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世纪奇闻的百年老照片(版本之一) |
薛贵民、薛贵仙兄妹晚年合影 |
祁县:百年前童父童母轰动乡里百年后历史照片吸引藏友
今年11月,我国进行了第六次人口普查,普查中新发现的百岁老人、罕见姓氏等,均成众人瞩目的热点新闻。近日,我省祁县百年前的一则人口生育奇闻,随着藏家对一帧老照片内容的考证而流传开来——宣统二年(1910年)正月初八,我省祁县涧壑村薛姓人家8岁的童养媳与其9岁的小丈夫生下一名男婴,轰动一时。老照片,正是当年童夫童妇和男婴的合影。
12月17日,记者前往祁县涧壑村寻找薛家后人,探寻这帧百年旧照背后的故事。而此时的薛家后人,也正在通过互联网,寻找那帧原本属于他们家族的原版老照片。
旧照记录世纪奇闻
今年10月,省收藏家协会副秘书长牛润生在省城某报,发表了一篇题为《百年奇闻旧照重现祁县八龄女生子奇闻》的配图考证文章。三四年前,牛润生从熟稔的古玩商贩郑某处得到一帧内容奇特的老照片。“画面上,男童、女童身着粗布长衫并排坐在一张矮凳上,稚嫩的脸上隐含着些许不安。让人诧异的是,那女孩半开夹袄袒露右乳,怀抱着的婴儿正作吮奶状。照片的两旁用端正的楷书竖写着四行字,从右起为:‘宣统二年庚戌岁有童夫童妇男九岁女八岁正月初八日生一子长仅七寸特志之以备后览’。照片上方横书一条为‘系山西省太原府祁县涧壑村人氏薛姓奇闻’。”
对这帧老照片,牛润生十分好奇,一度怀疑是当时人为哗众取宠而拍的假照。今天夏天,他向当地人打听后获悉,不仅确有此事,而且在当时十分轰动。
照片中的女孩名叫李福珍,是祁县涧壑村薛姓人家的童养媳。李福珍8岁生子时,其夫薛子道也只有9岁。男婴五官端正,肢体健全,只是体形极小。8岁女童生子原本极其罕见,加之男婴出生于正月初八,正是晋中民俗中祭祀星辰的日子,男婴因此被视为星宿转世的“贵人”,得乳名贵民,学名万春。不久,此事即在祁县乃至省城引起轰动,十里八乡的人纷纷前来探看,祁县、太谷知县也亲临探视、馈赠礼品。村里的富户还集资为贵民唱了一台好戏,乔家堡的乔在堂还把这一家三口接到乔家堡住了十几天,并设宴款待。后来,薛家利用所收喜钱为孩子请了奶妈。2年后,年仅10岁的李福珍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贵仙,以后再未生育。1948年,47的李福珍因病离世,其夫薛子道则活到65岁,1965年去世。一出生便轰动一时的贵民身体健康,终身务农,幼年订邻村王雪梅为童养媳,生有两儿五女。本世纪初去世,享年91岁。
这篇考证文章刊发不久,即被冠以“天下奇闻”“有图有真相”等字样,在互联网上多方转载。闻者莫不惊诧质疑——“真的吗?不可能吧!”“第一次听说,真是奇闻逸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真是开眼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网上浏览相关内容时,记者意外发现,早在2008年,河北沧州一位张姓收藏者便曾在百度祁县贴吧发图求证:这帧照片非常少见,请问知情者,现在祁县有没有涧壑村?涧壑村还有没有薛姓?随后竟有多人跟帖,有的称自己家也有这帧老照片,有的称自己奶奶和老舅舅家都有,有的疑惑地反问“楼上”:你是谁啊,咋你家也有这照片呢?!
将这位河北藏家所发照片与牛润生考证文章所配图片做一对比,便可发现,两帧照片人物完全相同,明显出自同一源头,但河北张姓收藏者手中的照片场景更加完整,所题文字也多了对拍照日期的记录——“祁县涧壑村薛姓男九岁,女八岁,小孩七十余日,生于庚戌年正月初八,三月二十七日照。”
显然,记录了奇闻的老照片,远比奇闻本身流传更广。
实地探访奇闻属实
12月17日,记者带着诸多疑问和一纸老照片打印件,前往奇闻发生地祁县涧壑村一探究竟。
老照片上所写“涧壑村”,如今在祁县知者甚少。在路人不确定的指点下,记者从东观向南向西又行十多公里,找到了一个名叫“涧法”的村子。令人欣喜的是,该村村口,赫然写着“涧壑”二字。村里不大,据说不到千户人家。在村口,几位老者证实,村里确有薛姓人家。待看过老照片打印件,几人顿作恍然大悟之色,语气确凿地说出两个人名:程巧云、陈金奎。程、陈二人系该村一对夫妻,程巧云的外婆,便是当年8岁生子、10岁生女的李福珍。
几分钟后,记者找到了正在邻家串门的程巧云。程巧云今年65岁,和善实诚,只是一口地道方言颇为难懂。提及那帧老照片,程巧云手脚麻利地摘下墙上的小相框,撬开背后的钉子,取出衬在里面的一帧黑白照片。照片约5寸大小,人物、场景均与之前网上所见相同,但童夫童妇五官却多了明显的描画痕迹,虽然清晰,却已尽失老照片原有的自然与真实。此外,题字内容又有不同——为“祁县涧壑村农家薛姓者有八岁童媳于庚戌正月初八生一男其夫九岁”。
程巧云说,照片所记,完全是真事。她的姥姥李福珍8岁、10岁时两次生育,所生男孩薛贵民、女孩薛贵仙体形均小,成年后身高也都不过1.50米左右。虽然体形瘦小,但兄妹二人自幼便被视为“贵人”,婚嫁均未费事。薛贵民之妻十分漂亮,薛贵仙则嫁到了一户有钱人家。兄妹二人身体均十分健康,薛贵民一生务农,育有二子五女,2001年一场感冒后去世,享年91岁。薛贵仙先后生育12胎,无一成活。为此,在她34岁那年,44岁的李福珍帮她抱回4岁的养女,便是眼前的程巧云。薛贵仙比其兄更为长寿,97岁时无疾而终。
程巧云讲述期间,几位邻居尾随而至在旁补充:此事在附近村子人人皆知,据说生下女儿薛贵仙后,10岁的小母亲李福珍仍然童心未泯,有时正在喂奶,玩心一起,扔下孩子便出门玩耍去了。
程巧云说,当年的原版老照片仅为2寸大小,人物五官也有些模糊。照片原本不在她家。她20多岁时,一好友前往邻村行医时见到这帧照片,便替她讨了回来。保存多年后,照片被一亲戚从薛贵民次子薛在高那里借走,再未归还。如今她家中,只有这一帧复制件了。
与程巧云家一墙之隔,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破败老宅。程巧云说,那便是她的外公外婆、当年轰动一时的童夫童妇居住的地方。老宅院门紧锁,已看不出一丝当年门庭若市的迹象。
后人意欲追讨原照
在程巧云带领下,记者随后来到住在村东的薛贵民次子薛在高家。51岁的薛在高体形清瘦,与照片上的薛贵民、薛贵仙面目颇为相像。薛在高称,他自幼便知发生在自己家族的生育奇闻,也觉不可思议。自幼在薛家做童养媳的母亲也曾对他讲过此事,称婆婆据说3岁即已发育,8岁那年生子后,不仅县长和晋商大户乔家、曹家亲临祝贺,甚至还有外国人前来贺喜,所收喜钱据说盛满了三只大簸箩。
证实传闻不虚的同时,薛在高话题一转,主动提起那帧原版老照片。他说,大概是在十多年前,他的表兄以拍电视为由,将那帧2寸老照片借走。时隔多日,带回一撂五寸大小的复制品,分发给薛氏后代各家,原件却始终没有归还。就在去年,他还曾打电话给在省城经营出租车的这位表兄,要求归还原版老照片。表兄答复说,照片在一朋友手里,随后再次不了了之。
薛在高说,近几年,他也听说这帧老照片的复制件被卖到了不少地方,“据说在太原,一帧卖到100元。”自己尚不知情时,祖上的照片已然四处流传,成为他人牟利的商品,薛在高和家人也已意识到,作为照片人物的后代,他们应当采取行动,讨回这帧原本属于自己家族的老照片。
就在记者采访期间,薛在高远在海南工作的女儿薛晶晶打回电话称,她在互联网上看到,河北沧州张某所藏很像她当年见过的原版老照片,但尚不能完全确定。她已通过张某所留手机号码与其取得联系,表明身份,并透露了若照片确系原版,希望能够“完璧归赵”的意愿。这位藏家告诉她,老照片购自某拍卖公司的一场拍卖会,如果确系她家旧物,并非全无商量余地。
记者随后通过电话与薛晶晶取得联系,24岁的薛晶晶称,她毕业于某高校生物专业,现已定居海南。她曾学过遗传、解剖,但对发生在自己家族的这件生育奇闻,始终无法做出科学解释。在大学读书期间,她曾和同宿舍的姐妹们提及此事,但是无人相信。她表示,亲戚借走原版老照片的时间,应为1995年左右,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正读初中。作为薛家后人,她亦希望能够通过适当途径,找回那帧原本属于自己家族的原版老照片。
藏家透露做旧“秘笈”
祁县归来后,记者与该旧照收藏者之一、省收藏家协会副秘书长牛润生取得联系。他的讲述,道出了这帧百年旧照的又一段历程。
牛润生说,老照片是亲情的寄托,同时又是所处时代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因其承载着诸多历史信息,保存又相对不易,不仅博物馆、档案部门、出版社和纪念馆等十分重视对老照片的征集,近年来在民间,老照片也已成为一个新兴的收藏热门。几年前,他在帮人办的《老新闻》报上,曾经刊用过此照片。当时是从一本名为《老照片》的书中翻录的。书中对该老照片并无相应文字说明。考虑老照片所记奇闻发生地距省城不远,当时他便曾有过对此做一实地考察的念头,但考虑到这是一帧已公开出版的照片,又忙于他事,因此久久没有成行。
不承想,数年之后,他又在古玩商贩郑某处见到了原版旧照。据郑某介绍,老照片是他和藏友在五台县农村花20元钱合伙买的。他见照片场景特别,便花1400元从合伙人手中盘了下来,找人翻拍了5寸大的10帧,用茶水将画面做旧,揭去照片背后一层薄纸,再从其他老照片后揭下泛黄的一层贴上去,便做成了让行家也可能打眼的复制品。郑某还透露,他曾把这些照片带到其他省市的古玩市场出售,一个地方只卖一帧,3000多元人们抢着要,前些年就卖得只剩一帧没贴后背的了。“这帧原照上海性文化博物馆曾派人来谈,我开价60万元没成交。”
因为交往甚熟,郑某后来将那帧翻拍后未完全做旧的照片送给了牛润生。
牛润生分析,当年薛家童夫童妇生子之事十分轰动,记录此事的原版老照片,极可能当时便冲洗较多、流传较广,因此很难确定郑某所购老照片,是否正是薛家当年借出的那一帧。
他说,老照片收藏,讲究的是老、奇、特、名、真。越是年代久远、题材重大、内容独特、信息真实、存世量少的照片,价值便越高。祁县童夫童妇生子老照片拍摄于“宣统二年”,距今已有整整一百年。其时,法国人达盖尔发明摄影技术虽然已有半个多世纪,广东科学家邹伯奇研制的照相设备在国内也有所应用,但晚清之际的山西照相业仍属稀罕。因照片上并无民国照片上常有的店名字样,当年究竟何人前往祁县乡野农户,拍下这帧照片并题字记录,已经难以考证。但查阅资料可知,这对童夫童妇应是我国迄今为止所发现年龄最小的生育者。如果不是当年有人为此存照,或许今天已无人相信曾有此事。如此看来,真的应该感谢这位摄影者,正是他的良苦用心,才使我们在百年之后,依然能够看到这一真切的历史画面。而老照片收藏的真正意义,原本正在这里。(图片由受访人提供)
作者:翟少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