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茶馆轻松议国事

4月14日，在缅甸仰光，人们以互相泼水的方式欢庆缅历新年。法新社

5月17日，缅甸全国各监狱开始释放获大赦人员。新华社

　　尽管有舆论认为，吴登盛仍然脱离不了军政府的色彩，但不能否认的是，当前缅甸已经开始呈现了前所未有的新变化。老百姓的茶馆对话是这种新变化的一个小小注脚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张云飞发自仰光 5月30日，缅甸新政府上台执政届满两个月。无论是朋友之间交谈，还是茶店饮客闲聊，常常可以听到人们私下议论新任总统吴登盛领导的新政府。

　　缅甸人爱喝茶，去缅族人家里做客，主人习惯用茶水招待客人。他们认为，茶并不是可供豪饮之物，而是需要细细品味。理解缅甸人的思维和想法，同样如同饮茶一样细细品味。而品味缅甸的最好去处，则是茶馆，在这里饮茶的人们喜欢边品茶边发表自己的意见。因而，茶馆也成了观察缅甸社会时局的一个窗口。

　　“政府要有肚量聆听不同声音”

　　这是一种习俗，更是一种文化。走进仰光街头的一家路边茶馆，正赶上几位缅甸老者侃大山。

　　一位瘦小的老者说：“电视上有报道，内比都（缅甸首都——编者注）开了一个研讨会，讨论消除农村贫困和农村经济发展。政府邀请了专家们出席研讨，总统本人还亲临会议发表讲话。”

　　“这就是一个变化，也是一种进步。”知识分子型的老者插话，“政府在出台新政策前，多听听专家的意见是有益的，也是应该的。”

　　年纪较小的茶客则稍稍提高嗓门说道：“光是听专家的意见还不够，更需要听听民众的心声，政府要有肚量，要会聆听，要创造不同机会让人们表达不同意见。”

　　茶馆里的这段对话很精彩，也很深刻。这在缅甸是一种新变化——人们可以随意而轻松地讨论国家大事，而不会有什么担忧。在一个军政府长期掌控政权的国家，这种轻松具有特别的意义。

　　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奈温将军发动政变以来，军政府管治这个国家长达40多年，铁腕统治是这个国家的特色。1990年，缅甸实行了第一次全民选举，但最终的结果是，军政府与以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之间持续至今的政治较量。显然，2010年时隔20年后的再次大选，尽管来得有点晚，但也是来之不易，缅甸的老百姓对此尤为珍惜。2011年2月4日，吴登盛当选为缅甸联邦总统。

　　尽管有舆论认为，吴登盛仍然脱离不了军政府的色彩，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当前缅甸已经开始呈现了前所未有的新变化，而茶馆对话只是这种新变化的一个小小注脚。

　　武装割据的各地都在喊反腐

　　新变化远不止这些。更令外界关注的，是吴登盛“反腐倡廉”的新政。

　　吴登盛总统，一向有着廉洁的好名声。他在就职演说中就郑重承诺，“新政府要成为一个清廉的政府。”据本报记者观察，不仅缅甸中央政府高举廉洁大旗，而且地方也在摇旗高喊廉洁，这在武装割据的缅甸不是件平常事。

　　缅甸新政府倡导的“反腐倡廉”，并非“只打雷不下雨”的口号或噱头。比如，一些地方已经在暗查房地产市场中的幕后非正常交易。现在的缅甸，尽管总体经济落后，但一些城市的地价、房价虚高，有些甚至不亚于北京、上海等中国的一线城市。当中，则是那些掌握大笔资金的投机商，他们热衷于炒卖地皮，而不是建房子。

　　吴登盛新政府的活力来自于成员年轻化。一位缅甸问题专家介绍说，与前军政府相比，新政府班子要年轻一些，并且更具有管理头脑，而那些老将军们并非为当初所设想的进入政府内阁。比如，商人兼工商总会主席吴温敏被推上商业部长的位置。还有，“腊戌掸族文学与文化会”的负责人赛茂康则被任命为副总统。这些人的口碑较好，具有良好的民间形象。

　　进出口许可证好办多了

　　目前，新政府已经取消国家贸易委员会审批进出口许可证制度，改由商业部直接审批发放进出口许可证，大大减少了审批程序，提高了工作效率，受到商人们的普遍欢迎。政府还停止实行一项影响国营公司收益和私营公司出口积极性的木材加工出口政策。这个政策有人简称之为“国营木材公司提供原木，私营公司赊账加工出口”，现改为公平竞标原木，自主加工出口。

　　民间商人的体会是迅速而直接的。一位记者熟悉的商人过去常常抱怨机会不公，政策易变，生意难做。而现在，他则比较肯定新政府的新做法。他带着赞许的口吻说，“过去办个进出口许可证，周期长，难度大，中间费用多。现在新政府撤销了由国家领导人为主任的国家贸易委员会，把权力下放给商业部办理相关事宜。商人们很欢迎这种做法。”

　　批发销售食用油的商人吴雷则告诉本报，缅甸多年来需要从国外进口食用棕榈油，但过去官方只允许一家私人公司独家经营棕榈油进口生意，禁止其他公司介入，而现在，新政府已批准十几家公司，允许它们从事棕榈油进口经营。

　　当地媒体报道说，新政府正在抓紧修改十几个法律法规，以适应当今新形势，促进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前军政府今年颁布了经济特区法，新政府也已经宣示要进一步对外开放，大力引进外国技术和资金。

　　昂山素季和民盟都在自由活动

　　缅甸的政治架构比较特殊，国内不仅拥有多达135个少数民族，还有多个“国中之国”——拥有自身武装的特区，中央政府与它们的关系十分微妙和复杂。2009年缅甸政府军与果敢特区同盟军发生武装冲突，就是例证。

　　值得关注的是，吴登盛总统宣誓就职当天和第二天两次发表讲话，特别强调民族和解和民族团结，同时，也向反对派政党和反政府少数民族武装伸出橄榄枝，声称和平大门依然敞开，和平桥梁已经架设。诚然，他的讲话柔中有刚。这个刚性原则就是强调在新宪法框架内解决问题。

　　2008年，在军政府主导下，缅甸通过了新宪法。根据宪法，缅甸的主要国家领导人——总统和副总统将由选举和任命的人民院、民族院议员代表团选举产生。在2010年3月，缅甸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颁布五部大选法，分别为《联邦选举委员会法》、《政党注册法》、《议会人民院选举法》、《议会民族院选举法》和《省邦议会选举法》。其中《政党注册法》除规定现有政党须重新登记外，还规定，重新登记的政党不能把正在服刑人员发展为党员。

　　这意味着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简称“民盟”）的领导人昂山素季，被排除在参选之外，民盟因此拒绝重新登记，并抵制大选。按照法律规定民盟失去合法存在的资格。然而，新政府至今还没有去理会民盟，昂山素季和民盟依然还在活动，昂山素季依然可会见外国访客，时常会见西方驻缅甸的外交官。

　　一些已经与前军政府实行和解的少数民族武装，但由于与前军政府在少数民族武装改编成缅甸边防军问题上存在分歧，至今还没有完成改编；另一些反政府少数民族武装至今还没有与政府实现和解，回到法律框架内来。

　　对于这些棘手问题，新政府首先表现出和解姿态，发出了明确的和平信息。有资深缅甸媒体人评论说，新政府的和解之球抛得好，球已经在另外一方的脚下，人们在关注对方将如何回应，事态将如何发展。

　　对外展现“温和”政府形象

　　自1990年开始，以民主与人权为由，欧美等西方国家对缅甸执行经济政治制裁政策，缅甸与西方的关系一直处于低谷。尽管2010年缅甸展开了大选，并选举出了文人政府吴登盛内阁，但欧美依然对缅甸保持制裁姿态，并指责吴登盛政府为军政府的傀儡。

　　尽管如此，缅甸还是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态，小心谨慎地改善与西方的关系，不仅精心接待了联合国秘书长缅甸问题特使和美国主管亚太事务的副国务卿助理的来访，观察家还注意到，缅甸正在努力改善与东盟国家的关系，试图为自己营造一个友好的国际环境和空间。

　　吴登盛尽管是军人出身，但言行举止尽显文人风范，不仅说话温和，态度和蔼，而且善于管理工作。这些都获得了良好的国际口碑。不久前，吴登盛总统率先正式访问了印度尼西亚，并出席了东盟首脑会议，还在会上正式提出缅甸希望担任2014年东盟轮值国主席，主办东盟峰会以及东盟与对话国峰会。

　　继中国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4月和中央军委副主席徐才厚5月访缅后，吴登盛总统5月26日至28日对华进行首次国事访问，以推动中缅睦邻友好合作关系继续发展和深化。中缅两国元首举行正式会谈，双方同意把两国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两国还签署了8项合作文件。

　　可以说，吴登盛的外交开始显露成就。他领导的执政党联邦巩固与发展党（简称巩发党），在完成从中央到地方的执政团队人事安排后，迅速进行了党中央领导层的重组，推举人民院议长吴瑞曼担任巩发党副主席，党主席职位空缺。现任总统吴登盛原为巩发党主席，但根据新政党法，国家和政府领导人可以是党员，但不可以在担任公职的同时从事政党活动。巩发党总书记吴泰乌5月14日会见缅甸媒体阐述了该党的方针政策。

　　其他政党则在低调地总结大选失败的经验教训，重新定位，谋求再度出发。尽管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按照新政党法已经失去合法地位，但是该党除了公开活动有所收敛外，并没有停止运作的迹象。而吴登盛新政府目前并未采取限制措施，至少表面看还是采取不予理睬，展现自己的大度和包容。

　　尽管新政府下的缅甸已经呈现了不少新面貌，但一些专家指出，新政府仍并非真正的文人政府，背后依然受军政府控制，吴登盛本人也是军方掌权者丹瑞大将的跟随者，缅甸依然面临不少重大的挑战。不过，至少缅甸已经开始向正确的方向迈进，如能继续保持现在的良好势头，那么最终就回呈现一个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新缅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