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梅尼科•奥佩迪萨诺 “光荣会”教父

这个卡拉布里亚老农民，是意大利“目前最强大、最凶残的”犯罪组织的教父

　　特约撰稿 余锎

　　和坐落在意大利南部的“脚趾地区”、卡拉布里亚省的其他镇子没什么两样，罗萨诺靠着地中海，是个还没完全现代化的小农村，宁静怡人。除了本地人，大多只有一些迷恋西西里风光的背包客会偶然顺便拜访此地。

　　和小镇上的其他居民也没什么两样，多梅尼科•奥佩迪萨诺是一个年过80、满头银发的农民，住着普通的白色房子，在海边有个果园。他每天早起开着当地人称为“猴子”的三轮车去果园里，自己采果运到市场去卖，闲时喝点格拉帕酒，看起来不过是个典型的地中海老农。

　　然而，当意大利警方在7月13号开始大规模的扫黑行动后，这个老人像素模糊的照片被放到了网上，意大利内政部官员罗伯特•马洛尼称，这个卡拉布里亚老农，正是意大利“目前最强大、最凶残的”犯罪组织“光荣会”的教父！

　　地中海老农

　　每到此时，人们又会记起马里奥•普佐的传奇小说《教父》，在科波拉改编的电影里，马龙•白兰度饰演的维托•柯里昂表面上也是普通市民，还会亲自到街市上买水果。奥佩迪萨诺的邻居们宣称这位“老绅士”绝对不是教父。不过，意大利警方明白，在不为外界所知、但其实黑手党盛行的卡拉布里亚，看起来再老实的村民也可能谎话连篇，而且这次他们握有铁证。在卧底两年多之后，他们偷拍了一卷录像带，录像里，奥佩迪萨诺和其他头目聚集到了圣卢卡市的天主教圣母堂，其中两个头目的儿女在这举行婚礼，“光荣会”高级头目也在此碰头。正是在这次聚会中，奥佩迪萨诺被正式选为“教父的教父”。这一切正如电影《教父》的开场——维托通过女儿的婚礼，一边处理家事，一边斡旋好“家族的事”。

　　此后警方得到更多“光荣会”会议的录像，奥佩迪萨诺主持了大部分的会议。除了一般强调光荣会头目的团结合作以外，最引人注意的是不久前的一次会议：在一个乱糟糟的后院里，奥佩迪萨诺坐在一张塑料椅子上向其他头目表示，要注意在经济上控制意大利的北部，毕竟那里是意大利最富庶的地方。他还表示，伦巴底有些骚动，要及时控制。不久后，“光荣会”伦巴底地区分支的头目卡美罗，因为一直向奥佩迪萨诺索要更大“自治权”而被“干掉”。58岁的他在伦巴底一个喧闹的酒吧里，被一枪爆头。

　　熟悉奥佩迪萨诺的警方和黑手党研究者根本不会感到惊讶──早在90年代，西西里的科萨•诺斯特拉组织（人们印象中正牌的“黑手党”）开始衰落，而正是奥佩迪萨诺，这位“光荣会”的元老，通过暗杀和帮派火并，从西西里人手里夺取了地中海毒品交易的控制权，渐渐将“光荣会”带到了黑手党历史舞台的中心位置。

　　这位看起来寒碜又吝啬的地中海老农，和其他“光荣会”里腆着大肚子、衣服土气的老家伙们一起，控制着年收入超过440亿美元的辛迪加组织。这个数字意味着，他们占意大利全国GDP的3.5%。

　　“光荣会”家族

　　尽管现在意大利本土和其拉美分支的犯罪组织被统称“黑手党”，“光荣会”却并非西西里黑手党（Mafia）的分支。

　　“光荣会”成员经常自吹其传统来源于西班牙的海盗帮嘉杜纳（Garduna）。在那不勒斯的卡莫拉（Carmorra，20世纪初意大利最大的犯罪组织，来源于Garduna）渐渐衰落后，他们就被看成是卡莫拉的后人，但“光荣会”所在的卡拉布里亚省其实自成一体，那里的人们说着一口意大利希腊语（Griko），“光荣会”的名字正来自于这种怪腔怪调的Griko，意味着“英雄、美德”。

　　跟西西里黑手党的岛民独立性或者卡莫拉的政治性不同，在当时贫穷的南部农村卡拉布里亚，“光荣会”的一众创始者信奉的却是劫富济贫的乡村英雄罗宾汉。因此，早期的“光荣会”只是干一些打劫富人的活动，这些活动也许被当地人看成是“营生”，政府也只是把他们看成农村自发的暴力组织而已。在宽松的环境下，“光荣会”迅速发展，主要占据了意大利长形岛屿的两头──作为富裕“水源”的北部地区（都灵和米兰），作为“盗饮者”的南部地区。70年代，他们因为曾经绑架意大利石油大王的儿子让•保罗，割下了他的一只耳朵而得到3000万的赎金而名噪一时。

　　就像意大利的小手工业代代相传一样，“光荣会”的营生是按照严格的血亲关系来传递的。非血缘关系的年轻人要想加入，可以通过结婚联姻的方式进入组织；而一个“家族”要想壮大，就必须不断地生孩子，还要靠与其他家族联姻来结成同盟。“光荣会”就成为了卡拉布里亚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从省会城市勒佐卡拉布里亚到不知名的小镇阿尔通芒特，都有数不清的“光荣会”家族派别，而在家族头目们定期聚会的城市圣卢卡，几乎所有的男性居民都是成员。而随着一战前后南部居民的移民潮，“光荣会”的成员和西西里黑手党一样，也渐渐开始了美洲和澳大利亚的新营生。在90年代前，“光荣会”在全球就有超过100个“家族”和1万多名会员。

　　与黑手党不同，他们并没有一个最高掌权的“教父”，家族之间相对独立自治；而在家族内部，他们则有严格的垂直体系：从最低级的“士兵”开始，上一级则是能拥有自己“士兵”的“长官”。这些中层的“长官”在被提拔前，必须手按《圣经》起誓，永远忠于犯罪事业。于是光荣会的“中层管理者”也被称为“福音”，而顶头的，则是家族的头领“教父”。

　　可卡因潜水艇

　　90年代后，随着海洛因的衰落，可卡因渐渐成为欧洲销量最大的毒品，而把持毒源的拉美地区“光荣会”在西西里黑手党衰落后就迅速成为了意大利最大的黑帮。他们不再需要绑架，来自哥伦比亚的可卡因是他们的摇钱树。仅次于西班牙伊比利亚的口岸，卡拉布里亚成为了欧洲第二大的可卡因交易场。

　　2007年他们的一份财务报表显示，400多亿的年收入有270亿来自可卡因──而他们还有专门开往哥伦比亚运送毒品的潜水艇。“巨大的财富后隐藏罪恶”，这是《教父》引用巴尔扎克的名言。“光荣会”在毒品销售网中也迅速变异。在一次持续6个月、死亡人数达600多人的帮派火并后，“光荣会”开始了由一个最高“教父”统领的时代，奥佩迪萨诺也是在当时渐渐崛起，为了保护帮派的秘密，他设计了“光荣会”内部的秘密机构拉桑塔（意为“神圣”），这个秘密组织正是由家族教父和重要成员组成。正是这个机构为教父们充当保护墙，让意大利警方难以调查；也正是这个机构，让奥佩迪萨诺能在平日种果卖菜。不过，“地中海老农”只是个伪装，奥佩迪萨诺和教父们形成了把持辛迪加组织、调节矛盾的核心团队，他们给自己改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罪恶”。

　　“任何信念的力量也无法改变命运。”《教父》在结束时候曾有这样一句话。7月13日，意大利警方在准备多年后一北一南同时开始扫荡“光荣会”。警方出动了3000多警察和宪兵组成的扫黑部队，抓获了304名“光荣会”的成员，除了大头目奥佩迪萨诺，这些成员都是伦巴底、卡拉布里亚和米兰地区的高级成员，还有部分是政府官员。这对正在盛景的“光荣会”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挫败，但意大利黑手党的研究者却持谨慎的态度：“我们之前就一直在打击一些支派，不过光荣会有很深的社会根基，很可能马上就能复原，我们还没有伤到最根本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