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贻鸿进京“自首”引发关注,焦点在于公民对执法者的信任危机 |
羊城晚报记者 鲁钇山实习生 陈文宇
他曾带着一家20多口人经营房屋出租,生意兴隆。在他的主导下,家庭内部实现了“股份制”,大人小孩每人一股。
生活本来很平静,直到拆迁人员来到他家的宅院。
被强行拆掉半边楼房之后,他和自家兄弟开始轮流值班“保卫家园”。某天在他当班时,数十人开着机器前来拆房。他投下了砖头,次日有人告诉他:砖头伤了人。随后,他思考再三,只身赴北京“自首”。
他叫童贻鸿,武汉洪山区土库村村民。目前,他已经被武汉警方带回并刑事拘留。11月23日,妻子给他送去了过冬的衣服,但没能见到其人。连日来,羊城晚报记者走访了童贻鸿的众多亲友和相关人员,努力还原这桩拆迁事件的本来面目……
他身陷拆迁困局 被指投砖伤人
只身赴京自首 到底所为哪般
童家地理位置极佳,出租生意十分红火……童贻鸿胆子很小,但很讲道理,也很替别人着想生计
童贻鸿小时候家里很穷,生活艰难,兄弟姊妹7人糊口都成问题。改革开放之初,他们家还欠了生产队口粮钱970多元。同村人回忆,上世纪80年代,他们家9口人住在一间百多平方米的土砖房里,生活拮据。改革开放后,童贻鸿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国有有机硅工厂做技术工作近10年,勤恳敬业。他的兄弟姐妹们有的摆地摊卖杂货,有的摆书摊卖书,日子渐渐好起来。“书摊的生意主要针对学生,每逢星期六日,学生都围得水泄不通,生意很红火”,童贻鸿的哥哥童贻钧现在北京工作,他至今仍记得家里最初的主要“财源”。
一家人有了一定积蓄后,大家觉得投资盖房然后出租是个好办法,而且这样全家人也可以住在一起。于是,童贻鸿和兄弟姐妹们纷纷拿出所有积蓄,又向亲朋借了不少,准备建楼。“1994年,开始建第一栋3层楼,后来又在2000年和2001年陆续建了第二、三栋,各7层楼,三栋楼共计3000多平方米。”童贻钧说。为称呼方便,童贻鸿提议将楼分为北楼、南楼和中楼,其中中楼是3层那栋。童贻鸿一家住在北楼4楼一个3室1厅的套间里。
房屋建成后,大家一致推举童贻鸿负责管理工作。1995年,童贻鸿成了家族企业实际的“总经理”。由于房子的东面是华中科技大学,西面和北面是中国地质大学,距离西南面的中国光谷中心广场也只有500米,地理位置极佳,出租生意十分红火。“大都是季租或年租,很少有月租,租客大都是考研的学生,素质高、很好管理。”童贻鸿的弟弟童贻勇说。
据童家人讲述,童贻鸿平常胆子很小,但是很讲道理,也很替别人着想———“前年暑假的时候,有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暂时没找到工作,家里又很穷,没地方住,童贻鸿就让他在南楼住了一个暑假,伙食都由童家负责……”
拆迁方对童家实施断水、断电、断网……挖井、发电,童家兄弟轮流“保院”
拆迁
传出“拆迁”消息,是在2009年11月。据童贻勇介绍,12月就开始有人到村里宣讲。负责拆迁工作的是“信诺公司”,“但实际负责拆迁工作的人都是些身份不明的人”。这些人到家里来“谈房子”,言语上却有这样的暗示:有村民的小孩在上学路上不小心“挤”断了腿;有人在上班路上被人用棍子袭击等等……
童贻鸿和家人经过讨论决定,不管对方想怎样,他们家始要坚持一个原则———保证他们的资产不缩水,收入水平不降低,拆迁以后要在原地区提供同等面积的房子以便继续经营。双方一直谈不拢。
童贻勇说,从今年3月8日开始,拆迁方就对童家实施断水、断电、断网。为此,在童贻鸿的带领下,童家在家门口挖了一口井,买来发电机,艰难维持生活。4月8日,拆迁方没有事先通知,“老六童贻义还在楼里,就动用机器强拆童家南楼的楼梯,童贻义后来只得用绳子爬下来”。这期间,中楼的屋面也被推掉了,不能住人。为此童贻鸿发大为光火。从这时起,童家四兄弟每人每天轮流值班6小时,守着房子。
今年4月12日、4月15日,分别有人上门谈判,未果。5月17日,信诺公司开始和童家展开正式谈判,并提出按《2003年武汉市房屋拆迁标准》进行补偿。对此,童贻鸿表示,国务院曾发文要求各地根据市场变化两到三年调整一次补偿标准,按照2003年的标准补偿,童家人不能接受。
此间,武汉洪山区规划分局拆迁科联合相关职能部门,曾就童家的拆迁问题专门举行听证会。会上童贻鸿提出,他们不是钉子户。他们一家人通过自筹资金,经营自用房,解决了就业问题。如果这次拆迁过后资产缩水,生活必然受到影响,那才是给社会给政府增加负担……
对当地警方失去信任……“拆迁的人就是想逼童家兄弟采取过激手段导致严重后果,以便他们抓人”
自首
据童贻勇回忆,当日下午,“有大约三四十人开着机器准备要推倒我们的房子”。当时正好是童贻鸿“值班”。他们一家4口人都在家。童贻鸿见状,担心家人受到伤害,就往下面投掷砖头,以示警告。11月19日,童贻鸿就被通知到派出所做笔录,原因是他扔砖头打伤了人。其后,童贻鸿乘飞机赴北京向警方“自首”。再后来,童贻鸿被接回武汉,因涉嫌寻衅滋事被刑事拘留。
童贻勇认为,拆迁的人就是想逼童家兄弟采取过激手段导致严重后果,以便他们抓人。他说,有知情人曾告诉他们,拆迁的人就是想把他们四兄弟都抓到派出所去做笔录,家里没人时,就可以把房子拆了。童贻勇说,还曾有负责拆迁的人亲口对他说:“小童啊,等房子拆了,你以后哭都哭不出来。”童贻鸿去北京“自首”,就是因为对当地警方和政府已经彻底失去信心了。
童贻鸿一家,除夫妻二人外,还有一对17岁的龙凤胎。女儿在上高中,但儿子却是深度脑瘫,手脚不能动。平常上厕所、吃饭、喝水都要人帮忙。夫妻二人一边经营房子出租生意,一边照顾孩子。现在只有妻子一人,儿子1.6米的个子根本抱不动,照顾起居相当困难。
11月23日,童贻鸿妻子拿到了拘留通知书。但具体日期没写,她找办案民警填上了日期。童贻鸿的妻子目前唯一担心的是童贻鸿在看守所里的生活。“当时有人告诉我,拿这个通知书就可以见到童贻鸿。但当我准备往看守所送衣服时,却被告知案件侦办期间不允许见面”。她也是读书人,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不知如何是好,思前想后之于,常常掩面而泣……
当地警方在接受羊城晚报采访时表示,案件正在办理中,不便透露详情。
鲁钇山、陈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