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任制下的海宁公安

　　丁钟文

　　“海宁的经济发展与发案率之所以成反比，主要原因是有一支素质高、战斗力强的公安队伍。”浙江海宁市一位人大代表在接受采访时说。

　　2009年海宁市国民生产总值比20年前的1989年增长了23.5倍，财政总收入增长24.8倍。经济发展势头迅猛，但社会治安形势却很平稳，大要案发案数与20年前持平，尤其是2007、2008、2009连续3年刑事和治安案件发案数递减，严重刑事案件零增长。

　　那么，海宁市公安队伍强大战斗力又是如何“磨砺”出来的呢？对于海宁市公安局政委朱忠华的“磨砺说”，记者进行了深入的采访。

　　“有为有位，能上能下”

　　如今，各地都在开展聘任制，但海宁市公安局的聘任制却有其鲜明特色。首先是真正做到“能上能下”。今年3月，全局有三百余人次报名参加中层正副职和警探长竞聘，结果有原任中层正职3人、原任副职3人以及原任警探长9人落聘被免职。

　　在这些落聘者中，并非是年龄或身体原因，而是因为“有位要有为，无为必让位”的竞争上岗原则。“有为”与“无为” ，“有位”与“无位”，则是以群众公认为标准。对一些工作责任心不强，作风不务实，得不到群众公认的干部，坚决不予聘任。对想干事，能干事而又被群众公认的优秀民警，则大胆予以聘任。

　　一位正职中层干部，因为“工作积极性”的原因，未能通过多层面的民主测评而落聘。但落聘的正职可以竞聘副职。在副职竞聘中，他获得一个派出所副所长的职位。因为这位同志原是刑侦高手，在派出所分管刑侦后（还是试聘期内）正如群众所期盼的那样：如鱼得水，任职不久就与民警一起连破多起刑事案件。眼下，“他积极性是空前高涨。”一位局领导如此评价。

　　“有为有位”，“能上能下”。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竞聘。让落聘者清楚落聘的原因，从而改进弥补，奋起直追。这是本次竞聘的又一特色。

　　尽管本局领导不担任竞聘的评委（评委邀请上级公安机关和海宁市相关部门领导及专家担任），但对落聘的同志，局党委成员分别与其谈话，分析落聘的原因和存在的问题，引导他们正确对待，在以后的工作中改进不足，重新赢得大家的信任与公认。

　　落聘是个人的原因，但究竟与落聘者所在部门的领导有无关系？也就是环境和氛围有无影响？

　　几乎所有单位的竞聘上岗，都不会追究落聘者所在部门领导的责任。然而，海宁市公安局却开了先河，他们对落聘民警和职工所在部门领导履行一岗双职的情况，竟进行严厉的倒查。倒查还真的发现问题，因存在队伍教育、管理、监督不到位，不作为的状况，有16人次的部门领导被追究领导责任。一位被追究责任的派出所长心悦诚服地表示，问题出在民警身上，根源却在自身。过去眼睛始终盯着人家，如今倒查使自己警醒！

　　关心、爱护、帮助、提高。这是局领导对落聘者始终如一的态度和举措。

　　经过四轮双向选择，有9位民警和3位事业编制职工仍落聘。当时，这些同志的境遇和心情都“糟透了”。然而，在彷徨、焦虑中，一个离岗培训班向他们敞开了大门。培训内容就是结合实际学习人民警察核心价值观，并自我剖析，从根源上找原因。原在交警大队工作的小居对此感触很深。他认为，落聘是自己没有用心工作，得过且过，作风涣散，迟到早退导致的，如今局领导不嫌弃我们，又给机会，自己只有奋起，才对得起人民警察这个光荣的称号。

　　原在派出所工作的小易深有同感：局党委对我们最大的关心，就是让我们自己找到落聘的原因。通过核心价值观的学习，我醒悟到过去仅是把警察当成一份职业，没有当成一项崇高的事业。因此产生了一系列的问题。派出所人少事多，本来就是一个人抵两人用，而自己却错误地认为，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培训使我树立了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这应该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确实，小居、小易的转变是惊人的，培训结束后他俩被安排到巡特警大队试岗，巡逻、设卡、盘查，露天作业，日晒雨淋，尤其是世博安保期间，工作时间更长，但他们任劳任怨，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1963年出生的老陈，过去总以为自己年龄偏大，工作不能与年轻民警相比，尤其是对电脑不熟练，影响了工作。对此，他还不以为然，没有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培训班上他了解到，本局有几个年龄比自己大得多的民警，不仅工作出色，而且电脑技术在局里面也是出类拔萃，这对他震撼极大。如今他在原工作的派出所试岗，工作和学习劲头大增。他表示，再不奋起就要被淘汰，既要向年轻人学习，更要向老民警学习。

　　《记分办法》

　　防治“破窗效应”

　　队伍要有战斗力，但战斗力的前提是保证队伍不出问题。海宁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张顺荣这样认为。

　　十七大报告指出：“要建立健全教育、制度、监督并重的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在坚决惩治腐败的同时，更要注重治本，更加注重预防，更加注重制度建设。”

　　“治本”、“预防”的关键是“制度建设”。张顺荣，这位曾担任过嘉兴市公安局党委委员、政治部主任的一把手深知制度建设的重要性。

　　制度就是要规范细节，就是要“小题大做”。让民警明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养成遵章守纪的习惯。这也是提高执行力和工作效率的有效手段。

　　张顺荣说，管理要防止产生“破窗效应”。如果一栋建筑物上一扇玻璃窗被砸，没有及时修复，这样就可能产生暗示：其他玻璃窗被砸也是应该的。管理队伍就是要善于修补“破窗”，抓早抓小抓苗头，决不能让“破”形成气候，这样队伍才能形成风清气正、专心干事的好氛围！

　　2008年7月1日，《海宁市公安局民警违规违纪记分办法》（以下简称《记分办法》）试运行。

　　《记分办法》，共有4章210条，涵盖方方面面，对民警违反纪律的行为、处理的种类、处理的具体运用均作出了明确的规定。

　　《记分办法》即根据《人民警察法》、《公务员法》、《公安机关督察条例》等法律法规，又结合海宁市公安局实际，操作性强，尤其适合精细化管理。“体现出公开、公平和公正原则，用一把尺子衡量每个人工作好坏，这是《记分办法》的最大特点。”

　　海宁市公安局副政委徐鲠秋认为，不仅操作性强，而且也让被记分人口服心服，因为律条摆在那儿，清清楚楚，你为什么要去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记分是提醒、是弥补，体现的是组织的关爱。

　　有错必记分，有职必问责。把责任“归位”，让监督“强硬” 。这是《记分办法》的原则。比如对执法过错的人员、失职和渎职的人员，一律追究责任，让民警执法时有如履薄冰的责任和危机意识，在执法执勤中合法、正当地行使权力。

　　教育惩戒与防微杜渐既是《记分办法》的目的，又是手段。因此，《记分办法》规定：各部门、各级领导在行使记分权利的时候，不能为处罚而处罚，更不能一罚了之，民警在本年度累计2分以上不满6分的，由单位负责人对其教育谈话。累计6分以上不满12分的，由局纪委诫勉谈话。累计满12分的警诫一次。累计满18分的，实施待岗并离岗培训。这样层层教育谈话，警钟长鸣，既便于及时发现和纠正被记分人一些心理问题，又能让其清楚屡屡违规违纪导致的后果，使其以后不敢为、不想为。

　　2008年7月至今共有1273人次被记分。

　　虽然有民警抱怨，工作很忙，还自己给自己带“紧箍咒” 。但是大多数民警认为，对照《记分办法》可时刻检点自身素养，不致犯错，也有助于提高业务素质，很有必要。

　　近年来，在嘉兴市公安局组织的警衔晋升培训班中，海宁民警纪律作风考核始终名列前茅，民警日常行为均“零扣分”。嘉兴市警校老师普遍反映海宁民警的自我规范意识高。显然，这是海宁高标准建设公安队伍，民警潜移默化中提高素质的结果。

　　“结穷亲”引导人性化执法

　　“公安是一支执法纪律部队，如果说《记分办法》是全程监督执法，那么我们开展的全局公安民警‘结穷亲’活动就是引导民警多为老百姓着想，在执法方式上更人性化。”徐鲠秋副政委的一番话，道出了海宁市公安局在队伍建设上的“刚柔之道”。

　　对于“结穷亲”，局领导率先垂范，局长、政委都有自己的“穷亲”，全局600个民警与650户困难群众结上“亲戚”。不少民警甚至主动认了两至三户。

　　许村派出所民警杨金明就与杨渡村和保国村的两个贫困家庭的女孩结了“对子” 。两位女孩的家均因父亲或母亲去世成了单亲家庭。杨金明与她们结对后，将她们当作自己的女儿对待，常与妻子送去衣服及学习用品，还督促她们好好学习。春节期间，杨金明夫妻专程去两位女孩家拜年。一位女孩的奶奶非常激动，她说：“孙女6岁时父亲病逝，她母亲又患精神方面的疾病，过年了民警还记挂着孙女真不容易啊！”

　　“既然结上了亲戚，就不能徒有虚名，要帮到底！”杨金明不仅在钱物上给予慷慨支援，而且在她们的教育和身心健康上都给与了父亲般的关爱。他与两位女孩的班主任说，如果她们在成长中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找自己。

　　“最欣慰的是看到她们成绩提高了，尤其是今年春节，两位女孩都打来电话报喜，说语文和数学考得很好，谢谢叔叔！”杨金明认为，每个民警虽然只结对一两个困难群众，但温暖的却是几户家庭，影响的是一片群体。只要坚持做好这件事，公安工作就会得到老百姓更多的理解和支持。

　　“结穷亲”贴近和温暖了困难群众，民警也学到了坚韧不拔的精神。更重要的是，民警有了一种渴望尽全力为困难群体办实事的动力。

　　斜桥派出所辖区祝场村，有个家庭20年前出生了一个先天性智障男孩，后夫妻俩又领养了一个女孩。但前些年夫妇俩先后病逝。这户人家是外地迁入的，在祝场村无亲无眷。智障的哥哥和妹妹相依为命，生活极其困难。2008年5月，责任区民警胡晓良主动与兄妹俩结为对子，他不仅常常给予他们钱物上的支援，而且千方百计寻找女孩的亲生父母。但辗转安徽等省的寻亲之路，最终却回到了原点—在海宁盐官的一个砖瓦厂，女孩的亲生父母（安徽籍）终于找到了。根据女孩亲生父母的愿望，胡晓良征得村委会及有关部门同意，为他们在祝场村落实了户口。不仅如此，他还与民政等部门联系，为其家庭办好了低保户手续。

　　兄妹俩有了亲人的呵护，尤其是智障男孩又有了父母，这应该已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不久，胡晓良调市公安局工作，接任的责任区民警张颖煜又挑起了照顾“亲戚”的担子，他发现女孩父母仍在盐官砖瓦厂打工，既路远还收入少。于是他做起了“有心人”。这天，村主任说起本地有鱼油资源，也有销路，如办个作坊稳赚钱。张颖煜立即想到了“穷亲”，很快在村委会的支持下，鱼油作坊开张了。如今“穷亲”的生活已大有改善。

　　去年1月，张建康所长刚上任，就去探望这户人家，并代表派出所承诺：资助女孩直至完成高中学历。去年10月，张颖煜履新职，副所长薛胜强挑起了担子。今年2月，薛胜强调看守所，赵勇副所长又接过了责任。就这样，为了一户困难群众，民警全力以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经“单飞”历练的新警

　　将成主力军

　　人生第一步，是一个人成长的关键，具有方向和决定作用。同样，新人不断加入警队，如何让他们迅速转变角色—从老百姓成为警察，尤其是从警第一步如何走？这是海宁市公安局党委一直在探索的课题。

　　去年初开始，一个构建新警教育培训，铺筑成长“快车道”的系统工程启动了。“警师制”、“ 驻所（队）制”、“六考评”、“六提升”等等一系列的“培训”和“警规”，让新警们感受到了警营的气氛，警营的与众不同，警营的催人奋进。

　　去年8月，戴红良成为海宁市公安局硖石派出所的一名社区民警。从警就是奉献，必须迈好公安之路第一步。尽管他有决心，但迈得却不易。第一次单独调解纠纷，戴红良记忆极为深刻，那是师傅黄国飞刚调去尖山派出所不久。

　　新华社区有位78岁的聋哑老人，打了一个12岁的男孩。原因是男孩老是跟着她学打手语的样子。男孩母亲找老人论理，拉扯间正好被老人20岁的孙子看到，于是他一拳击在男孩母亲的脸上。

　　当戴红良上午10点赶到现场时，男孩母亲正躺在地上呻吟。他立即扶其去医院治伤，然后将当事双方带到派出所。但这是一次棘手的调解，聋哑老人不能说，男孩又说不清，而老人孙子却一口咬定奶奶被打，他是正当防卫。

　　戴红良反复做双方工作，终于梳理清争议的焦点：医药费及赔偿金。但是，被打方要价5000元，打人方却拒赔。

　　僵持数小时，调解仍无进展。此时，戴红良有种茫然无助的感觉。难道第一次“单飞”就搞砸吗？他想到师傅黄国飞的调解技巧—坚持说法。“没有特别严重的违法行为发生，仅是争吵，不符合正当防卫的条件。也就是说你打人是违法的，是要受到惩罚的，打伤人理应赔偿！”

　　果然，奇迹出现了。打人方说愿意赔，但不能那么多。戴红良看到了希望，于是再做工作，再沟通。最终打人方赔偿了3500元。

　　此时已是晚上8点。近10个小时的持久战，戴红良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成就感。

　　硖石派出所教导员封海华说，其实让小戴单独处理纠纷，也是有意为之。新民警在师傅传帮带一段时间后，“单飞”更有助他们成长。干中学，学中干。这就是我们新警培训机制中的重要内容。

　　确实，这招很管用。戴红良分管的新华社区，地处海宁闹市，店面多，旅馆多，流动人员多，但在他的努力下，今年1至6月刑事警情数同比减少246多起，下降近三成。

　　东门社区年轻民警周阳，如今已是硖石派出所能独当一面的主力。他回忆自己的成长经历感受很深，说这都是局里和所里悉心培养的结果。他举例，有次社区频发白闯案件，自己就是根据师傅所教的程序，即走访群众—研判信息—布下大网—人赃俱获，破获了一个流窜杭嘉湖等地的3人盗窃团伙，案值26万元。

　　去年以来，海宁市公安局有4位80后民警成长为中层干部，11位新警担任警探长，还有27位新警立功受奖。一批新警在各项考核比武中崭露头角。

　　可见，新警成为公安主力军已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