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但即便他已经来到身边了,我们还是听到有乐评人说,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好像如梦初醒一般。
白岩松:
想象当中的不可思议,过去也有很多的障碍、偏见,甚至不理解,但是等他真来了的时候发现,原来没什么。
主持人:
我想鲍勃迪伦应该没有变,肯定还是我们变了。
白岩松:
对,其实时代已经变了,过去躁动是反叛,今天安静是反叛,所以这么一看,鲍勃迪伦的安静还具有某种这种因素。另外,可能大家还是对摇滚音乐、民谣,其实鲍勃迪伦唱的更多的是民谣的感觉,还觉得好像洪水猛兽一样等等。但是大家现在心态变了,因为觉得就是文化的一种,我们不能一提到中国在快步地去走向比如说软实力,文化的这种建设等等。文化不仅仅是100亿的电影票房,不仅仅是京剧,也不仅仅是古镇,大古的镇,还有红灯笼,也包括跟广大的青年人最紧密相连的流行文化,包括摇滚乐、民谣等等。而且它们更大比例的是充满了健康和这种东西。我开玩笑地说,过去反叛的东西,今天都像励志了,所以心平气和是此时对中国的某种评价,因此鲍勃迪伦来了的时候,他像一面镜子,照到了今天的中国,2011年4月6日的中国,而在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头,我们在渴望这样的一个镜子,今天这面镜子照出来了,其实照的是我们自己的从容。
主持人:
你讲的是我们该如何表达的一个问题,但今天当鲍勃迪伦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一个听众而已啊?
白岩松:
对,其实我觉得将来就是一个听众就够了,我们为什么要附加那么多东西呢?包括王小峰会去谈,原来以为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也是在音乐之外去解读它,但是等真过来的时候,有人喜欢他的歌,有人不喜欢,很正常。有人喜欢老鹰的歌,有人不喜欢,就像喜欢我们国内的这个歌手,民族的有人喜欢,然后美声的有人喜欢,摇滚的、民谣的也都有人喜欢,正常了。我觉得最可爱的就是,今后我们只把它当成音乐其中一种就好了,这是最对的一个结果,也是我们期待的一个结果。它恰恰代表的是我们文化发展的一种多元和繁荣。
主持人:
到底怎么看鲍勃迪伦今天在北京的这个演唱,再听听其他音乐人的说法。
(播放短片)
张晓舟 乐评人:
鲍勃迪伦能来中国演出,首先意味着演出公司它要有票房的保证,他才可能来。可以在体育馆演,如果是在25年前那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也是不可能的,就是25年前威猛乐队来过,那个时候,票价也很便宜,而且其实就是说,自己完全是一个贴钱的演出,不可能有票房回报的。现在可以,演出公司可以做这样的演出了,其实已经说明了摇滚乐在中国的传播,它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就是说所谓的与国际接轨。就是说任何大牌的音乐人,他们做世界巡演的时候,北京和上海可以是一站。
记者:
说明在中国大陆市场的地位在不断升高。
张晓舟:
对,当然一方面是因为中国很多城市的国际化程度越来越,就是说我们看鲍勃迪伦演出这里面有相当多老外去看,要注意到这个问题。因为在十年前,北京并没有这么多老外,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你吸引人,可能文化方面吸引人,就是生活方式,文化消费,你要达到国际的水准,我想就是说,以鲍勃迪伦这个为开始,以后其实任何这种演出来中国都并不奇怪。这是一方面,我就说中国的国际化程度。
第二方面就是中国摇滚乐的传播在新一代年轻人,已经是他们日常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可以在网上非常轻易地听到。
主持人:
在曾经的岁月里面,我们不大在主流媒体上提摇滚乐,但是后来我们也采访崔健了,今天鲍勃迪伦也来开演唱会了,岩松是不是也代表着就是,摇滚乐本身,包括摇滚乐手们,他们的形象,他们给人的感受在改变?
白岩松:
是,摇滚乐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由于代沟的因素,由于中国那个时候跟摇滚乐的距离很远的因素,的确它被妖魔化了。有两个主要的因素,一个好像是跟垮掉的一代联系,怎么能让我们的年轻人成垮掉的一代呢?等你真的了解国外垮掉的一代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是用垮掉的方式崛起、站起来,他们一个重要的结果是终止了越战,难道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包括美国的总统克林顿,包括布莱尔等等,都是这样浪潮中间的一个,这个可以改了。
还有一种声音说,摇滚乐圈太乱,有很多负面的新闻。但是自打中国有了娱乐圈之后,摇滚乐圈就解放了。
主持人:
怎么解放了?
白岩松:
因为跟娱乐圈相比较,这个圈更健康,然后更纯真,更重要的是它始终有灵魂。而且不为金钱,就是不太为金钱,现在也会有,但是还会有去追求的一些东西。能想象九十年代初就已经有摇滚乐队爱唱别去糟蹋这样的和平、环保等等,我觉得现在各地方也都在举办很多的摇滚节,非常得干净,而且我觉得,它就是与年轻人息息相关的一种文化方式,那么能有这么丰富的演出,也有包括国际性乐队的到来,也反映我们的很多观念改变了。
主持人:
也许有人会觉得你在替摇滚乐手们美言,毕竟我们通过一些社会新闻看到,他们可能跟毒品相关,跟一些不羁的行为相关,跟颓废或者反叛相关。
白岩松:
刚才我已经说了,其实在每一个圈子里头,都会有我们不希望拥有的东西。但是现在谁敢说我们的娱乐圈更干净呢?更多的负面新闻是来自于他们,但是能不发展吗?要发展。任何事情,汽车也会出车祸,那么就会不开车吗?火车最安全的是不开,能不开吗?如何在法律、道德、整个社会规章制度的约束下,让每一个领域都发展它最好的,而它负面的一些东西被抑制,我觉得摇滚音乐人也会思考这样的问题。更重要的一点我觉得是,在过去很多年里头,我们对不同的音乐类型永远附加了太多与音乐无关的东西。比如说邓丽君,比如说《乡恋》,李谷一的,现在都觉得是一个笑话,我们的父母都曾经对我们唱的歌,提心吊胆。
主持人:
对,靡靡之音。
白岩松:
然后我们也成为今天了,所以我希望今后是一个真正糟糕的东西应该被抑制,但是音乐就是音乐,喜欢古典音乐很好,喜欢摇滚音乐也很好,喜欢流行音乐也很好,喜欢民族也很好,各有各的喜欢,中国慢慢变得自信、从容和多元,中国的文化就会在这样一种宽容的环境当中,有我们期待的更大的发展。同时别忘了一点,也是中国形象的一部分。
刚才张晓舟谈到了威猛乐队1984年当时来,几年之后,威猛乐队的主唱,的确,当时是最当红的,我都不知道当时1984年怎么会把这个乐队给请来,极红。几年之后,他的主唱单飞了,乔治•麦克尔。在获格莱美奖之后,接受采访问他,你经历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什么?他回答是当年在北京演出,全场非常安静,有礼貌地鼓掌。而今天,你随着这些大牌乐队还有追随者,跟到中国来,还有在国内老外我们一起去参与,他会看到今天的中国是这个样子,也是我们国家形象的一部分。
主持人:
你刚才还特别说到了,在现在的摇滚乐圈当中,有一点不同之处是它一直是有一个灵魂在的,这个灵魂指的又是什么?
白岩松:
我觉得是一个还没被钱完全征服,还有很多的年轻的人把它当成是一个理想,去看到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希望去改变。这里会有很多励志,给年轻人更多鼓励的这种地方。更重要的是每一个时代都不能丢掉跟最广泛的年轻人沟通的平台。你以为抑制就抑制得住吗?没有。我小的时候也会偷偷地躲到大人听不到的地方去听邓丽君,去听摇滚乐,等等,这是我们的成长,每一代人都需要这种成长。那为什么不能在一个更加透明,然后多元、包容,同时抑制那些不好的东西的时候,让年轻人得以一种更好的疏解呢,我觉得每一代人都要成长。
主持人:
实际上岩松讲的这个灵魂,应该并不仅仅属于所谓摇滚乐圈,应该属于任何的一种文化领域当中,我们再来听听鲍勃迪伦是如何影响一个歌手的?
电话采访:
汪峰 音乐人:
那个时候基本上是这样,没有什么更多地方能够去,还有表演这些,这是不可能的,酒吧都是后来的事,基本上是一些私人俱乐部、餐厅这样的地方。然后由老崔(崔健)开始带起来,唐朝、黑豹的出现之后,越来越多年轻人从事并且开始了解、喜欢。然后经过二十多年时间,到了现在,随着经济和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对摇滚音乐越来越熟悉,并且开始懂它的思想内涵、它的实质。开始我们出现了由中国自己用中文来去创造,并且唱出这些摇滚音乐。我觉得现在进入到第二个阶段,我们开始比较理性地去看待摇滚音乐,也有很多人开始真正喜欢了,对摇滚乐大规模开始推崇还没有到达,但是已经都接受了,并且好的就会得到赞扬,也会有市场。这样的话,就会要求从业者,我们这些创作者和表达者自己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因为他们听得太多,老百姓已经有自己的选择。所以说实际上对我们的要求更高,对于老百姓来讲,我觉得永远不要低估他们的想法就对了。
主持人:
今天晚上鲍勃迪伦是在舞台上表达很多的中国音乐人,包括他的歌迷在台下是听众,但其实很早我们已经在台上做自己的表达了。今年也是中国摇滚乐的25年。
白岩松:
对。
主持人:
我们怎么看待这样一个历程?
白岩松:
1986年,世界和平年,回头一看,摇滚走进中国的时候,也跟这样一个人类的主题紧密相关,崔健穿着长短不一的裤子走上舞台唱《一无所有》,25年过去中国的摇滚音乐不再一无所有,这中间也经历过很多痛苦的挣扎,在偏见,在不宽容,在自己也会存在一些问题的情况下一路走来。我觉得走到今天的时候,突然环境变了。汪峰刚才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你刚才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说也会有一些不好的负面的东西等等,当他不拥有演出机会的时候,当他更多遭受白眼和偏见的时候,生存都变得很难,这时候就有很多事情侵袭他们。
但是当他慢慢拥有了市场,拥有文化大群落当中,成为文化中间一个重要部分的时候,他们也会约束自己,因为关注你的人多了,这种约束会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动力变得更大,他们也许会更加成为一种健康的文化建设力量。
曾经听过很白的一句话,挺有意思,当你把他当成敌人的时候,他可能最后真的成为了敌人,但是当你真心把他当成朋友的时候,最后他真的是你的朋友了。
主持人:
你说摇滚乐做的最棒的一件事,终止了越战。从中国摇滚乐来讲,25年了,为我们这个社会带来了什么吗?
白岩松:
让年轻人百无聊赖的夜晚,让年轻人在成长当中的迷惑,当社会中弥漫着一些与人性不美好的东西相悖的东西越来越多的时候,总会有人跟他们沟通,总会有人表达出的声音,总会有人表现出一点希望改变的冲动。
另外一方面,我们不能仅仅探讨它的意义。我回头去问京剧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流行音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只要它是文化的一分子,都有存在的价值,怎么样存在的更好,所以我觉得该是偏见结束的时候了。
主持人:
所以不能无视它,也不要过分夸大它,就是正视他。
白岩松:
对,这句话非常对。既不能像过去很多年,大家不搭理它,有人说摇滚乐会高于一切等等,没有,就是音乐的一种类型,也不能像曾经不理解的时候,以为就是洪水猛兽,就是垮掉的一代,仔细回头一看,不是。摇滚乐真正说毁掉了什么?改掉了什么?可能只是参与到终止越战的一个行为。后来你说它破坏了什么吗?没有,它还会把一些更主流的价值观,比如说在2010年世界乐坛,尤其在摇滚乐、流行乐里面,最好的专辑往往是带有复古的、简约的和内省的,变得干净了,变得更像莫扎特了,开玩笑,开始重新注重旋律,重金属那些东西反而在这个时代不具有反叛的力量,因为生活中人们的举止更重金属了,更躁动,不理红绿灯的时候更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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