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周口回家四乞讨儿童再告失踪 公安介入调查

乞讨团伙与被“租”儿童家长的赔偿协议

孟堂村原村支书翟祥明昨向记者介绍村子里孩子外出卖艺的情况 王煜 现场图片

　　□晚报特派见习记者 王煜 河南太康报道

　　经过记者在周口太康县多日实地调查，一条租童乞讨产业链浮出水面。该链条分工明晰，诱骗、收购、运送、行乞多个环节紧密相连。

　　当天，周口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派出的调查组承诺将调查清楚相关细节，并向媒体公开结果，依法打击犯罪。

　　“老板”与家长签订“生死协议”杂技老师收取中介费用

　　周口市太康县张集镇是远近闻名的“杂技之乡”，这个称号曾经于2004年和今年得到河南省文化厅的官方认定。张集镇宋庄行政村孟堂自然村原村支书翟祥明向记者介绍，他们村以及周边的村子，都有不少父母把小孩送到杂技老师那里学习。 “孩子岁数小，骨架柔软，才好学杂技。 ”翟祥明说。除此之外，有些人家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没有时间照顾小孩，家里条件又不好，让孩子跟着“老板”出去表演杂技，等于有人帮着照看，还能赚钱，不少家长都选择这么做。家长没有想到的是，孩子出去不是表演而是乞讨。

　　记者调查发现，“老板”带出去的小孩有不少都是3-6的学龄前儿童，与家长的签订的“协议”通常是以三年为期。与孟堂村相邻的王庄寨村村民王海英的女儿朱秋月2005年2月被孟堂村的“老板”翟雪峰带走时，签的协议规定，小孩每月的工资是500元。而且协议声明，孩子带出去之后如果发生生病、走失等任何意外情形，翟雪峰负责赔偿一万元，其他的责任一概不承担。

　　王海英说，当时她和孩子父亲都在温州打工，家里只有公公婆婆在照顾女儿。 “老板”和杂技老师跑来跟公公婆婆游说，在没有征得夫妻俩同意的情况下就把孩子带出去了。

　　她说，杂技老师教孩子一般都是不收费的。他们教好了学生以后，有的自己带着孩子出去赚钱，有的就把孩子“推荐”给“老板”。秋月就是杂技老师朱法领介绍给翟雪峰的，协议签好之后，翟雪峰给了朱500元钱作为劳务费。

　　记者昨天下午来到朱法领家中，只见大门紧闭，院内空无一人。而翟雪峰则证明了王海英的说法，称他曾经向朱法领要过两个孩子，每次给后者的酬劳都是小孩一个月的工资。

　　曾跟着翟雪峰的“杂技团”出去，当孩子的“管理者”的翟满响说，孩子们出去讨钱，最少一天能挣300元，最多能有1000多元。

　　“老板”和乞讨儿童究竟是不是亲戚关系？

　　有孟堂村村民向记者反映，14日下午从三亚回到孟堂村的徐乙凤、徐乙超、翟武帝、翟唱唱四人，并非孩子本人。翟祥明则肯定地说，他不认识昨天回来的那四个孩子，他们可能是邻村的。而真正的四个孩子，在14日之前他还在村子里见过，而现在已经不见踪影。他说，两家孩子的父亲可能也是带孩子出去的“老板”。而孟堂村里的其他村民纷纷表示不知道这些孩子哪里去了。

　　记者昨天下午在孟堂村村口见到了徐乙凤、徐乙超的爷爷，当记者上前询问他的孙子孙女现在在哪，能不能去看看他们时，徐克俭立即跑着躲开，说：“我不知道！不要纠缠我！不要纠缠我！”翟武帝、翟唱唱的家里则是空无一人。

　　村民说，翟武帝曾在王庄寨村读书。昨天下午，小学原校长王元启在看了“翟武帝”的照片后表示，这个小孩不是翟武帝。 “这个照片看着不是他，也可能是小孩变化太大，认不得了。 ”教师田坤然看过照片后，连称不像，说“应该不是他。 ”

　　“老板”翟雪峰说，他在2005年初至2009年底的五年间，总共带了6个孩子出去“表演杂技”，其中有4个都是和他“有亲戚关系的”。他说，“娃蛋”的父亲腿脚残疾、母亲双目失明，家里总共有七个孩子，实在是养活不了 “娃蛋”，就在孩子3岁的时候让翟雪峰抱走领养。 “这孩子就管我叫爸。 ”但并没有办过正式的领养手续。而任芳芳，翟雪峰则说自己“管他爸叫舅舅”，但这个“舅舅”是远房亲戚。在翟雪峰为记者出示的任芳芳的病历单上，病人姓名叫“翟兵洁”。翟雪峰解释说，因为任芳芳的父母把孩子交给他时嘱托他“就当自己的孩子带”，他就给芳芳改了个名。他承认，这个“翟兵洁”就是任芳芳。

　　翟雪峰只有三个亲生小孩。而为了外出表演时的便利，时任孟堂村村支书的翟祥明还为翟雪峰开过他家有五个孩子的证明，说任芳芳和“娃蛋”都是翟雪峰的亲生小孩。

　　产业链下的血泪史：乞讨儿童走失、致残、死亡

　　在这种产业链条之下，一批批的孩子被送到杂技学校，再被杂技老师“推荐”给“老板”，然后外出“表演”、乞讨赚钱。这期间，有孩子走失、受伤致残，甚至失去了幼小的生命。

　　王海英没有想到的，女儿秋月跟着翟雪峰出去不到半个月，就在河南叶县走失了，至今下落不明。女儿失踪后，家中四处借钱寻找了几个月，最终毫无结果。婆婆因为当初在合同上签字，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孙女，非常内疚，三年之后在家中上吊自杀。公公因此受刺精神失常，一直叫嚷着是王海英杀死了孙女，对他又打又骂。本来内向的丈夫自女儿出事之后，变得非常抑郁，而且常常对她发火。

　　“这些年我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要不是因为想着女儿，我早就死了。”昨日，王海英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她说这几年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不仅家里人责骂她，邻村人也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哭都不敢哭，只能半夜躲着人哭。 ”

　　女儿失踪后，王海英去找翟雪峰，对方只赔了1.3万元钱就不再理会。女儿被法院宣布死亡后，去年，王海英向法院起诉翟雪峰，一审判决翟雪峰赔偿9万余元。但翟雪峰随后提起了上诉，案件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我不在乎钱。只要能讨回公道，我死了都甘心。”王海英说。

　　之前被媒体报道过的任芳芳，尽管对她身上的伤是如何而来的，芳芳的父母和翟雪峰各执一词，但可以肯定的是，芳芳是跟着翟雪峰出去卖艺之后，才落下了现在的伤残。

　　2009年12月24日，翟雪峰的“杂技团”来到广西桂平。其中一名六岁的孩子“娃蛋”突然不断喊自己肚子疼，走路歪歪斜斜。 25日晚上六时左右，娃蛋突然昏迷过去，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娃蛋被送往医院抢救，次日凌晨一点被医生宣布死亡。桂平人民法院审理认为，娃蛋之死系“杂技团”成员翟满响殴打所致，以故意伤害罪判处翟满响三年有期徒刑、缓期四年执行。翟满响昨日对记者说，“娃蛋”其实是常被翟雪峰“用三角皮带狠抽”，毒打而死的。当时因为他是未成年人，判刑轻，翟雪峰就叫他顶罪。而翟雪峰的说法则截然不同，他说，那天晚上是翟满响带着“娃蛋”出去乞讨，嫌小孩子不听话，先是对着孩子肚子一阵猛烈肘击，然后又抓着孩子的衣领和裤裆，往水泥柱子上猛撞。 “是翟满响把娃蛋打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