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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村民被控井下杀三人伪造矿难索赔 敲诈52万(图)

来源:中国新闻网
2010年07月26日04:45

今年6月28日,房山一处黑煤窑窑口,夜间仍在盗采。 本报资料图片 吴江 摄

  7月12日,北京市一中院开庭审理了河北承德农民黄玉才、黄现忠、石雪松和张喜华四人涉嫌故意杀人一案。

  检方指控,2009年7月21日,四人以打工的名义,将韩俊红骗至房山一非法煤窑处。在井下的巷道内,韩俊红被黄现忠用铁锤击打头部死亡。随后,黄玉才、黄现忠伪造矿难现场。而此前,黄玉才、黄现忠、石雪松以同样的手段,将佟延甫(智障者)、张秀云骗至非法煤窑处,杀害并伪造矿难。目前,此案尚未宣判。

  昨日,受害者佟延甫的弟弟说,得知真相后,不少人跟他提到电影《盲井》。

  “诱骗杀人,伪造矿难,勒索赔偿”,这些情节与电影大致相同。但电影中,遇害者是受骗的陌生人;而现实中,黄玉才等人杀害的是自己同乡,甚至是亲戚。

  时间回溯到一年前。

  2009年7月21日午后,41岁的黄现忠先准备了锤子,进入井下巷道内等候。38岁的韩俊红下井后,黄现忠让他走在前面,说自己要找东西。

  “打头部两三下便倒地,趴在地上。”黄现忠供述,随后他用撬棍将巷道上方的石头捅下来。

  这起“矿难”发生后,张喜华得知了丈夫的死讯。

  这名37岁的女子,是这起“矿难”的导演之一。此前,她以忐忑不安多日。“每天出去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但为了能得钱,也顾不上了。”她说。

  突然冒出来的媳妇

  “矿难”发生8天前,韩俊红来到这家位于房山区大安山的非法煤矿,下井当矿工。

  出事后,韩俊红的老家———承德东小白旗乡塘头沟村也接到了通知,村长王立文赶来房山。

  今年7月23日,王立文回忆此事时还不时拍大腿,“我怎么也想不通。”

  他回忆,当时辨认完尸体,办案民警随口说了一句,家属也在。王立文有点儿纳闷,韩家兄弟姐妹六个人,别人都已成家,只有韩俊红打光棍。

  “哪来的家属?”王立文问了句,民警指着边上站着的一名女子。

  王立文认出是张喜华,这个20多年前嫁到塘头沟村,育有一儿一女的女人,怎么突然成了光棍韩俊红的老婆。“春节一块儿砸金花,也没见他俩有事儿。”王立文说。

  即便张喜华拿出结婚证书,王立文还不信,特意到民政局核实。

  塘头沟的村民,包括韩俊红的亲戚,这才知道两人早在2008年就已结婚。

  李荣群是韩俊红的弟媳妇,与韩俊红家隔着一道土墙。据她说,多年来两家人都在一口锅里吃饭,从没见到张喜华过来。

  结婚为“弄死赚钱”

  在村长王立文的印象中,嫁入本村的张喜华老实能干。几年前,张喜华家装修房子,给工人们做饭忙前忙后都是她。

  她为何离婚,又和韩俊红结婚?

  庭审时,张喜华说前夫老打她,别人也劝她离婚。

  她说的“别人”正是黄玉才。王立文说,黄玉才住在八道沟村,距塘头沟8里地,黄管张喜华叫“姑姑”,两人是远方的姑侄亲。

  51岁的黄玉才读过高中,有两个儿子,家里开了间毛衣厂。

  黄玉才供述,他的确曾劝张喜华“离婚,再找一个人,弄死了能搞点钱”。

  随后,黄玉才找到侄子黄现忠,黄现忠又找到30岁的同学石雪松。

  几人分工,黄玉才负责找目标及事后索赔,黄现忠负责行凶和伪造矿难,做过多年矿工的石雪松负责找小煤矿。

  于是,光棍韩俊红被他们盯上。

  法庭上,张喜华哭着说,离婚后找了韩俊红,后者待她挺好。

  据本案辩护律师称,张与韩秘密结婚,未通知韩俊红兄弟姐妹,在法律上张成为韩的第一顺序继承人。

  检方则指控,张喜华和韩俊红的婚姻是罪恶的伏笔,谋杀蓄谋已久。

  “人不能白杀”要索赔

  2009年7月13日,在张喜华的劝说下,在密云做保安的韩俊红,转到了房山当矿工。

  张喜华的理由是“矿上大班一天赚150元,出了煤一天能拿400元”,对此韩俊红同意了。

  做矿工8天的韩俊红,死在黑暗巷道里的铁锤之下。

  “人不能白杀。”黄玉才、张喜华等四人在小旅店商量,决定去找矿主索赔。

  让他们没料到的是,矿主也跟着失踪了。

  张喜华供诉,7月23日,四人身上的钱花光了,坐车回了老家拿钱,后又再度相聚房山。

  在暂住地,四人商量至后半夜,担心如果矿主不露面、人就白死了,索性去举报,再由乡政府出面带他们找矿主或直接赔偿。

  由于谁都拿不准乡政府会否通知公安部门,黄现忠站了出来。根据几位被告供述,黄现忠提出如果公安询问都要死扛是矿难,如扛不下去则由他承担,但其他三人要给他家10万元补偿。

  第二天,他们向乡政府举报“矿难”。

  警方很快介入调查。经鉴定,韩俊红死于头面部多次遭击打,致使颅脑损伤合并失血性死亡,死于他杀并非矿难。

  去韩俊红老家调查的民警发现,三年内,附近另外两名死于矿难的村民,也是黄玉才、黄现忠带到北京郊区非法小煤矿的。

  系列“盲井案”露出水面。

  大舅哥死于妹夫手

  57岁的智障者佟延甫,是黄玉才的大舅哥,也是第一个死于黄玉才导演的“矿难”。

  矿主出了33万元平息,黄玉才等三人以帮忙索赔为由,各自分得4万元。

  7月23日,八道沟村,佟延甫邻居佟凤称,佟延甫、佟延志兄弟俩一起住,哥哥有智障,弟弟有眼疾,加上家庭贫困,兄弟俩四五十岁还打着光棍,佟延志常年在外地打工,哥哥则在老家。

  佟延霞是佟延甫的妹妹、佟延志的姐姐,嫁给黄玉才,三天两头还得跑来照顾佟延甫。

  2007年6月21日,佟延甫离家跟黄玉才去了北京打工挣钱。

  北京西郊的一处非法小煤矿井下,“你歇会,把帽子摘了,坐在这抽烟吧!”黄玉才供述,他将大舅哥引到巷道的一处,而此前他和黄现忠已勘查好此处顶部的岩石有裂缝。

  当时是半夜,只有安全帽顶部的矿灯发着光。黑暗中,黄现忠拿起撬棍,捅了裂缝处的石头。

  据黄玉才供述,石头砸下来,佟延甫的脑袋露在外面,嘴巴还在呼呼喘着气。怕他死不了,他又拿起一块直径约20厘米的石头砸向佟的右耳处。随后,黄玉才、黄现忠二人通知矿主。

  送往医院的车上,黄玉才抱着佟坐在后排。据其供述,佟平躺在他大腿上,头朝左,还有呼吸。他用右手捂住了佟的嘴巴和鼻子,持续约20分钟。

  到医院,佟延甫未抢救过来,临终时睁着眼睛,张着嘴巴。

  “找亲戚下手”的经验

  佟延甫死后两个月,黄玉才的表哥,54岁的张秀云,死于门头沟一非法小煤矿的“矿难”。

  黄现忠供述,那是窑口一次爆炸之后,巷道顶部的石头松动了。在该煤矿干活的工人都没带安全帽。等到没人的时候,石雪松用灯从后面照,黄现忠用铁锤击中张头部,二人再把巷道的石头捅下去。

  随后,他们向煤矿老板报告,“巷道冒顶了,捂了一个人”。

  后来矿主赔偿了19万元,黄玉才等三人以找“黑社会”帮忙为由,从家属处共获得6万元。

  黄玉才在供述中总结行凶经验,一是“要找光棍,家里人少,好要钱”;二是找亲戚下手,是因不会被怀疑。

  小舅子逃“导演”毒手

  黄玉才的小舅子———佟延志,是唯一从“导演”姐夫手下逃生的人。

  如今,提起黄玉才,佟延志就情绪激动,因患病失明的右眼眼皮不住颤抖,甚至会骂人。

  他称,自己也曾被姐夫介绍工作。

  2006年,佟延志正在平谷打工给人做饭。黄玉才介绍他去三河一家建筑工地打工,一天能赚50块。当时是11月份,佟延志回忆,他刚到工地,姐夫就让他上15楼。

  由于没有安全措施,佟延志就抽了根尼龙绳系在身上。

  “扭头正好看见他,还拿着根木方子!”佟延志说,自己正干活突然感到背部被猛击一下,而黄玉才就站在自己身后,手中的木方子约1.5米长,口径约10厘米见方。

  佟延志说,被发现后,黄玉才突然说自己脑袋被砸中了,嚷嚷着脑袋疼。他当时并没有起疑心、两人还一同叫了救护车去医院。

  检方指控,黄玉才事先秘密为佟延志购买了保额为15万元的意外伤害保险,企图制造不慎意外坠楼死亡的假象,以此骗取意外伤害保险金。

  而佟延甫死后,佟延志开始怀疑姐夫,曾提出报警,但黄玉才威胁说“想回去就别报案”,并时时盯着他,上厕所也不能单独一人。

  两年后,韩俊红成为黄氏“盲井案”的第三人。

  疑犯为村里见多识广的能人

  - 人物印象

  黄玉才、黄现忠所在的八道沟村,坐落在承德东小白旗乡山里。村里人每人分到的耕地也就半亩多,主要种玉米和黄豆,一家人种一年地最多收入四五千。因此干的动的都出去打工了,上学的也出去了,留在山里的都是老人和妇女。

  黄玉才“为难”亲戚

  黄玉才是村里的能人。

  多名村民称,黄玉才读过书,还是党员,儿子还在外面开着毛衣厂,家里日子不算穷,不相信他会作案。他们描述,多年来黄玉才未曾与其他村民发生过争执,大家相处得很好。

  不过,也有村民称,黄玉才因为比较有能耐,认识的人又多,见得世面多,大家都不敢惹他。

  黄玉才的婶婶说,几年前她家林子里突然着了火,还烧着了隔壁几户的树,其中就包括黄玉才家的。大部分人的损失,她家都是花一两百块钱把地平整了就完事。但黄玉才就不依不饶,要求把没烧到的树也砍掉重种新树,后来还到林业局告了状,最后害她多花了5000块。

  村民佟凤则说,正是因为黄家做了生意,摊子铺得大,因此才欠下了钱。他认识的几个人都曾为黄玉才做过担保向银行借钱。

  丈夫被捕妻子打工

  “要不困难,能干那事嘛。”黄玉才的妻子佟延霞并不认可自家富裕。黄玉才被捕后,50多岁的佟延霞开始打工挣钱,在山里帮人铲石子,干一天约赚70元。

  7月23日下午,顶着烈日,穿着深蓝汗衫的她,是工地里唯一的女工。对于丈夫杀死亲哥,她说,平时丈夫对哥哥,比自己对哥哥都好,“给钱啥的,哪样都好。”但她也不怀疑这个结果,“你说不是,人家已经出这事,说啥都没用。”

  黄现忠的妻子现在也出门打工。此前,黄曾对辩护律师慕岩霖说,“希望两个孩子好好学习,我对不起他们了,希望老婆再找个对象,少受点苦”。

  据黄现忠女儿的同学说,案发后黄女儿的学习成绩受影响不大,但下课几乎与同学没有交流。

  村民们说,黄现忠家不富裕。山里孩子都出去读书,上10天课放假3天,大雪封山时走下山要1.5小时,平时大伙会拼车坐小面包回来,一次15元。除了交通费,学杂费、生活费等一年合计约1万元。

  这1万元,需要一家耕作两年,或者外出打工一年。

  如今,黄现忠家的大门上还贴着春联,上联是“鸿福铺满前程路”,下联不知被吹向何处了。

  “盲井”案凸现小煤矿监管漏洞

  - 新闻背景

  检察机关认为,黄玉才、黄现忠、石雪松、张喜华无视国法,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3人死亡。且黄玉才、黄现忠、石雪松以矿难为由敲诈勒索他人财物,数额巨大。4名被告人的犯罪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残忍,情节、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应当以故意杀人罪、敲诈勒索罪追究刑事责任。

  对此,被告的辩护律师们认为可辩空间已很小,只可能从是否有自首情节、有无被胁迫等角度恳请法院从轻量刑。

  7月12日,此案开庭审理时,据旁听者称,庭上几名被告人并没悔恨的明显表示。有人甚至认为,把智障人杀害了,对其本人是解脱,家庭还能获得索赔。

  有律师认为,黄玉才等人,三次杀人制造“矿难”,实际上是钻了政府对煤矿监管不力,非法煤窑大量存在的空子。特别是,韩俊红死后,他们敢向政府举报甚至要挟,就是深知“非法小煤矿与基层政府之间的关系”。就是利用了出现事故后,小煤矿想私了,当地政府想息事宁人的心态。

  小煤矿监管漏洞,也是连发3起“盲井”悲剧的原因之一。

  A10—A11版采写/本报记者 张媛 (来源:新京报)
(责任编辑:刘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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