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目击
清明节前夕，曾经震惊杭城的万向公园“11·4”抢劫杀人案在浙江省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2000年11月，一对刚工作的情侣在杭城闹市区双双遇害。历经十年漫漫追凶路，2010年11月，两名犯罪嫌疑人王广斌、武凯在山东省济南市相继落网，后由杭州市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抢劫罪依法批准逮捕。
十年生死两茫茫，遇害者家属终在告慰亡灵的清明节来临之前，等到了此案的开庭审理。
然而，戏剧化的一幕又在庭审环节上演，被告人王广斌供认不讳，被告人武凯却一开口就翻供：“我没有抢劫！我宁肯做一个杀人犯了结我的生命，也不想让人家指着我爸妈背后说我是个抢劫犯。”
武凯的前8份笔录都不属实？案发当晚万向公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庭审中谁在撒谎？真相到底是什么？《法制日报》记者透过庭审现场为你全面披露。
【十年陈案】普通命案缘何不普通？
说起万向公园发生的命案，杭城百姓都不陌生，征集线索的悬赏通报曾贴满杭州市街头，悬赏金由1万元提高到10万元。
案发时正是杭州市举办首届中国西部国际博览会期间，案发地又是市政府旁的闹市区，受害人惨死在公园的草丛中……
“孙子死了，凶手一直在逃，这日子怎么过？”左力的爷爷左文友病痛不断，却一直没有停止寻凶。
当年正逢杭州时任副市长贪污被抓，因被揭发受贿而被判重刑，坊间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左文友是西湖区满觉陇村的老支书，其孙子是因老支书举报而遭到对方买凶杀人……
这种说法没得到确证，却有如疑云迷雾一样笼罩着案件的进展。
一个普通的凶杀案件因为时间、地点、人物、细节及内情的特别而变得不再普通。
转机出现在2010年11月2日，在山东省济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协助下，警方发现犯罪嫌疑人王广斌有重大作案嫌疑，遂将其抓捕归案，继而连夜抓获该案另一名犯罪嫌疑人武凯。
经审讯，两名犯罪嫌疑人对因谋财于2000年11月4日在杭州市方向公园内杀害一对青年男女并抢劫财物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起诉书指出，两被告人因携带钱款将花尽而预谋实施抢劫。当晚9时左右，被害人左力、金晶途经万向公园内，被告人王广斌、武凯见状立即持随身携带的尖刀上前拦截，分别将二人摔倒而持刀威逼，实施抢劫。在遭到两被害人反抗后，王广斌持刀捅刺左力的胸腹部等处，武凯持刀反复切割金晶颈部，并协助王广斌捅刺、切割左力背部、颈部等处，行凶后二人劫得两被害人手机及现金等财物逃离。
按理凶手既已缉拿归案，“买凶杀人”的谣言似乎该不攻自破了。
但直到庭审结束，金晶的姑姑和小伯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依然怀疑：“案件疑点重重，人可以肯定是这两个人杀的，但绝对没有抢劫杀人那么简单。”
【动机之辩】共同抢劫抑或单独杀人？
上午9时40分正式开庭，直到下午4时30分结束，武凯一直不承认参与抢劫，而认为自己是一时盲从而杀害金晶，并没有伤害左力。
他俩是共同抢劫抑或是武凯单独杀人？
2000年11月，王广斌和武凯这两个济南人为何要来杭州？
王广斌说：“我俩是朋友关系，我和他来杭州旅游，陪他散散心。”
武凯答：“我和自己谈了7年多的女朋友分手，心情很差，精神恍惚，于是两人决定出来散散心。”
为什么会想到要在万向公园抢劫？
王广斌说：“玩了两天，发现钱不够用了，连回济南买车票的钱都没了。干别的也不会，就想抢点钱，选择万向公园是随机的。”
武凯答：“我没有抢劫，我出门时带了3000多块钱，够花的，案发时我身上还有2900多块，我们当时逛街，我在公园的电话亭给前女友打电话。”
作案时杀人的刀具从哪里来？
王广斌说：“不清楚武凯有没有刀，后来知道有的，自己在杭州路边的商店买了一把单刃的水果刀，还买了两副手套。”
武凯答：“王广斌有随身带自制刀的习惯，我也把一把收藏的有很漂亮的木柄的刀具放包里随身带了，为炫耀还给王广斌看了。”
谁先向这对青年情侣动手？
王广斌说：“那男的在前面，女的在后面走，突然看到武凯对女的动了手，我也把男的摔到了地上。我也不知道为何武凯把那个男的赏给了我。”
武凯答：“我坐在长凳上抱着头哭，王广斌让我把刀掏出来，还没来得及给他，他就把走在前面的一个男的摔倒在地上，我也下意识地把另外一个人摔在地上，才发现是个女孩。”
谁先对左力和金晶下刀子？
王广斌说：“我把男孩摁在地上对他说，就抢点钱，你不要反抗，他没有反抗，后来又突然很用力地反抗了。直到武凯过来帮忙，武凯把我的手臂捅伤了，我感觉他可能捅了左力背部，就腾出手来拿出刀子在左力胸腹部捅了三四刀。我只顾着自己流血的伤口，没碰过金晶。”
武凯答：“我用刀背顶着女孩，女孩吓坏了。我看到王广斌左腿半蹲着，右腿插在男孩两腿之间，用膝盖顶住男孩腹部，在搜男孩的身。可能是膝盖压疼他了，男孩想坐起来，王广斌就朝他腹部连刺了两刀。我下意识地要去阻止王广斌，但却捅到了他的手臂，感到很内疚，之后就看到他朝女孩脖子挥了几刀。”
两人有没有拿受害人的财物？
王广斌说：“我没有搜男孩的身，也没有拿女孩的包和手机，后来只顾着自己手臂的伤口，其他都没注意看，事后才知道是武凯拿了手机。”
武凯答：“我没有拿手机，王广斌让我把女孩的包递给他时，我还因为害怕和紧张而使包口朝下，东西洒了一地。在逃走的车上，王广斌把手机拿给我看了，是摩托罗拉的。”
【杀人逻辑】翻供者上演180度反转剧？
本案的公诉人认为，被告人王广斌、武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持刀切割、刺戳及持刀威逼等暴力手段劫取他人财物，并致二人死亡，应当以抢劫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庭审中，王广斌毫不掩饰抢劫动机，捅刺左力因对方反抗，在公安机关和法院呈稳定供述，而武凯却推翻前面所有笔录进行翻供。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支撑他上演这幕在检察机关认为是“180度转弯”
的反转剧？
据武凯陈述，当时看到王广斌对男的动手了，自己也下意识地就对另外一个人动手。因为两个人一起出来，肯定要维护他。
“当时我很害怕，看到他在女孩脖子上挥刀后，我是爬着到了女孩面前，女孩脸色苍白，颈部在流血，像是要坐起来抓住我。”武凯说道，“我脑袋里像见鬼了似的就拿刀划起她的脖子，闭着眼睛，也不记得划了多少刀。”
紧接着，武凯又说，“我没有碰过左力。曾听到左力朝女孩很无奈地叫了声燕子，后来突然发现有一个目击者站在对面，我猛地站起来，目击者扭头就跑，我吓得把刀扔到了河里。这时，我头脑已经清醒了，看到王广斌还在继续伤害左力，在他脖子和背部捅刺，就说"走"，然后我看到王广斌冲我笑了说"别跑，慢慢走"，我跑到桥头，后来他跟上来，我们拦上一辆出租车……”
针对武凯辩护人提出的武凯构成故意杀人罪而非抢劫罪的辩护意见，公诉人在答辩中指出，在对武凯的行为定性上，抢劫罪与故意杀人罪有本质区别，故意杀人罪是主观上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而抢劫罪是着眼于对他人人身权的侵害和财产权的剥夺，以杀人为手段的抢劫，其危害性要大于普通的故意杀人。
公诉人又补充道，从本案相关证据说明，武凯在抢劫的犯意上与王广斌具有一致的通谋。从犯罪构成角度而言，在案发前一刻，两被告人将两个被害人摔倒，从武凯供述的王广斌在搜索左力的身体的行为认识可以看出，两个人相互协助，犯意联络不一定要有非常明确的言语表示。
“武凯的杀人逻辑太离奇，看到王广斌动手了，自己就要下意识动手配合他，看到王广斌朝男孩动刀子，竟来了180度转弯要上前阻止，看到王广斌先对女孩挥了刀子很害怕，又180度转弯变得不害怕了要拿刀子切割女孩颈部。看到目击者又突然清醒了，再来180度转弯想到了要跑。”公诉人表示，“武凯的行为和辩解充斥着矛盾，与常情常理和经验相违背。”
【罚当其罪】两被告人处死刑立即执行？
原告民事诉讼代理人强烈要求对二被告人处以死刑立即执行，并赔付受害人家庭死亡赔偿金、精神抚慰金等各项费用502万余元。
两被告人均在法庭上表示忏悔，愿意尽最大的努力进行赔付。
公诉人认为，万向公园惨案的发生是两被告人共同导致，根据共同犯罪的理论，对于两被害人的死亡都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金晶的死亡与王广斌的所为也有直接的关系，两人都是手持尖刀满地切割，都在案件过程中起着积极的作用。从现场查明来看二人的作用大致相当，两被告人虽相互推诿，但被害人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两人共同作用。
公诉人否定了辩护律师对于两被告人有从轻量刑情节的辩护意见，也否定了武凯的律师关于武凯翻供的辩护意见，“10年前发生在杭州闹市区的这起抢劫杀人案，地点选择在和谐宁静的公园里，被害人的斑斑伤口和流淌的鲜血让法律不能沉默，建议对二人依法适用死刑”。
法院没有当庭判决，除了两被告人的辩护律师，王广斌的妻子和武凯的姐姐分别以民事诉讼被告代理人的身份出庭，两个女人一直低头掩面。上午与下午的休庭期间，武凯的家属两次向被害人家属下跪磕头，祈求谅解。
左力家属一方的代理律师说，不管被告人赔多少钱都不原谅他们，而金晶的父亲也在法庭上要求判处两名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
金晶的一位姑姑告诉记者，由于担心到庭后受不了打击，金晶的母亲和左力的母亲都没有到庭旁听，“虽然案子已经告破，但每次提起这件事又是一次伤害”。
图为武凯的家人向两名受害人的父亲当庭下跪道歉。
目击者感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这首悼亡词《江城子》最能表达左力和金晶两个受害家庭的切身痛楚，孩子与他们天人永隔了。
清明前夕，正义来了。愿此案的开庭审理能告慰亡灵，愿逝者安息……来源法制网——法制日报)
(责任编辑：Newshoo)
来源：法制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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