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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患病负债40万 违建房求拆迁补偿酿惨剧(图)

来源:千龙网
2010年08月11日17:29
 摄/实习记者 胡相宜
王瑞山在法庭上 摄/实习记者 胡相宜

    妻子患病

    得拆迁补偿还清债务

     10年欠下40万元

    “小老百姓是得不起病的。”十一年之后,56岁的王瑞山站在昌平法院的暂看室内,微低着头,眼神顺从而平静。2009年3月11日,他的妻子久病不愈去世,提起曾经的生活,王瑞山显得有些木然。

    王瑞山说,自1999年起,妻子患病十年的时间里,每个月仅交到医院的钱就有5000多元,家里的一点积蓄很快就都花完了。后来他只能向亲戚朋友借,十年间欠下了40多万元的外债。

    然而,就在家里正需要用钱的时候,村口修路,王瑞山家的修理店正好被圈定在规划范围之内。在收到了几万元补偿款后,小店被夷为平地。

    店没有了,生活还要继续。为了给妻子赚药费,王瑞山不得不在汽车教练场找了一份工作。

    2002年以后,鲁疃村村民生活来源按照年龄差别主要分为3类,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靠村里每月发放的“养老金”生活,最开始的时候是400元,逐渐涨到600元。

    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基本上是按照村委会的安排,在村里除除草、种种樱桃树,打扫一下卫生,一年到头分个五六千元钱,维持温饱没问题。

    岁数再稍微小一点的年轻人耐不住寂寞,跑到镇上打工。

    王瑞山在教练场的工资是一个月一千多,在同龄人里算中上等,但与妻子每个月5000多元的医疗费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

    王瑞山没有抱怨,他觉得与村里其他人相比,他的收入还算可以。与他相同,几十年以来,鲁疃村的人们抱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维持着这种很知足的现状。

    所有的变化从拆迁开始了。

    憧憬未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民们经常能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这样的消息:北京某某村子拆迁改造,一间小平房补了好几百万,拆迁户买豪华汽车、住楼房,一夜暴富。

    这些故事被村民们口口相传,虽不点明,但大家心里都痒痒的。人们都在盼望,什么时候这样的机缘也能轮到自己。

    这些盼望的人之中,当然也包括王瑞山。

    2008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王瑞山听说教练场的一位老职工家拆迁,一间小平房加盖两层,没过两天就得到两三百万的拆迁款。两三百万啊!王瑞山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我也能得到一笔拆迁款,我就把原来欠别人的钱都还上,还能买一套小房子留给儿子结婚用。”王瑞山琢磨着。

    回村里闲聊时,王瑞山知道,与他不同,村里大部分人更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小轿车。“等拆迁有钱了,我开着小车去打牌,一打就打十块钱的,几毛钱就没意思了。”村民王军(化名)对王瑞山说。

    人们暗自盘算,仿佛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加盖房屋

    “能翻身咱也翻个身吧”

    2009年年底,昌平区未来科技城建设规划经过几轮商讨最终敲定,北七家镇属于规划范围南区,一共占了三个村,其中就有鲁疃村。 

    消息一经传开,整个村子的建房热情瞬间被激发了出来,买彩钢板、收购废旧砖头、联系施工队,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拔地而起的简易房、满屋顶的废旧热水器随处可见,村民们各自“闭门造房”,幻想着几个月后拿到拆迁补偿款,翻身做大款的日子。

    近两年来,在北京周边随处可见的“独特”景象再次被复制、重演。

    为了压制村民这股风气,2010年3月5日,北七家镇政府贴出了一张告示,“在已划出的未来科技城范围内,停止一切房屋建设工程。具体位置限定于齐家村、岭上村和鲁疃村。”

    但是告示贴出后效果并不明显,反而坚定了家家户户加紧盖房的决心。

    回村办事的王瑞山站在自家宅基地前,看着村里一辆辆进出的运货卡车,也动心了。“能翻身咱也翻个身吧。”傍晚王瑞山坐在老宅门口对儿子说。

    联系施工

    找人合伙建房分产权

    年初的时候,几个卖彩钢板的外地人在村里放出口风,“要盖房得抓紧,村子4月份就要推平了。”村民们一下慌了神,顾不上天寒地冻,到处联系施工队。

    村里几个能接活的熟人早已经被预订了出去,王瑞山无奈,找到了同村的暂租户严帝龙。王瑞山听别人说,严帝龙虽然待业在家,但他在外面认识很多人,能联系到施工队。

    2010年年初的一天,王瑞山跑到严帝龙家聊天,一杯热茶下肚,两人话题转到了拆迁上来。

    “房子究竟怎么盖,建房预算应该是多少?”王瑞山满肚子的疑问。

    坐在对面的严帝龙,面不改色,心里的如意算盘早已打得锵锵作响。“一层444平,加盖一层砖房、一层彩钢房,如果统一按照每平方米800元的价格收的话,盖房预算就是64万。”

    王瑞山没有钱,而严帝龙马上主动提出愿意帮助王瑞山出这笔钱,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签订了一个协议:“房屋建造所需的64万元全部由严帝龙出,房屋建成后,严帝龙有权获得二、三层70%的产权。”

    但是王瑞山没想到,其实严帝龙也没有钱,房子私底下又历经两次转包,建造预算缩水到34万元。

    2009年大年刚过,王瑞山的老宅开始动工了。

    建房内幕

    为赶进度 村民多选择彩钢板

    2010年3月份,鲁疃村的建设热情已经上升到如火如荼的阶段。村民们每天骑车回家都像演杂技一样,原本足以开过一辆卡车的巷子,被左右几家盖房户堆得仅剩下一掌半的距离。

    “要想推车走过去不太可能,可真要是骑过去只要稍微一歪,可能连人带车一起栽进刚和好的水泥砂浆里。”李广茂说。

    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村里来了一批卖彩钢板的外地人,他们骑着自行车,揣着小广告到处贴。上午一拨人刚走,下午又是一拨。

    后来卖彩钢板的人越来越多,竞争变得激烈起来,“一到上午9点,总有一些不认识的人敲门,打开一看准是卖彩钢板或者批发旧砖头的。”王军说。

    为了说服村民们赶紧盖房,自报价格之后,小贩们一般还会加上一句,“马上就拆了,你们赶紧吧。”更有甚者,拆迁日期详细到某月某日。

    “彩钢板的房三五天就能完工,要是砌砖,怎么也要一个月。” 搞了一辈子建筑的村民李广茂说,稍微比一下价格后,大部分村民都选择了更加实惠的彩钢板。

    李广茂拿着打火机,蹲在地上,像模像样地画了一个方块,开始大谈他的经验。“如果仅算材料,200平方米出头的房子,用彩钢板,一层要将近5万块钱,砌砖的话会稍微贵一点,一层6万。”

    在鲁疃村,大部分人家采用的建房模式是,掀掉老房房顶,二层砌砖房,三层用彩钢板搭。王瑞山打听了一下,虽然彩钢板建房的拆迁赔偿要比砖房低一些,但是按照施工速度来讲却能快好几倍,而砖可以用旧砖头代替,还可以节省一笔预算。

    考虑到拆迁临近,为了尽早完工,以免夜长梦多,王瑞山决定采取与村里人相同的模式。

    无照施工

    5米高的墙体突然倒塌

    王瑞山家的工程最终落在了小包工头冯贵强手中。

    冯贵强老家河南,来北京无照承接建筑工程已经有十多年了,针对的主要就是小村庄里的一些民房修建。

    而冯贵强手中并没有固定的工人,所有的施工队都是靠临时组建。每次一接到新任务,冯贵强只需给老家打几个电话,组织几十个工人是没问题的。但这些工人均没有接受过任何有关建筑施工方面的培训。

    3月初,村里关于拆迁时间临近的传言越来越多,为了赶工程,冯贵强手下的工人不等混凝土和砌筑砂浆固化完全就强行加盖,北墙垒到5米高。为了节约成本,工地上没有负责安全的人。

    由于此两种建筑材料特性限制,需要经过固定的时间才能达到所需混凝土强度,如果强行施工,势必导致坍塌的后果。

    工人们没有经过专业化的培训,所以不知其中利害,工程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

    3月10日中午,冯贵强来到现场。“我看到墙体太高,觉得会有危险,告诉他们别的墙不能再这样垒,墙体应该是一层层地垒,一次性垒到头肯定有安全隐患。我知道现场没有安全防护措施……”

    就在冯贵强离开后回家的路上,惨剧发生了。工人们拆除北墙的脚手架时,5米高的墙体突然倒塌,最终酿成了四死三伤的结果。

    事发后,北京市建筑工程研究院建设工程质量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意见书证实,昌平区北七家镇鲁疃村159号房屋倒塌的原因有三个:

    其一,倒塌房屋北侧原有墙体中间新增3根混凝土构造柱与原有墙体间没有有效连接,以及圈梁、构造柱混凝土强度几乎为零(脚搓即碎),使得16.65米墙体被分割成4片短墙,不能形成整体。

    其次,房屋新砌墙体和原有墙体的砌筑砂浆强度几乎为零(手捏即碎),从而大大降低了墙体的稳定性。

    其三,北侧原有墙体在北侧分别有长1000mm、700mm的新砌墙体没有进行较好的接茬处理,使得该房屋整体性较差。 

    事故之后

    重伤者前途未卜

    2010年8月5日午后,距离年初彩钢板推销员推测的拆迁日期又过去了4个月的时间,拆迁仍然遥遥无期。

    村口的石阶上,两个老大爷慢悠悠地下着木头象棋,周围松松散散地站着几个围观者,大家的话题还是拆迁。

    3月底的时候,村里来人到各家量了一次面积,之后又没了消息。

    一开始村里人还成天聚在一起讨论拆迁日期和补偿额度,渐渐地人少了。一些当初搭彩钢房的村民,忍受不住屋里阴暗、闷热的环境,提前搬了出去。

    这起事故带来的影响已经淡去,村子里新的惨剧又已接踵而至。

    5月份北京进入雨季,彩钢板剐破电线,造成短路,接连发生了五六起火灾,几家三四百平方米的两层小楼顷刻间化为灰烬,一批人搬走了。

    此后,几户人家因为分房不均,兄弟或亲戚之间大打出手,拆迁款还没有到手,一家人已经形同陌路。

    2010年7月,记者找到村委会了解拆迁情况,一名村干部以不太清楚为由躲闪记者的采访。随后记者来到北七家镇政府,又遇到同样的情况。

    159号院的废墟上至今仍残留着一车还没来得及砌的旧砖。而在千里之外的河南,死者家属仍然无法从悲痛中恢复过来;三位重伤工人也因失去劳动能力回到老家休养,前途未卜。

    王瑞山的三个子女为了赔偿受害者,东拼西凑借来10万元,“我女儿登记结婚却办不起酒席……”王瑞山眼圈红红地对记者说。

    文/实习记者 胡相宜 记者 孙慧丽 制图/李铭 来源:法制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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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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