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楠杰 发自温州
7月27日上午,备受关注的浙江省温州瓯海区委原书记谢再兴杀害情妇案在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剃着光头,身穿蓝色马甲的谢再兴出现在法庭上,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这也是自4月1日,48岁的谢再兴被杭州市公安局依法刑事拘留后,该案重回民众视野,这起“区委书记杀情妇”案引发的桃色新闻与官场内幕,似乎正接近尾声。
优秀的“谢老师”
翻开谢再兴的履历,不难发现其政治仕途曾是一帆风顺。
1962年3月出生的谢再兴,浙江临海人,中央党校研究生学历。曾先后担任天台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三门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县长;2006年7月下旬,调任温州市瓯海区委书记。据知情人透露,假如没有这起凶杀案,他有可能在今年再上一个台阶。
“太意外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谢老师会做出这种事。”从同学那得悉消息的时候,王康(化名)吓了一跳。
王康是台州师范专科学校(现为台州学院)中文科1987级学生,入学的时候,同为临海老乡的谢再兴已留校工作3年多。据了解,在台州师专中文科毕业的谢再兴,因为读书时曾有见义勇为的行为,使他在毕业时逃脱了被分到乡下中学的命运,于1983年在中文科任秘书兼辅导员。前后五年的教师生涯里,谢再兴凭着自己俊朗的外形和谦和的作风颇受学生欢迎,甚至还“曾经是不少女同学的心中偶像”。他跟学生们多有接触,有时同学有什么心事,也会找“谢老师”聊聊。
“他出身农家,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完全靠个人的努力逐步上升。”王康回忆。
谢再兴的大哥谢再友也向时代周报记者确认了这一点,据其介绍,家里共有四兄弟,而排行第二的谢再兴从小性格好强,在中学时经常回家参加生产队劳动,不管是种田还是挑担都力争做到最好。
这种性格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谢再兴,1988年他被借调到台州市委组织部,仕途从担任当地市委主要领导秘书开始,并于上世纪90年代初参加浙江省组织部向社会公开招聘副处级干部考试而正式步入政坛。同批从学校选调从政的,便有五人。
“当年比较有头脑或者有门路的,基本上弃教从政了。就是像谢再兴那个年龄,60年代出生,80年代出道的。”王康告诉记者,这种“教而优则仕”的现象在那个时代的浙江地区很常见,“他们那一代人,经历了‘文革’,基本上是恢复高考后才有上大学机会的。当年干部推行‘四化’,他们刚好年轻又有学历,从政前途比较看好。”
王康也不否认,“文科出身是强项”。而这些从讲台走入政坛的人,从领导秘书起步的很多。
谢再兴案发后,有记者到谢再兴的母校采访,问到学生时代的谢再兴,一位教过他的老教授忽然激动起来:“不优秀,能毕业后留校么?不优秀,能留校不久就被台州市委组织部选中么?想当年,谢再兴那个班级曾被评为全国优秀班集体,去北京人民大会堂领过奖。”
痛下杀手
一名对谢再兴有了解的人士向记者分析,谢的一帆风顺除了自身有一定能力而且“赶上个好时候”之外,组织部也在其官场生涯中占据主要位置—他的仕途开始于台州市委组织部,随后任天台县委组织部长,并在任三门县委副书记期间曾挂职省委组织部担任组织处副处长。作为党群机关,各级组织部归同级中共省委领导,负责党内组织建设以及相关人事工作。
而组织部也在谢再兴杀害其“情妇”邵颂乔的事实公布之后,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邵颂乔遇害之前正任职于直属组织系统的浙江老干部活动中心。
据记者了解,邵颂乔出生于1977年,是家中五姐妹中最小的一个。2001年起任三门团县委副书记,2002年初到团省委挂职权益部部长助理后,升任三门团县委书记,2006年3月调离三门后到浙江省青少年权益保护部,直到2008年11月才调到浙江省委老干部局。而有媒体报道,该老干部活动中心已“多年没有进过人”,坊间认为,邵能进入该系统与谢再兴不无关系。
邵颂乔的一位朋友告诉记者,邵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她凭着自己的实力,在县里‘双推双考’中脱颖而出,当上了团县委副书记,实属不易,这绝不是靠哪个人来提拔的。”
据杭州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年龄相差15岁的谢再兴与邵颂乔正是在三门任职期间认识的,工作上为上下级关系的他们也在那个时候确定了情人关系。而有报道称,谢与邵交往的八年期间,后者慢慢地开始“一身名牌打扮”,座驾也由mini cooper换成了一辆宝马。
记者从多方渠道了解到,谢再兴与其妻子关系素来不好,曾于去年闹过离婚,而邵颂乔在与其交往的几年间始终未嫁。温州某媒体编辑曹辉(化名)透露,邵颂乔对于出现在谢身边的其他女人同样警惕,“只要有女的出现在谢的办公室,她就会出现”。
而据谢再兴所说,在事发之前,邵参加省委老干部局处级干部竞选,但由于谢再兴妻子的多次举报与其他原因,邵最终落选。
曹辉认为邵颂乔的这种不稳定的情绪可能是逼迫谢再兴最终痛下杀手的主要原因,因为“当地人性格都比较温和,若非特殊情况不至于走极端”。
在7月27日的法庭上,谢再兴供认,邵曾收集材料威胁他,各种原因最终使他用被子闷死了邵颂乔,并同其弟与司机分尸弃海。
邵家一名亲戚告诉记者,邵颂乔的家人自从去年11月起拨打其电话就不接了,偶尔只回几条短信(实为谢再兴让其外甥带着该手机到处漫游)。此后有人以邵的名义向老干局提交辞职信,就再也没有消息了。3月26日,邵颂乔的姐姐到其住所找不到人,直到那时才向邵所在单位的派出所报了案。
王康和他的同学也多次讨论为何二十年前温文尔雅的“谢老师”会蜕变至斯,却没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谢再友至今难以相信“心地善良且有些软弱”的弟弟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他向记者回忆道:“在今年春节之后温州官员内部考核,听说他评价很不错,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事。”
蜕变之路
2006年7月下旬,经浙江省委研究确定全省19名干部将跨市交流担任县(市、区)党政正职。这批跨市交流的大部分是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40岁左右的干部,当中许多人具有研究生学历。在这次干部交流中,谢再兴调任温州市瓯海区委书记。作为三大城区之一的瓯海区,也是高新科技园区的集聚点。
谢再兴喜好与企业老板打交道的脾性似乎也带到了温州,据媒体报道,他任瓯海区委书记期间多结交企业老板,与其交好的几个老板甚至还有“四大徒弟”之称,喜欢过问重点工程建设等经济事务。谢再兴出事后,网上还流传着一份有关他非法征地的举报材料,在其中称“谢再友随弟南下温州瓯海承包旧村改建工程,兄唱弟随,全家官商合作,配合默契”。
谢再友仍然对此否认,他表示自己从没到温州揽过生意。“我弟弟从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家里其他人不准靠他的关系做生意,以免让人非议。”
谢再兴的落马,也让人不禁与之前温州市委常委、鹿城区委书记杨湘洪滞留欧洲,温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委员会副书记戴国森被双规等事联系起来,甚至有网友戏言,“在温州,当官真是高风险职业”。
作为“炒房团”的起源地,温州的房价不断地水涨船高,甚至均价超越了上海。在这种背景之下,杭州律师王成提醒记者,温州当地的拆迁拿地有时候在手续上会有存疑,而其中不排除有滋生腐败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因为发生刑事案件,或许谢再兴的其他问题不会这么快暴露出来。”有内部人士对此评价说。而随着此次案件的发生,有媒体透露,浙江省相关部门在调查谢再兴涉及刑事案件的同时,也会对其个人经济问题进行调查。但从目前的庭审看来,并没有涉及命案之外的其他问题。
在7月27日庭审的最后陈述中,谢再兴首先表示他对不起党的培养,对不起家人,对不起死者家属,对不起亲朋好友。他同时表示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我是一个刽子手,双手沾满鲜血”。而坐在旁听席上邵颂乔的一位家属在庭审开始时便无法控制情绪,失声痛哭。
在网友自发为邵颂乔建的网上纪念堂里,也汇集了不少她生前的亲朋好友,其中留言多有惋惜之词。有人为她献上小花一朵,留言道:“天堂里没有逢场作戏,天堂里没有欺骗杀戮,愿来生可以没有权势,没有鲜花掌声,可以平平安安地过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