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奥塞斯库墓开棺纪实:尸身上大衣裤子布满枪眼

一块大理石十字架竖在布加勒斯特根恰公墓内的尼古拉·齐奥塞斯库墓地里，墓前常年鲜花不断。本报记者　陈进／摄

齐奥赛斯库

　　罗马尼亚人在历史和现实间纠结

　　作为前苏联东欧地区唯一流血变革的国家，今天的罗马尼亚人越来越对在圣诞节那天将国家领导人“像一条野狗似地处死”感到如鲠在喉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陈进、林惠芬发自布加勒斯特 到底在不在根恰公墓？——20多年来，围绕罗马尼亚前最高领导人齐奥塞斯库夫妇墓地之谜的猜测终于有望得到解答。

　　在1989年12月事件中，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判处死刑并执行枪决，后据称他们的尸首隐名埋姓秘密下葬在西郊的根恰公墓。不过，罗官方一直未下发正式文件确认，而其家属也因此对所谓墓地拒不承认。

　　经过多年上诉后，7月21日上午，根恰公墓打破了往日的宁静，当地法医院等部门人员联合出动，开挖据称是齐氏夫妇安身之地的两个墓穴。而这一天，对齐奥塞斯库功过是非的追忆也令如今经济境遇不佳的罗马尼亚人五味杂陈。

　　“看上去这里是我岳父母的墓地”

　　7月21日上午7时左右，根恰公墓所有工作人员以及另外10名私人保安开始清场：任何无关人员不得入内。7时15分左右，齐奥塞斯库夫妇的女婿奥普雷安带着两名摄像师和一名摄影师抵达公墓。随后，一辆国家法医医院的车辆也开进公墓。

　　医院工作人员首先挖开位于公墓甬道左侧的齐奥塞斯库的墓穴。齐氏夫妇的棺柩下土后被用钢筋水泥浇封的传说随之破灭。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说，原以为挖开墓穴会很费劲，没想到只用了半小时就解决了。

　　齐奥塞斯库的棺柩有点发黑但几乎没有腐烂。棺柩被抬到一个台面上后，专家们便开始选取DNA样本。当棺盖打开，人们看到了齐奥塞斯库被审判和处决时身穿的那件黑色大衣，大衣、特别是裤子膝盖处布满枪眼。人们还看到了齐奥塞斯库那顶标志性的羊皮帽。

　　随后，法医们来到30米外甬道右侧的齐奥塞斯库夫人埃列娜的墓地。两个人的墓地反差巨大，齐奥塞斯库墓前竖着一块带有五星的大理石碑，常年鲜花不断，而埃列娜的墓前却只有一个寒酸简陋、锈迹斑斑的铁艺十字架。她的棺柩挖出后发现腐烂得很严重，衣服大多破不成形。墓地工作人员解释说，齐奥塞斯库墓处在阳光之下，而他夫人的墓地背阴，“墓穴长年潮湿”。

　　中午时分，齐的女婿奥普雷安离开根恰公墓。他对等候在门口的记者说，“看上去这里是我岳父母的墓地，不过，在DNA检测结果出来之前，我不能百分百地相信”。他说还认出了岳父的腰带和岳母的围巾。

　　医院院长达恩·德尔门久表示，相关DNA检测最久将可能持续半年。约5000列伊（1200欧元）的相关费用将由提出检测的死者家属承担。如果齐氏夫妇的生物样本损坏太严重的话，法医院有可能将样品送往奥地利检测。要是这样，检测费将翻番。而如果齐氏夫妇遗体上能够提取足够的DNA样本，那么法医将从齐夫妇长子瓦伦丁或者齐奥塞斯库最小的弟弟78岁的伊万那里提取唾液样本进行对比检测。

　　奥普雷安说，开棺验尸是为了解开齐氏夫妇是否被葬在根恰这个谜团，这是他妻子佐娅生前的夙愿，如果DNA检测结果证实尸体的确是齐氏夫妇，那么他的家族将在根恰公墓购置一块新的墓穴，举行葬礼把这对夫妇的遗骨安葬在一起。

　　罗马尼亚12月事件的关键人物之一、直接参与审判和安葬齐氏夫妇的前副总理沃伊库列斯库表示，希望开棺验尸能够对20多年来的齐氏夫妇墓地之谜划上句号。

　　枪决5天后才下葬引发谜团

　　齐奥塞斯库夫妇生前共有3个子女：老大瓦伦丁、女儿佐娅和从政的小儿子尼古。尼古和佐娅先后于1996年和2006年病逝。佐娅在世时曾一直为解开父母墓地之谜而同有关当局交涉。

　　多年来，关于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处决前后的各种说法流传很广。按沃伊库列斯库的说法，齐氏夫妇的遗体被从几十公里外的枪决现场运回首都，直升机在根恰公墓附近的同名体育场降落后，“机上人员匆忙把两具遗体放在雪地上，球场上两名军人好奇地走过来，当他们打开看到是怎么回事后，就把遗体挪到了一边。”等搬运人员来到时，遗体却不见了，直到第二天天亮时分，人们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两具遗体。由于它们“意外失控”约12小时，于是后来传出了遗体被掉包的质疑。

　　至于为何齐氏夫妇在被枪决5天后才下葬？沃伊库列斯库曾解释是“因为实在太忙，天天开会，把下葬的事给忘记了”。不过，他最近又对媒体说，齐氏夫妇的遗体运到布加勒斯特后被存放在军人医院殡仪馆，直到当局作出土葬决定。

　　齐氏夫妇墓地的十字架上最初的名字是“埃纳凯”和“佩特雷斯库”上校。负责下葬他们的沃伊库列斯库说，之所以用假名，是担心当时民众为了泄愤而毁墓。由于公墓墓穴不够，他们被分葬在相隔30米的两处地方。

　　罗马尼亚前法医院院长弗拉迪米尔·贝利什最近对媒体爆料，齐奥塞斯库夫妇被枪决后的第五天，他在没有见到尸体的情况下被当局要求在死亡证明上签了字。不过，贝利什说，已有两名军医在死亡证明书上签了字。

　　齐氏子女为开棺奔走多年

　　根据罗法律的有关规定，任何人如果对过世近亲的遗体或死因等存有怀疑并有充足的理由时都有权要求法庭开棺验尸。法律界人士普遍认为，由于当时是秘密埋葬，死者家属无一在场，根据常规，法庭一般都会同意开棺验尸。

　　但2005年4月，佐娅将当年直接参与处理齐奥塞斯库夫妇后事的国防部以及布加勒斯特墓地管理局告上法庭时，受理此案的布加勒斯特5区法院驳回了佐娅的诉求。

　　佐娅并没有气馁，同年上诉布加勒斯特市法院。市法院随即要求区法院重新审理此案。尽管每年在齐奥塞斯库的生辰和忌日，那里都会聚集不少怀念齐奥塞斯库的百姓，但奥普雷安说，佐娅生前一次也没有去过根恰公墓。

　　佐娅去世后，瓦伦丁和奥普雷安继续为解开齐氏夫妇墓地之谜奔走。2008年，布加勒斯特上诉法院终审决定，要求罗马尼亚国防部出示齐氏夫妇被埋在根恰公墓的证据。经过多年的法庭之争，瓦伦丁和奥普雷安不久前终于获得根恰公墓有关墓地的所有权，这为开棺验尸扫清了障碍。

　　人们更客观地评价齐氏功过

　　罗马尼亚是前苏联东欧地区唯一流血变革的国家。20多年过去了，尽管罗马尼亚加入了北约和欧盟，尽管不少人至今对齐奥塞斯库夫妇并没有好感，然而，越来越多的人对枪决齐奥塞斯库夫妇、特别是在圣诞节那天将国家领导人“像一条野狗似地处死”感到如鲠在喉。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经济危机当前，开始以肯定眼光怀念齐奥塞斯库时代的人明显增多。

　　在野的大罗马尼亚党主席瓦丁·图多尔7月26日在一家电视台说，齐奥塞斯库是一位伟大的领袖，尽管他犯下巨大的错误，但他的功绩同样巨大，这一点任何人不能否认。

　　与齐奥塞斯库家族有着特殊关系的歌唱家达妮埃拉·弗勒代斯库日前公开表示，齐氏夫妇的子女都是非常低调的人，长子瓦伦丁是物理学家，为人谦虚、远离政治；女儿佐娅是数学家，为人谦和；而唯一从政的尼古则喜欢朗诵当时的一些禁诗。被传是尼古情人的弗勒代斯库还说，齐奥塞斯库晚年的过错不应当完全由他一人来承担，他身边的整个班子都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30多岁的大学教师加纳女士说：“现在反思的话，我们所有的人都错了。我们不该把齐奥塞斯库夫妇枪毙。”加纳曾为枪决齐奥塞斯库拍手称快，现今却呼吁人们应该正确地看待、评判那个时代。

　　罗马尼亚独立智库“评估和战略研究所”最新发布的民意测验显示，49%的受访者认为齐奥塞斯库是一位好领导；80%的受访者认为当年的审判不公正；71%的受访者认为齐氏夫妇不应该被枪决；甚至有41%的人认为，如果齐奥塞斯库在世并参加总统选举，他们将投他的票。

　　怀旧是因为对现状不满

　　事实上，人们对历史的一些“反思”表明，目前正经历着二战以来最严重经济危机的罗马尼亚，政府推出的紧缩措施令越来越多的民众不满。

　　更具象征意义的是，“罗马尼亚共产党”这个名称在消失了20多年后又重新出现在罗政坛，原社会主义联盟党在不久前召开的特别大会上作出了更改党名的决定。新罗共主席罗塔鲁1992-1996年期间曾是罗议会的众议员。

　　罗塔鲁说，如果说罗共在50年代冒犯了私有财产的话，那么，90年代后的新政权对公共财产的冒犯则有过之而无不及。新罗共将以扬弃的态度对待前罗共，继承和发扬前罗共一切优良传统，主张确保每个家庭拥有一套住房，确保人人拥有工作、享受高质量的公费医疗和免费教育等；主张通过劳动平等致富，而不是共同受穷。他称，目前罗共拥有5万名党员，该党重新进入政坛主流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也有民众对此表示，“人们有理由怀旧，但不会愿意再回到那个时代。”

　　罗国内一些分析人士指出，许多人与其说是在肯定过去，倒不如说是在否定今天。

    齐奥塞斯库生平简介

　　1918年，齐奥塞斯库出生在罗马尼亚南部一个农民家庭，后来到布加勒斯特打工，成为一名鞋匠。1933年，他加入罗马尼亚共产党。其后，多次因参加革命斗争和反法西斯活动而被捕入狱。

　　罗马尼亚1944年8月全国解放后，齐奥塞斯库最初担任罗共青团中央书记，后到苏联留学，回国后在罗共党内担任重要职务。1965年，他被选为罗共中央第一书记，两年后，罗大国民议会选举他为罗总统。

　　1989年12月，罗马尼亚多个城市发生反政府骚乱，军队倒戈反对执政的齐奥塞斯库共产党政权。救国阵线委员会取代罗马尼亚共产党执政，以“屠杀罪”和“破坏国民经济罪”等罪行判处齐奥塞斯库夫妇死刑。同年12月25日，齐奥塞斯库和夫人埃列娜被秘密枪决，之后两人尸体去向众说纷纭。（国际先驱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