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网消息 武汉媒体“隆胸男”状告整形医院的报道,让他第一次在武汉曝光。
奶奶去世后,他几乎成了一个孤儿。对自己的家庭,他极力回避。“如果不是因为官司,我不会让人知道我的过去。”
16岁那年,一个男人领着他走上了一条“非正常”的路。此后,他以男人之身,演女人的角色。
在要不要隆胸的问题上,考虑了两年之久。
面对指指点点,他或者不理会,或者笑着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再做几年,挣点钱,开个小店,能养活自己就行。
如果将来事业有成,可能会把假体取出来,独自一人低调生活。
崴崴在QQ签名栏敲出“已回到武汉,叶落归根,暂不接演出……”长舒一口气。
离开武汉多年后,他终于再次回到家乡,暂别上海的小夜场,和那里的灯红酒绿。
此番离开很彻底,退掉了上海的出租房,将所有东西打包。此次回武汉,他想多呆一段时间。何时再走,还没打算。
7月20日上午,一阵暴雨过后,江汉路步行街上,身材高挑的崴崴,身穿一件龙凤纹路的黄色短旗袍,略显夸张的黑色罗马鞋,黑色的鞋带呈网状直到膝盖。腕挎黑色的坤包,飘逸的长发高盘头顶。
此前,武汉媒体“隆胸男”状告整形医院的报道,让他第一次在武汉曝光。
在街边一家略显冷静的咖啡厅,崴崴找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语速极快,善谈,二十四年的经历,就像一部非常的电影,一人演绎着所有角色,甚至不分男女。
“孤儿”
7月19日,回汉的第一个晚上,崴崴失眠了。
这半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中不受控制,不停回放。
“压力大。”在家乡的出租屋里,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离家越近,越感孤独。半年没演出、身体不好、脚疼得穿不了鞋子,“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所有的不顺,都会让他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的身世。
奶奶去世后,他几乎成了一个孤儿。对自己的家庭,他极力回避,不愿多谈。“如果不是因为官司,我不会让人知道我的过去。”短暂沉默后,语速瞬间加快。
5岁那年,母亲去世,是他人生的转折。妈妈去世后几个月,爸爸匆匆再娶。爸爸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打他。“过去很恨他们,如今慢慢开始理解了。”
16岁左右离开武汉,此后,很少回来。“没有家,总觉得自己多余。”即便是春节,他也早已习惯一个人过。
圈子里,很少有知心朋友,尽管,他们有惊人相似的人生。
崴崴告诉记者,在他生活的上海,像他一样混迹于夜场的反串演员,至少有百人之多。“这个群体大多出自问题家庭。”之所以走上这条路,因为接触到不同的人,或者有不同的倾向。“反正都是挺可怜的人。”
即便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朋友,他们也很少聊自己的家庭。一群敏感的人,知道如何自我保护。担心这些将来成为被人对付的武器。
圈内有些朋友偶尔也会回家。冬天都穿着大衣,也看不见隆过胸,把头发扎起来,戴个帽子。
谈及这些,崴崴会放肆地笑,像在谈论一群不相干的人。
演员
16岁那年,遇到的一个男人,改变了崴崴,领着他走上了一条“非正常”的路。
他是一个反串演员,以男人之身,演女人的角色。
男人看中了崴崴女孩般的气质,想请他当助手,许以每月千元的工资。工作不累,只是跟着一起拧箱子。
崴崴离开武汉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沙洋、宜昌。后来,去了山东。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开个大货车到处跑。
对于最初的那个演出团体,崴崴的描述,极尽鄙夷:全部家当是两个破旧的大音箱,两个追灯,就像家里的老电灯。长头发男人唱零点乐队的歌,唱得不行,反串才是压轴戏。
崴崴坦言,起初他对反串很反感。
一年后,队伍解散,崴崴到了洛阳。夜场老板觉得他形象不错,让他去走台,跳舞的时候跟着凑人数。就是为了每天30元的收入。
“我根本就不喜欢,好好一个男人,化什么妆啊。”小时候,对同学把他当女孩就很反感。后来,自己也很矛盾,要吃饭,怎么办?没有文化,没有技术。“就是为了生活。”
真正作为一名反串演员登台,是他后来到了福建。
他用自己所有的1000多块钱,买了同行的一件演出服,以此打天下。没有任何唱歌跳舞的基础,在朋友的指导下,他买了一条蛇,用它作为自己的特色。每次上台就用胶布封上蛇嘴,蛇还是咬人,尽管很害怕,但不能丢。
那也是他第一次被台下的观众大叫“人妖”。对此,崴崴并不在意,“只要你登上了舞台,你就是个演员。”
“隆胸男”
“隆胸男”是此前武汉媒体给崴崴的又一个称谓。
不过,他对这个怪异的称呼并不反感,且笑着说,“你们记者真厉害,简单的三个字,就全面概括了我。”
他隆过胸,有着女人的打扮,但他最终还是个男孩。“我很正常,隆胸也只是为了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每晚250元的收入。而且,也不能保证每晚都有。在要不要隆胸的问题上,崴崴考虑了两年之久。
2006年10月,终于决定去做隆胸,虽然当时仍未弄清,自己是不是要终身以此为业。
在这个行当,每年的圣诞节前后,是演出的黄金期,演出费会翻倍。而他,赶在10月隆胸,就是为了赶上12月。“有胸了,人家会说你是妖而不是男人了。”在这个行业里,如果没胸,不能穿性感的衣服。
爷们
咖啡馆里空荡荡的,除了偶尔进出的少量顾客,和墙角传来的空灵的音乐。
即便坐在角落,崴崴略显夸张的打扮,也足以吸引眼球。谈话时,他的目光不时扫向周围,尽管他一再表示自己并不害怕什么。
有一天,整形医院将印有他的照片,旁边写有“华中变性第一人”的宣传册发到了武汉的家门口,彻底让他生气了。
甚至,在宣传册的内页,还将他与韩国变性人河莉秀放在一起PK,以体现自己医术的高明。
“我变性了吗?我是变性人吗?”他在电话中诘问整形医院。“我没有骂人,但对方无话可说。”
“其实,我很爷们的。”说完,崴崴自己哈哈大笑。甚至,在他19岁那年,家人还安排他去当兵,他拒绝了。
遇到不公平的事情时,他会表现出男人的一面,与人打架。
有一次他帮朋友临时串场,为了老板要扣钱的事,一直争执到一两点。
场子要关门了,保安赶他走。他说,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把钱要到。后来,老板派了一个女人送钱过来,一直骂骂咧咧。他没理睬,还一个劲地给保安赔礼。“耽误了别人的下班时间,人家也是打工的。”
结束后,女人还在骂,他就挡在了老板的车前,执着地让女人必须道歉。
老板等三个人就冲下来,想打他。“我就把包扔掉,把两个男人踹倒在地。”
在夜场混得久了,他试着让自己逐渐开朗起来,“但还是喜欢一个人独处,有吃有喝我可以几个月不与人接触。”
他身边的有些朋友很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大吵大闹,以前他也曾这样过,现在不会了。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他会不理,或者笑笑,还很有礼貌地对人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女孩”
崴崴的情感细腻得确实像个女孩,一句看似平常的话,都足以让他感动。
我现在的状态,姨曾经非常担忧,但姨父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只要他真的喜欢,真的快乐,就让他去做。”
这句话,崴崴一直记得,“至少还有人真的懂我,理解我。”
在他的QQ空间里,有他小时候的照片,青涩、腼腆的样子,确实像个女孩。过去的同学,现在还有联系的也只有几个女生。他从小就跟女孩子一起玩,甚至男厕所都没上过。
谈话时,他不停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将垂下的发丝在手指上打卷。“很羡慕那个时候,很单纯、很珍贵,没有那么多想法。”
他还有个弟弟。母亲就是在生弟弟时去世的。弟弟给了洛阳一户人家,曾约定18岁后可以见,但现在已快20岁了。崴崴非常想去见弟弟,“如果真的能找到,我可以跟着去看一眼,也不用介绍我是谁。 ” 他不想影响弟弟的生活。
他像很多女孩一样,喜欢看动画片,爱情剧,时常被剧情感动得流泪。那些都是现实生活中很少的东西。
为了掩饰大脚,他长期将38码的鞋穿在40码的脚上,以致患上了甲沟炎。“以后不管别人怎么看,一定要爱惜自己。”
然而,不顺心的事情,也时常出现。
前不久,他在武汉租房,和房东一切都谈好了,合同几乎已签完。但对方在仔细核对了他的身份证后说,“你是男的?对不起,不租给你了。”
崴崴提高了声调,愤怒地说,“知道我的身份,骂我不男不女,骂我变态,骂我人妖,让我滚,我心里非常舒服”他希望别人这样直接地说,不想人家怪模怪样。
不过,很短的时间后,他就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他说,他活得很明白,只要自己好好的就行。
未来
崴崴说,他不信命。但又不自觉地谈及朋友通过手相给他掐算的未来。朋友说,他30岁之后有福,他不知道,但更愿意相信。
若干年后,渐渐老去,他还能像现在一样,衣着光鲜地在舞台上取悦观众吗?这是他思考最多的问题,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前不久,朋友"ANJIAN"在QQ对他说,“岁月在无形中正将我们这些可怜的人摧残得体无完肤,以后的路,未来的人生,我们还能用什么方式和勇气去面对。”
在他的身边,有一些年纪较大的同行,已40岁了,还在夜场混迹。
一位好友的去世,让他感触颇深。这是一个40岁的同行,患病期间,一直以为是感冒,自己买药吃,直到已无法说话的那天,才被医院确诊为肺癌晚期,痛苦地死去。
崴崴现在处于迷茫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一直以这行为生。
家人也很担心他的以后,让他把头发剪了,胸取掉,找女朋友。
不做这个行业就低调生活,但是,即便以后把假体取掉,把头发剪短,也会有一些影子。“娶老婆是不可能了。”他知道自己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再做几年,挣点钱,开个小店,能养活自己就行。可能会把假体取出来,独自一人低调生活,他说“我只能更坚强”。
咖啡馆的窗外是一片低矮的老房子,雨后的外墙上一片深绿。他凝望远方,“我会像雨后的爬山虎,越爬越高。”
其实,我很爷们的。遇到不公平的事情时,会与人打架。
前不久,在武汉租房,和房东一切都谈好了,合同几乎已签完。但对方在仔细核对了我的身份证后说,“你是男的?对不起,不租给你了。”
——崴崴
(长江商报 刘飞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