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青在线
为了信仰还是被逼上梁山？塔利班头目是这样炼成的
本报特约记者 章鲁生
美国《时代》周刊网站7月8日刊登文章，讲述了阿富汗塔利班武装一名头目的“成长之路”。35岁的穆罕默德•赫利德（化名）是阿富汗塔利班武装一个地区的头目，他带领手下近400人在阿富汗东北部塔哈尔省仰吉喀拉地区，同政府军及美英联军展开对抗，还充当“影子政府”的角色，为当地民众“主持公道”。用他的话说，当地民众很支持他们。
赫利德之前曾加入塔利班，为了过平静日子而退出该组织，后因忍受不了政府安全人员的勒索敲诈，重返塔利班，并成为一名头目。他的经历说明，在阿富汗政府腐败成风、资金匮乏的情况下，总统卡尔扎伊本月初批准的争取塔利班小头目和底层士兵的计划，在推行时将面临重重困难。
1．袭击韩国非政府组织后被捕入狱
35岁的穆罕默德•赫利德与大多数仰吉喀拉地区的同龄人一样，童年时代是在白沙瓦的一处难民营里度过的。赫利德被送到巴基斯坦的一所宗教学校读书，待他从巴基斯坦回国时，控制阿富汗的是一个名叫“塔利班”的武装组织。
赫利德加入了塔利班，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希望有口饭吃。但到了2001年秋，形势天翻地覆，塔利班组织在美英联军的狂轰滥炸下，不得不躲到阿富汗北部山区暂避风头。赫利德再次来到巴基斯坦，打算在这里“等待风暴散去”。
2003年春，美英联军的注意力集中到伊拉克战争上，塔利班武装趁势悄悄复苏。伊拉克战争爆发后不久，塔利班领导层便向赫利德发出命令，让他回国。
接到命令后，赫利德立刻动身返回阿富汗。上层派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在阿富汗北部的昆都士省开拓地盘。赫利德完成了任务。2004年，他成功策划了一起针对韩国一个非政府组织的袭击事件。赫利德表示，之所以袭击这个组织，是因为它在当地非法传教。“我们曾通告过政府，这并非一个慈善组织，它在这里劝诱人们改信基督教。”
但这次袭击事件让赫利德身份暴露，他被关进喀布尔的普勒恰尔希监狱。不过赫利德并不后悔，他认为这次行动很成功。“我被捕后，那个非政府组织也撤出了阿富汗。”
此后的两年，赫利德一直被关押在普勒恰尔希监狱。他在里面遭受拷打，不被准许晒太阳，吃难以下咽的食物。
2．“监狱是我们招兵买马的大本营”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赫利德与同在狱中的一些塔利班头目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联系，与这些头目的相处，更加坚定了赫利德同阿富汗现政府的对抗立场。“我们都认为现在的阿富汗政府是西方的傀儡，”他说，“现在的政府推行的法律违背了伊斯兰教义，因此我们并不承认它。”
实际上，普勒恰尔希监狱此时已成为塔利班武装的一个重要据点。一些塔利班成员身绑炸弹，装出要搞自杀式袭击的样子，然后故意露出马脚，让当局逮捕。被关入普勒恰尔希监狱后，他们便在狱中担当“传教士”，号召囚犯起来反抗政府。一名曾在里面呆过的塔利班成员去年在接受《时代》周刊采访时表示：“普勒恰尔希监狱就是我们招兵买马的大本营。”
正因为如此，阿富汗政府和美英联军，如今对被送入该监狱的每一名囚犯都格外重视，他们还把普通犯人与“10美元一天的塔利班”（指那些为了钱而加入塔利班组织的人）分开关押，以防前者被“洗脑”。
2006年，赫利德和几名塔利班成员一起被释放。两年多的监狱生活也让他的家人备受艰难——他的妻子拉扯着3个孩子，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欠了别人许多钱。
现实生活的窘境让赫利德打算呆在家里，不再和塔利班来往。他想老老实实地做点儿什么，虽然挣的钱少得可怜，但总可以过安静日子。“我当时想，我在狱中失去了很多，再也不想置身是非之中了。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工作。”
但是，按照赫利德的说法，政府安全部门不想让他平静地生活，家乡的警察以及阿富汗国家安全理事会（阿富汗的情报机构，有“阿富汗的FBI”之称）的官员经常找上门来。即使他当时正在会客，这些“不速之客”也会向他盘问客人的底细，让他非常难堪。
3．不堪敲诈 重返塔利班
国家安全理事会和警察之所以对赫利德“格外照顾”，除了他曾参与塔利班组织外，还因为他当时是村民们每周五在清真寺祈祷的领头人，而祈祷的人群据说“经常抨击卡尔扎伊政府”，“并抱怨国家被外国异教徒占领”。
警察在盘问、搜查赫利德时，还会向他索贿，并威胁说，如果不行贿，就要逮捕他。赫利德几次成为当地几桩刑事案件的嫌犯，他说自己“只是一只替罪羊”。
除了前塔利班成员的身份，赫利德还是一名普什图人。可在他生活的地区多为塔吉克人和乌兹别克人。当地居民称，作为少数民族，这里的普什图人经常遇到麻烦，政府官员歧视他们；打官司时，法官很少给普什图人公道。
这种现象不难理解。赫利德说，在阿富汗，种族便是“通行证”，政府官员往往会对本种族的人给予“优惠待遇”，这也是仰吉喀拉地区的普什图人遭遇不公的根源。即使现任总统卡尔扎伊也是普什图人，他们依然被排斥在社会进步之外。
为了申冤，赫利德向阿富汗中央政府及负责处理前塔利班成员事务的部门写过好几封信，但均石沉大海。警察及国家安全理事会的人还是不时上门，找他麻烦。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近3年。2009年，赫利德无法忍受，他决定重返塔利班。“都是因为这些安全部门的人，我不得不跟他们斗到底。如果连总统府都解决不了我的问题，还有谁能解决呢？所以我离开了村子，拿起武器，跟政府对抗。”
家人和族人也受够了阿富汗安全部门的勒索和压迫，他们支持赫利德重新加入塔利班。由于有经验，赫利德很快当上了塔利班组织的一个头目，手下有近400人。他在接受《时代》周刊采访时高兴地表示：“感谢真主，当时大家都支持我的决定。他们会拿我们和政府安全部门的人比较，并欢迎我们。”
4．“我们向来把投降看成罪恶”
赫利德所在的塔利班组织之所以受到欢迎，是因为他们给普什图人“主持公道”，这些普什图人之前很少从法官那里讨得公道。
赫利德透露，如今他们招募新成员的手续很简单。“我们的代表会到各个省去，物质刺激与精神激励双管齐下。找到目标后，代表们便与他们谈话，谈生活中遭受的冤屈、外国占领军和如今的政府。代表会问，‘你怎样看待现在的政府？它是符合伊斯兰教义还是反伊斯兰教义的呢？’如果对方回答‘反伊斯兰教义’，代表便说，‘塔利班将给你提供物质帮助。’”
通过上述“考核”之后，新招募的塔利班成员要向所在地区的头目宣誓效忠。赫利德透露，这些成员将根据他们执行的具体任务领到“军饷”，但他不愿透露具体数额，只是强调，“与现政府及外国军队的战争主要是意识形态上的。”
按照赫利德的说法，塔利班高层并不向下面的组织提供武器，赫利德手下的武器大多来自战斗中的缴获，以及当地族人的捐赠。战斗力较差的阿富汗安全部队是他们喜欢的作战对象，他们还乐于向当地百姓宣传，争取他们的支持。这都是避免自身伤亡的好办法。
谈起对阿富汗未来的看法，赫利德认为，他有生之年将看不到和平到来的那一天，“因为我们的要求与政府的要求相差太远，政府要我们先放下武器，但这不算和平。如果要和平，双方都应该放下武器，互相接受对方提的一些条件。如果只是我们放下武器，那就是投降了，而我们向来把投降看成罪恶。”
5．争取塔利班小头目和士兵的计划困难重重
7月5日，正在阿富汗访问的美国共和党资深参议员约翰•麦凯恩表示，驻阿北约部队及阿富汗军队若能成功控制坎大哈市（阿富汗塔利班的主要据点），就能取得战争的最终胜利。“塔利班组织也知道坎大哈是成败的关键，”麦凯恩表示，“我们也清楚这一事实，并将在接下来的斗争中继续努力。”
但塔利班不仅看重坎大哈，如今他们的活动范围遍及阿富汗全境。前不久，赫利德带领的人马出现在塔哈尔省。塔哈尔省是美国轰炸阿富汗9年之后，阿富汗34个省中最后一个出现塔利班活动的省份。这让许多人不得不深思，塔利班为何能卷土重来。《时代》周刊称，除非阿富汗现政府有更好的治理手段，再加上一支充满活力的安全部队驻防在阿富汗全境，否则，塔利班当初在南方的失败将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相反，赫利德的个人经历或许能说明塔利班在这几年迅速发展的原因。
本月初，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批准了一项争取塔利班小头目和士兵的计划，以辅助同塔利班高层展开对话的计划。不过类似的行动之前有过，但失败了。赫利德的例子证明，对于放下武器的塔利班分子，阿富汗现政府不仅要使他们不被塔利班组织再次笼络，还要保护他们免受勒索。
即使是与塔利班高层的对话计划，卡尔扎伊政府也很难顺利推行。赫利德直言不讳地表示：“据我从上面了解的情况，以及广播里的信息，在外国占领军还驻扎在阿富汗的情况下，谈判是绝对不会进行的。外国军队撤离阿富汗是谈判最重要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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