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日,日本福岛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几名福岛第一核电站遭受过量辐射的工作人员在防护罩的保护下,去接受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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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岛“50勇士”首次接受媒体采访坦露心迹
他们被称为“福岛50勇士”或“福岛50死士”,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拯救国家于核危难之中,非凡勇气令世界动容。但是,这“50勇士”——事实上目前已有数百人——截至目前仍然是无名英雄,他们处在聚光灯中心的黑暗之处。
英国《星期日电讯报》在靠近核电站一处破烂的港口、位于东京城郊的一个消防队里,采访到这群无名英雄,力图还原他们的真实面目——面对无边黑暗以及无法躲避的核辐射,这群人以及他们家人的恐惧和信念。
Fukudome (消防队员):
“召集你的队员,前往福岛。”
“那天夜里漆黑一片,”在福岛核电站3号机组开始发生核燃料棒熔毁之际,领导东京消防队灾害响应精英团队“超级救援队”进入现场的Kazuhiko Fukudome说,“我们借助头灯,看到核反应堆产生的烟和蒸气。他们通知我们进去喷注海水,力图让机组冷却下来。我们甚至不是为政府工作,而是为了东京市——他们当时已孤注一掷,必须最后一搏。”
这次最为冒险的任务可以从晚上11时许(原文未标注时间)的一个电话算起。“我当时呆在家里,”Fuku-dome说,“电话内容很简单,电话那头仅仅说‘召集你的队员,前往福岛’,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Fukudome随即告诉妻子:“我将前往福岛核电站。”
他的妻子看上去吓了一跳,但很快脸上恢复了平静,只说了句“当心些”。
在Fukudome的心里,一丁点“拒绝前往”的念头都没有产生过,但却充满了许多其他的想法。“在前往核电站的途中,心里异常平静。”他说,“但我们之中存在着很多的忧虑,这是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恐惧的确变成了现实。
在凌晨2时抵达核电站后,救援队兵分三路:一辆消防车尽可能接近海岸,以抽取海水;另一辆消防车向反应堆喷水;第三辆消防车则停在前两辆车之间,为长达半英里的水管充当中间连接的任务。
“情况远比我预计的要糟,一切都被瓦砾所覆盖。”Fukudome说,“到处都是坚硬的阻碍物,公路无法通行,我们无法开车从海上直接一路铺开水管,在一片漆黑之中,我们必须扛着水管,跑了半英里到海边。”
一辆“逃亡车”在附近待命,引擎一直没有熄火——如果辐射水平突然飙升,它便会载着Fukudome和队友逃离。但实际上,对人体健康构成危害的辐射一直不停地从反应堆汹涌而出。
“我们会互相大声叫喊‘只有一点点路程了!我们坚持走吧!把水管再拉长一点’!”Fukudome说,“我们戴着呼吸器,必须要大声彼此吼叫。”
在海水通过水管注入反应堆后,他们齐声高喊“好的”,紧紧握着拳头伸向空中。
Tamura (电力维修工):
他们穿着和普通油漆工或清洁工一样的制服,直接躺在核电站地板上睡觉。
“核电站后来能恢复电力,简直是上帝在护佑,因为在如此黑暗的条件下工作太让人害怕了,这真让我感到危险。”来自岩手县的年轻男子AkiraTamura说,“我们要检修的一些电缆非常高。”
在冷却反应堆之后,尽快恢复外部电力供应便成了另一项主要任务——由此可以重新操控核电站。电力维修工人Tamura说,他和同事在抢险最初,就直接躺在核电站的地板上睡觉。
“(那时候)不存在什么换班制,我们24小时待命。”Tamura在休息点说,“我只是到这里来洗个澡,直到第二天再回来一次。为了将我们遭到的核辐射保持在最低水平,我们(现在)是工作一小时、轮休两小时。我们这一组开始时是10个人,现在有30个人了,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到这里来吃点东西。”
如同消防员一样,这些工人同样只有最基本的核保护配备。虽然每个人都有呼吸机,但全套“防化服”只有十几名真正完全守护在核电站内的人员才有。
大多数人穿的是一次性的白色套装,由聚乙烯制成,和普通油漆工或清洁工穿的制服一样,可以防止放射性物质接触皮肤或进入人体,但并不能抵挡大多数辐射。为了避免辐射物依附在制服表面,这些制服只能使用一次。工人们说,核电站里已经堆积了上百件废弃的制服。
工人们的主要保护物是用以追踪核辐射暴露度的两个徽章,它们能在辐射程度达到危险水平时发出警告。“我们主要希望每次进入最糟糕区域的时间不要太长,”一名男性工人说,“他们已经告诉我们辐射量尚可,只要不一直呆在那里就行。”
对于这种说法,这些工人只能相信是事实。但有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事实并非如此。
就在采访当天,这些工人中的两人已经被送往医院,原因是严重辐射灼伤。3名工人前几天在3号反应堆机房更换电线时,不小心踩进高辐射的积水中,其中两人脚上没穿靴子,被辐射灼伤。
Suzuki (电力维修工):
“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到肩上有巨大的压力,要渡过难关——知道全世界都在看着。”
尽管现在进入现场的人数已经达到数百人,但真正掌握专业电力工作技术的人员仍只在少数。目前,外界的印象是福岛核电站危机正在好转,但身在现场的工人们仿佛并不完全自信。
电工组的领头人Nobuhide Suzuki 说:“团队异常紧张,但我们只能坚持。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到肩上有巨大的压力,要渡过难关——知道全世界都在看着。我们身后站着的所有人也带给我们巨大的动力,这让我们感觉,我们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由于福岛核电站的辐射水平实在太高,不能停留太长时间,因此,在被轮换下来的两小时里,这些人会撤到一个称为“安全港”的地方——去年7月建造的一座位于核电站中心、可以抗击地震的两层楼房。
在这里,他们可以拿掉呼吸器,背靠墙壁席地而坐,方便面、瓶装水等基本食物也有供应。大约有50名最高级别的管理人员以及操作人员——包括核电站的主管——几乎所有时间都在这幢楼房里度过。“我感到害怕,我一直都很恐惧。”一名32岁的男性工人说,“但我知道任务很重要,必须要完成——那正是促使我继续撑下去的东西。”
旁观者
Toya(“海王丸”船长):
“没有人谈论,给他们递啤酒,也被拒绝。”
Fukudome和大多数队友在一艘非常漂亮的四桅帆船——KaiwoMaru(“海王丸”)上休息。这艘帆船就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几英里之外的Onahama港停泊,原计划完成一次前往美国檀香山的学生训练航程。逃过海啸的袭击后,它停泊在一处受损较小的泊位之上,船上有发电机、饮用水等物资。
“海王丸”船长Susumu Toya描述了勇士们在船上的生活:一片狼藉之中,一些人拥挤在长凳上,围着几张用塑料纸盖着的饭桌,吃着咖喱食物——这是数天来他们吃到的第一顿热饭。
帆船上有热水供应,能洗浴。为了让大家放松,船上还备有广受日本成年人欢迎的连环画册和一些报刊。但没有人能真正放轻松。在疲倦和焦虑的双重打压下,这些人只是静静地坐着。“他们非常安静。”Toya说,“没有人谈论吃的餐食,给他们递啤酒,也被拒绝了。和他们说话,得到的回应依旧是沉默。” 新快报(吴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