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并非只有“祭奠”这一个主题内容

　　清明节：并非只有“祭奠”这一个主题内容

　　清明节给人的感觉好像只有“祭奠”这一个主题内容，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虽然清明节有了法定假期，其前途注定也将是灰暗的。古代清明节的内涵丰富多彩，值得继续弘扬。

　　再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了。在农历二十四个节气中，既是节气又是节日的只有清明一个。鉴于传统节日的日渐式微，这几年，每当一个节日来临的时候，民俗学者们往往都要引经据典，描述古代的这个节日是怎样的图景。的确，很多节日在当代变得“单一”了，元宵、七夕、中秋不是都争先恐后地大作“情人”文章吗？清明节的内涵也单一得很，给人的感觉好像只有“祭奠”这一个主题内容，从这几天的新闻就看得出，殡葬业如何乱象频生，“死不起”困局如何破解，主导着“清明”话题。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虽然清明节有了法定假期，其前途注定也将是灰暗的。

　　古代清明节的内涵丰富多彩，值得继续弘扬。杜牧有脍炙人口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不假，但描绘的仅仅是一个侧面；清明节还有程颢所说的另外一面：“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也就是说，传统社会生活中的清明节，人们不仅祭扫亡灵，而且也借此机会踏青赏春，搞一搞比较盛大的郊游活动。宋人张择端流传至今的巨制《清明上河图》，虽然对画题中的“清明”所指、对画面所描绘的季节历来存在争议，但普遍观点还是认为其所表现的时令即为清明节，尤其是城外的一队人马，乃扫墓归来的情景。然整个画面也让我们看到，里面的各种人物非但不见丝毫哀伤之情，反倒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参观过上海世博会的人们，想必对中国馆“镇馆之宝”——— 电子动态版《清明上河图》印象尤为深刻，哪里看得出悲悲戚戚的成分？

　　据专业人士考证，本来意义上的清明节确是一个物候节气的标志，“清明忙种麦，谷雨下大田”，劳动人民据此来安排庄稼活计。祭扫先人坟墓，民间虽然自古就有，但并无统一时间规定，也没有编入国家正式礼典，称为“野祀”。然而，人们还是渐渐形成了在清明前三天的寒食节进行扫墓的习俗。众所周知，寒食节来自介子推“守志焚身”的故事。春秋时期，晋国在介子推生日到来的时候，要全国禁火，冷食一个月；到了东汉三国时的曹操颁布《禁绝火令》，才把期限缩短为3天。《旧唐书·玄宗本纪》载开元二十年(732年)诏令：“寒食上墓，宜编入五礼，永为恒式。”王溥《唐会要》亦载：“寒食上墓，礼经无文，近世相传，浸以成俗。士庶有不合庙享，何以用展孝思？宜许上墓，用拜埽礼。”而清明节添加扫墓、踏青这些实际内容，则始于北宋。《梦梁录》说，当时官方规定，自寒食至清明三日，“官员士庶，俱出郭省坟，以尽思时之敬”。这一规定，不仅把寒食节和清明节合二为一，而且把原本出自个人意愿的行为上升为必须履行的义务。

　　宋人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记载了那时清明节的盛况，从皇家到百姓，倾巢出动，因为“都城人出郊”，致城内几空而“四野如市”。在官方，“禁中前半月，发宫人、车马朝陵，宗室、南班、近亲，亦分遣诣诸陵坟享祀，从人皆紫衫，白绢三角子、青行缠，皆系官给”；而且，“亦禁中出车马，诣奉先寺、道者院、祀诸宫人坟”。普通百姓在扫墓之后，“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来之时“各携枣　、炊饼、黄胖、掉刀、名花、异果、山亭、戏具、鸭卵、鸡刍，谓之‘门外土仪’”。有轿子的，“即以杨柳、杂花装簇顶上，四垂遮映”。在这三天之中，“但一百五日最盛”，达到高潮。这里的“一百五日”，是从上年冬至开始数起的，即冬至后的第一百零五天，正是清明那一日。整个节日期间，小贩们如影随形，“卖稠饧(糖)、麦糕、乳酪、乳饼之类”。斯时“缓入都门，斜阳御柳，醉归院落，明月梨花”；而“诸军禁卫，各成队伍，跨马作乐四出，……其旗旄鲜明，军容雄壮，人马精锐，又别为一景也”。

　　在这段记载中，有几个名词需要解释一下。比如黄胖、掉刀、山亭、土仪等等。黄胖，就是土偶，一种儿童玩具。《四朝闻见录》有“黄胖诗”条，说韩侂胄“以春日宴族人于西湖，用土为偶，名曰‘黄胖’”，这种土偶，“以线系其首，累至数十人”。韩侂胄“售之以悦诸婢”，高兴之余还令“族党仙胄赋之”；结果却因为韩仙胄句子中的“一朝线断他人手，骨肉皆为陌上尘”，令韩侂胄很扫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吧。掉刀，是古代战刀的一种，伊永文在笺注《东京梦华录》中引《三才图会》说：“掉刀，刃首上阔，长柄施鐏。”大约类似关云长的那种“青龙偃月”，在这里则指玩具刀。山亭，也是玩具，是泥制风景建筑人物等小玩具的总称。观宋话本等出现“山亭”字样时，后面往往缀以“儿”，如《万秀娘仇报山亭儿》等，未解因何如此。土仪，即土产，又特指专作礼品的土产。明白了这些概念的含义，再回味上面那段话，就能很清晰地想象宋代清明节是怎样的欢乐景象了。

　　清明、端午、中秋等重要传统节日在今天有了法定假期，这是恢复节日传统的必要条件，但并不等于远去的节日立即就会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必欲振兴传统节日，还需要下大力气打捞历史的碎片，在使它们回归传统、具有实质性内容的同时，赋予相应的时代内涵。也许这样，传统节日才不会渐行渐远。

　　作者：田东江 系南方日报高级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