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何以如此多磨？——太原市“油改气”进程再调查(组图)

9月11日，在太原市西温庄加气站外,等候加气的车辆排起了长队。体育馆煤层气加气站停止加气，门前冷落。
　　本报记者马立明摄

　　8月18日，太原晨光煤层气开发有限公司和太原公共交通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合作建成的7座煤层气加气站因证照问题再次被叫停，改装的2000余辆公交车、3000余辆出租车“断气”。一桩利国利民的好事何以如此多磨？第一时间，记者走访晨光公司。

　　加气站开了又停了

　　开开停停，凸显煤层气公司面临的两难境地和尴尬身份

　　8月中旬，太原市内几家一向热闹非凡、门前车水马龙的煤层气加气站突然变得 “门前冷落车马稀”。

　　这已是这几家加气站的第二次关关停停。

　　8月19日，的哥刘师傅一大早就往体育馆煤层气加气站赶，为的是排队排到前面，早点加上气，但中途却获悉：加气站又被封了！沮丧和无奈，代表了许多像刘师傅一样的的哥的心情：“毕竟花了数千元的车辆改装费，烧气经济环保，但加气站开开停停，无法理解！”

　　而与此同时，位于市郊的西温庄加气站正常加气。因为独此一家，门前排起了长达一两公里的加气车龙。在这里，加一罐气就得排几个小时的的哥们一肚子的怨气：原来在市里加气，加气点多，排个几十分钟就行。可不知为啥，那几家都关门了。真是太不方便了！

　　也就是同时，李建文的心情也变得更加复杂。他是体育馆煤层气加气站的母公司太原晨光煤层气开发有限公司（下称晨光公司）的总经理。一面是广大煤层气用户的热切期盼，一面是在安监、工商等部门之间的艰难补办证照之旅。

　　李建文解释，所谓 “开了”，就是自从2008年9月因 “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被关闭后，今年4月1日，公司所属体育馆煤层气加气站等3个站获安监部门批准，进行设备调试，主要是配合安监部门提取加气站设备相关数据。由于是特殊行业，必须带气运行，其间，为公交车、出租车等改装车辆加气。

　　所谓 “又停了”，说的是8月18日，太原市工商局迎泽分局以无照经营对晨光公司及下属7个加气站实施行政强制措施——暂停销售。 “我们公司理解的无照经营，一是没有拿到危化品经营许可证，二是没办妥前置手续，超出工商部门核定范围经营。”

　　安监颁证要过工商年检关

　　营业执照未年检，主体不合法，不能颁发危化品经营许可证

　　据李建文介绍，近期，省安监局通过了对晨光公司所属6座加气站的设立、设计审查和竣工验收，进入领取危化品经营许可证阶段。这个结果的前提是，2008年9月以来，晨光公司所属加气站认真整改，目前已办理了立项、规划、环评、消防、质监等手续。

　　李建文说，进入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领证阶段，意味着将很快获批重要的前置经营许可，办理工商等其他证照水到渠成。但省安监局表示：晨光公司营业执照未进行年检，企业主体不合法，不能为其下属各加气站颁发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

　　“只要年检过了，就能领证，我们兴冲冲地到太原市工商局咨询营业执照年检事宜。”李建文这样描述当时的心情。但结果让人失望。

　　工商年检要有安监意见书

　　案子在身，没安监意见书工商局无法结案，年检必须先结案

　　对于晨光公司的年检，太原市工商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因为2008年9月收到太原市安监局的安全生产行政执法文书案件移送书：“现需立即吊销（晨光公司）相关营业执照”。晨光公司有案子在身，没有安监部门的意见书工商局无法结案。“年检必须先结案再说，如果按程序吊销执照，何来年检一说。”

　　晨光公司对此很无奈。公司目前的营业执照经营许可范围是天然气加气站建设的咨询服务、天然气汽车专用零部件销售，只要能提供相关的年检材料，工商局应该可以给正常年检。之前太原市安监局的安全生产行政执法文书,主要针对公司超范围经营加气业务等，并且安监部门已对晨光公司作出了查封、罚款等处罚，还有给太原市工商局的安全生产行政执法文书案件移送书。但这也正埋下了不能年检的伏笔。

　　这个连环套真难解！

　　好比小品里开锁匠要先看房产证才给开锁，而证又被锁在箱子里

　　据李建文介绍，至今，他们仍然奔走于安监和工商等部门，“我们承认由于公司的多种原因，之前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客观讲，三四年前，太原市 “油改气”工程起步阶段，加气站作为新生事物，各职能部门对加气站的手续办理相对滞后，时至今日，省里提出建设气化山西，大环境发生变化，我们主动适应市场形势和监管要求，作为企业该做的我们都在尽力做到，但目前陷入两难境地：安监颁证要过工商年检关，工商年检必须先补办齐全相关手续。好比小品里演绎的 "开锁匠要先看了房产证才给开锁，而房产证又被锁在箱子里"，这个连环套真让我们难解！”

　　山西省安监局安全监管三处：符合规范，方可办证

　　9月13日，记者就晨光煤层气加气站办理 《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有关事宜，采访了省安监局安全监管三处副处长郝海清。他说，企业要办理 《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首先要通过安监部门设立、设计和竣工验收，再提供相关材料进行申报，方能进入发放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阶段。

　　据了解，2009年8月4日，晨光公司下属6个加气站首次向省安监局提交相关材料，要求进行安全设立等审验。省安监局负责南上庄、下元、小东流三座加气站审验工作，同时委托太原市安监局对胜利桥、体育馆、九丰路三座加气站进行审验。

　　今年8月10日，南上庄、下元两座加气站因现场问题、安全设施问题等，不符合规范，未通过竣工验收。省安监局有关部门原则通过了小东流加气站的安全审验，但要求企业针对存在问题进行整改，整改到位后，再由市安监局复查验收。竣工验收通过后，即进入 《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办理阶段。目前，小东流加气站因整改工作未完成，竣工验收还未通过，还不能提请办理许可。另外，由市安监局负责的三家加气站审验材料还未报上来，进展不明。

　　今年5月，西温庄加气站顺利通过了竣工验收。目前，该加气站进入了 《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办理阶段。

　　太原市工商局企业监管处：先结案，再年检

　　9月8日，记者走访太原市工商局企业监管处，就晨光公司年检问题，方建德处长给出以下意见：

　　一、不能为该公司办理年检手续，确实是因为之前其涉及的案子没有结案。记者在其出示的案件卷宗中看到，安全生产行政执法文书案件移送书（并安全移字2008第104002号）针对晨光公司存在的违规行为，提出：依照《无照经营查处取缔办法》（国务院第370号令），现需立即吊销（晨光公司）相关营业执照”。方建德处长表示，接到移送书后，局里按照规定启动相关程序。经过立案、审批、听证等环节，现在程序基本结束，晨光公司也非常配合调查工作，结果是没有立即吊销该公司营业执照，但并没有结案。原因就在于——“晨光公司作为曾经被挂牌督办的存在安全隐患的企业，安监局是安全监管的职能部门，其建议我们立即吊销营业执照，由于多种原因和一些程序，我们没有立即吊销。如果再为晨光公司正常年检，一旦发生安全事故，谁来负责？”

　　他表示，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现在有安监部门出具的意见书或者证明，工商部门依据规定程序结案，作出处理决定，之后再为企业年检。

　　二、企业年检的定义是企业登记机关依法按年度根据企业提交的年检材料，对与企业登记事项有关的情况进行定期检查的监督管理制度。没有年检不意味着主体不存在，只要工商行政管理机构没有吊销营业执照，企业主体就存在。企业主体存在，按道理不应该影响工商手续之前的前置手续办理，也意味着企业年检与办理危化品经营许可证等前置手续没有直接关系。

　　太原“油改气”进程

　　2006年4月，太原市政府召开关于太原市实施煤层天然气汽车环保项目有关问题协调会，听取山西晨光物流有限公司计划投资在太原市实施煤层天然气汽车环保项目，拟对全市出租车、公交车垫资改装使用压缩天然气的汇报。会议议定关于项目核准备案、环评、资质、价格、建站、安全、时限等问题。其中提出可先建示范加气站，利用现有加油站改造，具备双重功能，网点布局可纳入 《太原市天然气加气站总体规划》，原则上一点两用，既能加油又能加气。

　　2006年5月，太原市发改委作出关于同意山西晨光物流有限公司太原分公司煤层天然气汽车环保项目建设的批复，明确气站规模控制在5-7个，首个示范站可通过改造市公交总公司加油站合并建设。当年，《太原市天然气汽车推广使用管理办法 （试行）》出台。

　　2006年，山西晨光物流有限公司和山西盛高企业发展研究院共同出资组建太原晨光煤层气开发有限公司。

　　2006年7月至2007年12月，太原晨光煤层气开发有限公司与太原市公交公司合作先后建成体育馆站等7个煤层天然气加气站，并进行了试运行。

　　2008年9月，由于相关手续和证照不全，安监部门对加气站予以关停。省城已改装烧气的930辆公交车和1780辆出租车重新燃油。

　　2009年1月，太原市政府向省政府提出关于解决煤层气加气站审批手续有关问题的请示。

　　2009年下半年，太原市政府向省安监局发出 “关于为煤层气加气站办理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的函”。

　　各方感言

　　郭女士，太原市政协委员：

　　规划建设加气站应该简化程序，提高办事效率。加快审批程序和保证安全并不矛盾，关键是要转变观念，增强服务意识。

　　李先生，晨光公司副总经理：

　　加气站属于新生事物。我们已按程序向太原市城乡管理委员会提交报告，请求协调解决。同样是煤层气开发利用，晋城、长治、临汾等地搞得都不错。

　　王先生，出租车车主：

　　当初，我们响应政府号召，花钱改装车辆，烧气环保经济，到现在，油价很高，加气却很不方便，仅有一个加气站，还在郊区。大家都很有怨言，长此下去，政府公信力何在？

　　王先生，工商部门人士：

　　“油改气”是好事，安全是大事。说破天，没有安全经营许可，就是潜在的安全隐患。对晨光公司的处境我也非常理解和同情，但工商部门没有监管安全的权限，只认安监许可，才能办理相关工商手续。

　　我们的城市为什么容不下加气站

　　8月，太原市7座煤层气加气站“又”被叫停！

　　说“又”，是因为从太原市第一座加气站于2006年9月16日开张营业以来，在过去的整整4年时间里，加气站命运多舛，开了被停，停了复开。反反复复中，以“气”为生的公交车、出租车饥一餐、饱一顿，不知尽情饱食之味；以“气”经营的企业深一脚、浅一脚，难尝稳步发展之味；而有关职能部门呢，同样也在是“香饽饽”还是“烫山芋”的单选题中徘徊纠结，不识新能源真正之味。

　　4年光阴弹指一挥。如今，非但到2010年底全市建成45座加气站的目标成为泡影，就是已经建成的7座加气站也因各种原因屡被“查封检修”。目前，仅余西温庄加气站一“气”尚存，以每天迎接排到二三里外的加气长龙的超常营运独立苦撑。一个加气站显然不够用，出租车司机为了加气，要花很长时间排队。难怪，他们说：“加油费钱，加气费时。”我们有那么多加油站，为何对加气站情有独钟？

　　最根本的一个原因是，加油“费钱”，而加气省钱。先算一笔账。每辆煤层气公交车每天耗气约70立方米，每立方米煤层气热值相当于1.1升柴油，则每车每年可替代28105升柴油。按照每升柴油6.2元计算，每年1000辆公交车可节省燃油费1.74亿元。同样，每辆出租车每年可节省燃料费用8万多元。

　　还有，煤层气燃料与成品油相比，更环保。汽车每燃烧一升汽油，就向大气释放二氧化碳2.36千克，而燃烧同等量的煤层气所排放的污染物则为前者的30%。

　　如此一算，既环保、又经济，“加气”当然是公交车、出租车燃料的不二首选。尽管它“费时”。

　　这么好的加气站为什么被叫停？

　　“查封者”认为，加气站证照不齐，不可营业。企业对此也承认，坦言目前《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尚在办理之中，未办理的原因是企业营业执照未年检。那么，从2006年至今，整整4年时间，企业为何还没把证照办全？安监部门坚持，办理《危险化学品经营许可证》需要企业提供营业执照，无营业执照不予办理许可手续。工商部门则坚持，依据安监部门“该企业有重大安全隐患”的建议，企业要先“结案”，再年检。

　　原来，都是一纸证照“惹的祸”！

　　煤层气是一种新能源、清洁能源，我省的储量十分丰富，坐拥10万亿立方米资源，占全国1/3。在“十二五”规划中，我省描绘了“四气一体化”的蓝图；最近，省里提出的“气”化山西，加大煤层气开发利用都是应有之义。

　　煤层气属于危险化学气体，建设一座加气站手续严格也相对繁琐，比较费劲。为了规范、为了安全，我们的职能部门按照法律法规办事，这无可厚非。但如果大家都怕 “不安全”、怕担责任，岂不是因噎废食？！企业面临的不就是小品里所演绎“是先验证件还是先开锁”的两难境地吗？

　　好事要办好。实际上，破解这个连环套，最终还要靠有关职能部门，要看他们能否在思想认识上进一步统一，能否率先打破僵局，能否迈出勇敢的第一步。

　　目前，欣闻有关主管部门已受理加气站办理手续之事，恢复“加气”指日可待。也许明天“打的”时，我们就能听到“加气省钱又省时”的由衷之语。

　　齐作权

　　本栏撰稿：齐作权 郭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