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经济参考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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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2日，法国各地举行新一轮的大规模示威游行和罢工等抗议活动。数据显示，当天全国参加示威游行人数达350万，学生和工人是游行“主力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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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大学生上街游行抗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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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炼油厂工人近期加入罢工行列，导致民众担心燃油供应不足。加油站门口排起加油长队。新华社记者 张欣摄 |
在一波接着一波、持续近两个月的罢工示威浪潮中，当地时间10月22日晚上8点多，法国参议院终于在多次推迟之后，对充满争议并引发强烈反对声浪的退休法案进行了决定性投票。因为执政党握有多数席位，法案最终获得通过。这虽在意料之中，但为期三周、长达140多个小时的参议院辩论却创下了自1986年以来的最长耗时纪录。
根据法国法律，本月22日参议院投票之后，上下两院需要组成联合委员会于25日根据修改意见提出退休制度改革法案的最终版本，然后这个版本在国民议会(下院)进行最终投票通过之后才能成为法律。这一步骤预计在27日完成。
或许法国政府会就法案作出微调，又或许反对派永远不会妥协，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项法国总统萨科齐任内最重要的、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改革，不管成功与否，都会成为他永远的创伤。而同时，欧洲其他面临类似养老金改革难题的国家也都在等待着法国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
全法300多万人走上街头
在巴黎，一位示威者对《经济参考报》记者说：“法国失业率居高不下，政府却要年纪大的人延迟退休年龄，更多年轻人会找不到工作。”这代表很多参加游行的学生想法。另一位叫德迈的示威者则说：“政府的改革方案让我们感觉不公平。政府有其它的办法来削减赤字，比如说，可以让富人承担更多义务。”
自主权债务危机席卷欧洲之后，欧盟要求各成员国采取行动减少赤字。欧洲多个国家为削减财政赤字提出了一系列财政紧缩政策，其中多项内容涉及民众切身利益，引发法国、希腊、保加利亚和马其顿等国民众罢工。其中退休制度改革引发的反对声最为强烈。
据悉，1945年，法国在战后重建伊始便着手建立社会保障制度。迄今，大部分法国公民均可在退休后领取退休金，金额相当于退休前工资的80%。为领取退休金，普通劳动者每月须向国家上缴工资收入的20%。法定退休年龄一般在60岁至65岁之间，个别在退休年龄前失业且无力找到新工作的人最早可于58岁退休。
法国政府提出的退休制度改革法案包括两大主要内容，一是将最低退休年龄从60岁提高至62岁，二是将可领取全部养老金的退休年龄从65岁提高至67岁。法案一经公布便引发大规模罢工抗议。
法国最近一次第六轮跨行业大罢工发生在本月19日，法国工会和反对党再次举行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反对退休制度改革。全法300多万人走上街头，包括不少年轻的身影。地铁、铁路和机场罢工使得当天公共交通几近瘫痪。在巴黎，一位示威者对《经济参考报》记者说：“法国失业率居高不下，政府却要年纪大的人延迟退休年龄，更多年轻人会找不到工作。”这代表很多游行学生的想法。另一位叫德迈的示威者则说：“政府的改革方案让我们感觉不公平。政府有其它的办法来削减赤字，比如说，可以让富人承担更多义务。”
随后几天，罢工后遗症仍然阴云不散。21日，离凯旋门不远的中国银行巴黎分行工作人员说，原本中午业务会异常忙碌，但现在因为罢工，不少客人因为交通不便推迟业务办理使得大厅变得冷清许多。
法国官方电视台“法国24”甚至以“法国的1968会不会重演？”为题邀请嘉宾讨论这次改革。
1968年法国的“五月风暴”是戴高乐总统执政以后潜在危机的总爆发，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联合发起的大规模示威活动对法国社会造成深远影响。后来很多类似的大规模游行都被拿来做对比。
2005年法国骚乱曾被称为1968年后最严重的混乱，时任内政部长萨科齐在平息那场骚乱中功不可没，可是这次他任内的“旗帜性”改革已经让他成为法国最不受欢迎的总统。
媒体分析，对萨科齐而言，随着民众支持率的下降，退休制度改革成为其总统地位的最大考验。如果他就此屈从，他将从此声望尽失，难以实现未来两年削减政府预算、减少财政赤字、维持主权债务评级的目标。
全国仍有两成加油站无法供油
21日，《经济参考报》记者走访巴黎北部三个加油站都看到汽车排着长队等待加油，原本狭窄的马路在这些路段变得更加拥堵。加油站里面果然有油枪和油箱上贴着“无法使用”或者“无油”的标示。
罢工与和平示威在法国受法律保护，工人们甚至每年有几天可以带薪罢工。不过，当形势发展到不明身份的年轻人与警察发生冲突，油库和炼油厂被封锁一周以上造成全国性油荒，无人清理的垃圾弄臭一个城市时，政府决定不再认可这样行使权利的合法性。
连续罢工已经让全国12个炼油厂停工10多天，激进工人还封锁了很多油库。虽然法国经济部长、能源部长和总理都出面否认“油荒”，并三令五申禁止燃油趁机涨价，但燃油供应源被切断还是引发了一定程度的恐慌。
万圣节长假在即，如果人们因为缺油不能出门享受假期，难保他们不会掉头加入工会号召的游行对政府加压。法国总理菲永22日专门开会讨论供油问题，能源部长和全法石油行业主席都出席了。会议结果是，解决目前的燃油短缺没有立竿见影的办法，还得花上几天时间。
法国环境与可持续发展部长让-路易·博洛23日再次呼吁炼油厂工人复工，强调保证燃油供应的重要性。虽然法国80%的加油站已经逐渐恢复正常，但是还有9个大区情况“非常困难”，大约一半油泵无油。博洛说燃油供应的恢复会逐步进行，各地速度不一样，而且也无法确定最终的日期。
工会方面依旧强硬。西部港口城市登格斯的炼油厂宣布罢工将持续到本月29日，而道达尔公司在里昂地区的炼油厂宣布将把13日开始的罢工继续无限期进行下去。
如果谈判无效，或许通过防暴警察强制打破罢工纠察队的严防死守会是唯一办法。22日早上，巴黎以西50公里之外的一个道达尔炼油厂被警察成功打开封锁了一个多星期的大门。当地媒体评论说，政府此举有利于缓解许多“正在干涸”的加油站，不过，坚定阻挠警察的工人中有两人受伤，电视画面显示一名工人被担架抬离时现场群情激奋。
博洛说，巴黎附近炼油厂解封大大缓解了大巴黎地区的燃油供应，不过全国范围内仍有约2600座加油站无法供油，约占全部12300座加油站的20%。看来，政府在恢复油气供应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中学生在罢工潮中的角色越来越让人担忧
当电视画面上出现穿套头衫的年轻人朝警察投掷石子和燃烧弹、点燃掀翻的汽车、砸碎公交车站、甚至抢劫店铺时，普通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和平的示威游行。
乐观地看，截止24日，法国公共交通已经逐渐恢复，燃油供应也在恢复当中，但法国中学生在罢工潮中的角色越来越让人担忧。
《经济参考报》记者的一位邻居在法国读高中，已经停课三天。教育部22日的数据显示，全国仍有185所学校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不能完全恢复教学，占全国4302所高中的4 .3%。不过这个数据比之前300多所学校停课要好很多。但是，来自工会的数据却显示全国停课中学达600所。
22日晚上这名高中生告诉《经济参考报》记者，当天校门还是紧锁，虽然可以从侧门进入，但这所学生人数在200-300之间的学校只有不到50人出现在课堂。
学校停课已经让孩子们成为受害者，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当电视画面上出现穿套头衫的年轻人朝警察投掷石子和燃烧弹、点燃掀翻的汽车、砸碎公交车站甚至抢劫店铺时，普通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和平的示威游行。
截至22日，里昂的青年游行队伍已经在市中心商业区与警方发生了连续三天的冲突。很多店铺为了避免引火上身不得不紧闭店门。当天晚些时候，约150极右派走上街头抗议这些天的骚乱。
政府已经开始对“趁火打劫”者施以“铁拳”。在图卢兹，一名18岁青年22日被当地法院判处6个月监禁、12个月监视居住，他的罪名是参加19日大游行时身上携带爆炸装置。同一天，南部蒙彼利埃两名18岁中学生因为在游行中袭击警察分别被判处1个月监禁。
法国当地媒体报道称，已经拘留400余人，被捕的多名青年并不都是学生，很多是“问题街区”的“不良少年”。
随着事态的升级，主要倾向工会的舆论开始转向。尽管在电视上出席辩论节目的工会和学生代表坚持指责政府，认为萨科齐政府的“不协商”应该为冲突负责，但是标题为“暴力冲突会不会破坏工会号召力？”的报道点击率激增。
出于对社会动荡和燃油供应紧张的担心，法国费加罗报23日公布的民调显示，超过一半的民众认为议会最终投票结束后，社会运动也应告一段落。22日的一份民调显示，近一半法国人不支持封锁炼油厂和油库。
家住巴黎东郊的左派人士埃尔韦一向支持工会罢工游行，认为工人自由表达意见是民主的象征，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继续无休止的罢工让他感到厌烦。“法案会通过已经是笃定的事实，无非是时间的问题，可是工会还在闹事，显得不负责任。”他的烦恼还缘于罢工造成的油荒扰乱了他的搬家计划。他家房子的新买家住在香槟省，但是因为油荒不能开车过来入住，导致埃尔韦的交接计划被迫拖延。他告诉《经济参考报》记者，工会其实只代表法国20%公民的利益，可是现在少数人的一意孤行正在扰乱另外大部分人的生活。
住在巴黎西北近郊的贝尼舒夫妇没有特别的党派倾向，但是在上班路上遇见一帮初中生年纪的孩子将社区的垃圾桶拖到马路上阻挡交通之后，他们对反对派将年幼学生拖下水的做法表示不满：“让这些中学生现在就为他们四五十年后可能遭遇的退休问题游行，太荒谬了！”
退休金赤字可能使政府破产
左派前总理米歇尔·罗卡尔认为，退休制度改革比较复杂，需要多年时间进行谈判，萨科齐推行得“太快了”。
当地一些分析人士认为，法国工会不依不饶的原因已经不仅仅是改革方案是否公平的问题，同时很大程度上是对政府强硬推进改革的态度表达强烈不满。
事实上，法国民众普遍认同，提高法定退休年龄是不得已而为之。法国政府公布的数据显示，目前法国退休人员约占全国人口的23.8%，每年靠国家举债支付退休金的退休人员已达150万人，未来20年还会有250万人退休。如果不改革退休制度，法国退休金赤字2010年预计将达323亿欧元，2018年将达到423亿欧元，高达数百亿欧元的退休金赤字可能将在数年内使政府破产。改革法案草案中提出，法定退休年龄延长两年可在今后7年中削减50%的退休金赤字。
法国前总理米歇尔·罗卡尔认为，退休制度“必须进行改革”。他说，1945年法国建立社会保障体系时，人口平均寿命为65岁。而今天，人口平均寿命为78岁，法国战后婴儿潮一代已全面到达退休年限，国家财政不足以支撑这笔庞大的退休金。
然而，工会的连番发难并非全是无理取闹。年近50的洛朗斯-弗雷西内·迪布瓦在一家银行工作，15日的铁路罢工让她几近辗转才回到巴黎。她对《经济参考报》记者说，这些年人们寿命延长，加之经济不景气，延迟退休年龄也是必然，但目前的改革对很多参加工作早、工作强度大的大部分体力劳动者不利，因此他们觉得不公平。
在法国电视台上频频出镜的左派代表都指责萨科齐政府太过强硬，在推行关系到每个人利益的新政上缺乏协调。左派前总理米歇尔·罗卡尔认为，退休制度改革比较复杂，需要多年时间进行谈判，萨科齐推行得“太快了”。
从法定退休年龄上来说，即使按照新政在62岁退休，法国人也比英国、德国等其他欧洲同胞幸福不少。可是，左派智库机构TerraNova的主席奥利弗·费朗强调说，法国人的实际退休年纪不止60岁，而退休金缴纳年限40.5年的规定让法国人的工作时间反倒比英国和德国都长。
当政府指责反对派不停罢工游行损害法国形象的同时，“法国24”台发表专栏解释目前的退休金赤字、退休人数以及如何申领全额退休金，半官方“RFI”电台历数法国人均GDP、工作时间、罢工总时间以树立优于欧洲平均水平的国家形象。
不管是执政党还是反对派，不管目的是改良国政还是为大选造势，也不管这抗议风潮如何收尾，萨科齐断然不会在62岁退休年龄上让步，而工会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工会同时呼吁示威者“保持克制和冷静”。
如今，退休法案成功越过参议院的法律屏障，但这并不代表政府和工会的拉锯战就此终结。首先是法国工会宣布将在10月28日和11月6日再次组织全国跨行业罢工游行，接着在23日学生组织决定，不顾万圣节假期，将于26日在议会等地举行静坐抗议等活动反对退休改革。
高福利体制弊端成欧洲的心病
有分析认为，降低退休年龄易，提高退休年龄难，法国政府当初草率降低退休年龄就是一大错误，这也是其他国家应当吸取的教训。
事实上，养老金改革难题是许多欧洲国家面临的共同难题。有分析认为，这一问题的解决将直接关系到这些国家何时能够真正走出债务危机，在当前欧洲债务危机风险仍然存在、经济复苏尚不稳定的背景下，未来改革的逐步推进将是必然趋势。
目前，很多欧洲国家已经无力兑现原来的高福利承诺。在希腊，养老金改革问题甚至比法国更加严峻。有分析认为，希腊的养老金体系是希腊政府开支失控以及财政不堪重负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政府对养老金制度的改革是正确的，如果不对养老金制度进行彻底改革，该体系在5年内将会崩溃。据欧盟委员会数据，如果希腊养老金制度不改革，到2060年，希腊每年需要支付的养老金占G D P的24%。现在养老金支付占G D P的12.5%。
根据希腊的养老金改革提案，希腊人的退休年龄提高到65岁；要获得全额养老金，工作年限将从37年增加到40年；65岁以前退休领取的养老金每年减少6%；一般情况下，60岁之前不允许退休；退休金也将减少。据希腊劳工和社会保障部估计，改革后希腊人领到的退休金将比现在水平降低15%。
有观点认为，在强势工会的压力下，过去养老金福利遭到滥用，一些行业享受了过多的福利。例如，在希腊过去的养老金体系下，公务员以及妇女如果有25年工龄和未成年孩子，50岁以前就可以退休；政府公务员的女儿如果未婚，父母去世后她们还可以继承养老金。让多数长年累月辛苦工作的人去为少数人的高福利埋单是不公平的。未来养老金制度的改革应充分考虑不同行业的差别，避免不公平的制度再次出现。
十几年前，德国就已经认识到高福利体制的弊端，启动利率退休金制度和救济制度等改革后，经济活力和竞争力得到大大加强。法国曾多次表示将与德国协调政策，实行财政紧缩政策，大力削减公共开支。目前欧盟其他各国都在紧盯法国退休金改革的进展，试图推进社会保障制度改革，改变目前福利负担沉重的现状。
但是，欧洲民众多年来已经习惯于早退休、高福利等优惠的养老金制度，这使得欧洲国家稍加改革就阻力重重。法国退休制度从1945年建立迄今曾经历多次改革，也多次引发争议。前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当政期间，法国政府于1983年将法定退休年龄从65岁降至60岁。有分析认为，降低退休年龄易，提高退休年龄难，当初草率降低退休年龄就是一大错误，这也是其他国家应当吸取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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