霞调了个轻松点的工作,照顾医院的病人。

  在青海省第五人民医院,11岁的藏族女孩永杰措毛趴在奶奶的床头,泪水浸湿了祖孙俩的脸。

  老人从倒塌的房子爬了出来,胯骨骨折,动不了了。

  谭瑞霞走上前去,把小女孩揽到怀里,想安慰她几句,一股酸腐味直扑鼻腔。

  小女孩的头发结成一团。11年来,父母常年在外放牧,她和奶奶一起生活,从没有洗过澡。

  谭瑞霞想给她整理一下头发,刚梳了一下,她就喊疼。

  梳了一小时,小姑娘的头发才理顺了;洗澡时,谭瑞霞往她头发上打了六遍肥皂。

  “你来了后,我有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洗澡,第一次梳辫子,第一次像这样写汉字。”很快,永杰措毛就和谭瑞霞混熟了,她会抱着谭瑞霞的腿撒娇,非要拿相机拍照。而在这之前,根本听不到这个女孩儿的笑声。

  一次吃饭时,永杰措毛不经意问了一声,“阿妈,我们明天吃什么?”

  那一刻,谭瑞霞真想把小措毛抱在怀里,对她说,“我不走了,就在这陪你。”

  可她忍住了,那不现实。从那以后,永杰措毛不再喊“谭阿姨”,她开口喊谭瑞霞“阿妈”。

  可这个“阿妈”终归要走,谭瑞霞离开那天,小女孩抱着她的腿一直在哭,谁都劝不住。

  那张谭瑞霞睡觉的照片,是小措毛偷拍的。看着那张照片,谭瑞霞忍不住笑了,她在想,措毛蹑手蹑脚给她拍照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她真想再回去看看这个小女孩,“给她梳个漂亮的小辫子。”

  家庭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都改口喊我妈了,在外面也这么喊我。好多人都好奇地问,我说他们都是我的。”

  从玉树回到潍坊,谭瑞霞身上只剩下6块钱。

  “我也不知道带的钱都干什么了,就是给孩子买了点吃的、喝的。他们需要什么,我就给添置点。”

  “我知道过苦日子的滋味,所以能体会他们的难处,以前也有很多人帮我啊。”对谭瑞霞而言,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1998年冬,谭瑞霞的大伯哥在峡山水库打工时,落水身亡。

  不久,谭瑞霞的嫂子离开安丘,留下两个孩子,一个9岁、一个12岁。平日里,兄弟俩只能靠邻居送些饭维持生活。

  每个周末,谭瑞霞把五岁的女儿交给母亲,骑自行车走四十多里路,回老家照看两个侄子,到了家,累得要扶着墙才能进屋。

  坚持了两个月,谭瑞霞干脆把两个孩子接到潍坊上学,户口落到自己家。

  上班、接送四个孩子上学、放学,夫妻俩不敢歇一口气。

  夏天,趁着白浪河放水,夫妻俩偷偷下网捕鱼,第二天一早拿到市场卖,挣个二三十块钱。

  这点钱,至少可以顶一个人工资。“晚上下网后不敢回家睡觉,得守着,看有没有鱼,也要防着被管理员收走渔网。我们都是在河边睡觉,第二天接着上班。”谭瑞霞说。

  不久后,谭瑞霞的大姑姐出现精神障碍,病情时常发作,姐夫身体不好,根本无法照顾两个儿子。谭瑞霞于是将大姑姐的两个孩子也收养了,还把他们一家人接来同住。

  这样一来,家里负担更重了。

  每次,趁着厂里休假,两口子会到水果批发市场批发点水果卖。本钱少,最多只能批发一筐苹果、一箱香蕉,两口子用自行车推着,走一小时的路到南下河市场卖。

  夫妻俩凌晨四点多就起床了,卖到七点多,谭瑞霞就要把剩下的水果低价处理掉,因为她还要赶回家给孩子准备早饭、送他们上学。

  早起三个小时卖水果,也就赚个二十多块钱。两个普通工人,养活六个孩子,还要供他们上学。一家人的艰难,谭瑞霞所在的潍坊市床单厂的职工看在眼里。

  当年厂工会主席送给谭瑞霞的桌椅,至今还摆在屋里,“邻居家一些没用的床单、被罩,孩子穿不着的衣服,都会给我。”

  一家人并不觉得苦,大伯哥去世的那段时间,谭瑞霞觉得“最难熬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家人要好好生活下去”。

  空闲时,谭瑞霞会带孩子逛逛免费的公园,听到别人夸她家孩子漂亮,笑得合不拢嘴。日子紧巴点算什么,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气。

  2007年夏,谭瑞霞下岗了,这一年她46岁,没人愿招聘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工。

  谭瑞霞失业了,没有任何收入。

  一些老同事去劳务市场找活,谭瑞霞也跟着去了。

  冬天,天还没亮,谭瑞霞就要起床,去劳务市场抢活,种树、打扫卫生、搬东西、给农户收玉米……运气好时,一天赚六十多元。看到雇主过来了,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

  并不是每天都会找到活干,倒霉的时候,白等一天,一分钱都赚不到,还要给劳务市场交2块钱看车费。

  在劳务市场打工一年多,谭瑞霞平均每月能赚600多元,丈夫钟汉山一直在潍坊制钳厂打工,每月挣不到1000元。

  不过,让她宽慰的是,孩子们长大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都改口喊我妈了,在外面也这么叫。好多人都好奇地问,我说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们有出息,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强。”

  没事儿的时候,一家人会围坐在那个窄窄的旧茶几上打扑克。这个大家庭里,从来不缺少笑声。

  “她就这么一个心愿,现在有空了,多帮帮别的孩子。趁着身子骨还行,就让她出去跑跑吧,我去年还跟她去了一趟北川。”钟汉山觉得,只要妻子觉得幸福,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钟汉山9岁时被送到三叔家生活,因为家里太穷,七兄妹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上学了。也许和这些经历有关,妻子做的这一切,他都理解。

  这两年,谭瑞霞做义工认识了不少人,可是她从来没有羡慕过谁,“哎!他们开着车住大房子,就一定比我过得好吗?他们有他们的烦恼,好些人找我聊天时,不是愁这就是愁那,我就没什么愁事儿!”

  “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啥?”谭瑞霞有时也会琢磨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吃饱穿暖足矣,如果孩子再有点出息,她就更满足了。

  钱多钱少,对谭瑞霞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她的快乐和幸福,从来就没有因为生活拮据而减少过。

  

(责任编辑: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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