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翟兰云 徐航 侯爱文
传统走私毒品以海洛因、冰毒为主，近3年来走私非常见毒品如乙酰可待因、咖啡因、大麻等越来越多，加之走私毒品手段不断翻新，走私方式日趋隐蔽，办案难度越来越大。司法实践中面临着抓"马仔"容易，抓毒枭难；查获毒品容易，查证主观故意难；新型毒品界定难；新型贩毒手段带来取证和认定难等一系列难题。
警惕!非常见毒品"暗度陈仓"
随着“6·26”国际禁毒日日渐临近，毒品犯罪再次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问题。当前，毒品犯罪呈现出哪些新的特点?查获毒品犯罪并将之绳之以法又面临着怎样的困难?
记者日前走访了海关和检察机关的办案人员，围绕这些问题进行了深入采访。
走私毒品手段花样翻新，日趋隐蔽
“2008年至今年5月，我院共受理走私毒品案件98件109人，已全部提起公诉。目前，法院已判决89件96人，其中85人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或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附加驱逐出境。”6月20日，北京市检察院第二分院公诉二处走私暨新型犯罪公诉科负责人说。
在北京市检察院第二分院，有一个专门办理毒品走私犯罪案件的部门走私暨新型犯罪公诉科。结合近年来办理的走私毒品案件，该科负责人向记者详细分析了近年来走私毒品案件呈现出来的显著特点。
走私毒品犯罪多是跨国犯罪，因此涉案人员中常有外籍人员并不稀奇，令记者感到惊奇的是，走私毒品犯罪的被告人多来自发展中和欠发达国家。检察官介绍，携带毒品进入我国境内的外国人大多数来自非洲和亚洲的经济欠发达国家，其中非洲籍人员居多，主要是中部和南部非洲的一些国家;亚洲地区的贩毒人员主要来自于“金三角”和“金新月”地区。此外，也有少数我国和个别发达国家的人员走私毒品。
由于我国打击毒品犯罪的力度逐年加强，近年来走私毒品人员所乘航班呈现出从相对集中到随意分散的特点。办案人员发现，2008年涉案航班相对集中，仅在中东国家飞往我国的3个航班号查处的走私毒品案件就占全年总案件数的42.86%。但是到了2009年和2010年，该比例逐渐下降，走私毒品涉及的航班越来越分散。有些走私毒品人员还会采取多次转航、事先多次不携带毒品考察线路，待证实安全后再实施犯罪。
在走私毒品犯罪中，女性犯罪嫌疑人一直占有较大比例。为什么这样?检察官分析，在走私毒品案件中，女性相对男性而言被关注度低，可藏匿毒品的方法和方式更多、更隐蔽，闯关成功率更高。为了获取高额经济利益，女性会充分发挥自身特点携带毒品，如将毒品隐藏在卫生巾、内裤、假发和身体内，甚至不惜以自身生命和健康为代价。在一起走私毒品案件中，一名怀孕妇女以吞服到体内的方式携带954.54克毒品非法入境，结果因吞毒过多流产。
为了逃避打击，走私毒品犯罪的手段不断翻新，方式日趋隐蔽。为了使毒品更容易逃过检查人员的眼睛，犯罪分子会将毒品藏入洗发液、假发套、鞋跟里等非常见部位，甚至将毒品藏匿于印刷品中、包装完整的茶叶罐以及柱状机械零件内，或者藏于地毯中，即便使用海关的X光机也很难辨认。
另外，通过邮递方式走私毒品也越来越被不法分子青睐。犯罪分子往往会委托不知情的邻居、房东接收包裹，以转移侦查人员注意力。有案件显示，以这种方式走私毒品的成功率较高。
传统走私毒品以海洛因、冰毒(甲基苯丙胺)为主，近3年来走私非常见毒品如乙酰可待因、咖啡因、大麻等越来越多，毒品数量、纯度也不断增加。
尽管打击毒品犯罪的力度很大，走私毒品的数量却在逐年增多。另外，入境走私的毒品以海洛因为主，出境走私的毒品中，甲基苯丙胺出现的频率非常高。
相对于国内其他地方的检察机关，北京和广州两地承担的打击毒品犯罪的任务更重。从犯罪查获地看，绝大多数被告人都是在北京首都机场通关时，被海关关员当场查获，属于人赃俱获。办理的走私毒品案件中，除5件10人是走私出境的，其余均为走私入境，但北京口岸往往只是走私物品的中转站。以走私毒品案件为例，据被告人供述，多半入境毒品的目的地和毒品来源地均为广州。由此看来，广州周边地区也是毒品制造和消费的主要地区。
查获毒品走私犯罪难度越来越大
“走私毒品犯罪案件，绝大多数属于涉外案件，对案件办理的政治效果、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要求高，加之走私毒品手段不断翻新，走私方式日趋隐蔽，查获难度越来越大。”北京海关禁毒人民战争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人说。
该负责人介绍，实践中发现，抓“马仔”容易，抓毒枭难。由于毒品走私犯罪组织日益复杂化、集团化，走私团伙先用高额报酬，诱惑家境贫寒的“马仔”铤而走险，然后再对“马仔”入境时间、航班、携带方式进行精心选择，最后给“马仔”手机并告知联系方式，在幕后遥控指挥。一旦“马仔”闯关失败，幕后的走私分子即刻通知接货人切断与境内的联系。因此，侦查机关的工作往往止于查获“马仔”。而成功破获走私毒品案件的标准，应该是通过抓获的“马仔”查出“货主”、“买方”等全部犯罪分子。
另一个难题是，查获毒品容易，查证主观故意难。在走私毒品案件中，除少数采用人体藏毒这种“主观故意”比较明显的方式走私毒品的人认罪外，大多数均不认罪，要么否认知道是毒品，要么辩解货主告诉其携带物为药品、黄金、钻石等违禁品。而采用行李箱夹层携带毒品的人，均辩解对行李箱夹层中的毒品不知情，系被他人利用。对于这类案件，由于获取的证据太少，难以根据现有证据排除合理怀疑、准确适用相关司法解释，认定其主观明知难度很大。
甄别毒贩和无辜者仍是司法瓶颈
检察官告诉记者，从近3年来该院办理的案件看，新型毒品界定难，是审查起诉走私毒品犯罪案件面临的难点之一。
在一起走私、贩卖、制造苯丙胺类兴奋剂右旋芬氟拉明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黄某等5人为谋取非法利益，私自购买右旋芬氟拉明原料药共计84.5千克，交由他人制造成品药158万余片(重365.58千克)，以减肥药名义，采用邮寄方式销往美国、英国等地。
该案的犯罪对象右旋芬氟拉明是国家管制的第二类精神药品，属于刑法规定的毒品无疑，同时也属于苯丙胺类兴奋剂，因此右旋芬氟拉明究竟属于“苯丙胺类毒品”还是“二类精神管制药品”，将对量刑产生重大影响。若属“苯丙胺类毒品”，将在有期徒刑十五年、无期徒刑和死刑的量刑档次;如属“二类精神管制药品”，仅在七年以上有期徒刑量刑档次。
对此类新型毒品如何界定，法律解释和药理学解释发生分歧，亦无有权解释部门对此作出权威界定，给公诉工作提出了新的难题。
审查起诉工作中面临的另一个难题是，新型贩毒手段带来的取证和认定难。在传统贩毒案件中，人赃俱获的案件证据相对比较好调取和固定，但在采用人货分离方式走私毒品的案件中，走私毒品人员通过邮寄、快递等方式走私，利用不知情的人员帮助取货。此类案件的走私环节多、参与人员多、人货分离，造成走私行为本身难以被查获、查获后难以发现并追捕走私毒品的真正犯罪人员、抓获后主观故意的认定缺乏证据支持等一系列问题。最为关键的是，要证实毒品与犯罪嫌疑人关系问题，从而甄别出毒贩和无辜者，难度很大。
如何认定被告人走私毒品的主观犯罪故意
针对司法实践中遇到的走私毒品犯罪嫌疑人主观犯罪故意难以认定的难题，2008年，最高人民法院就此问题设定了相应的认定标准:具有下列情形之一，被告人不能作出合理解释的，可以认定其“明知”是毒品，但有证据证明确属被蒙骗的除外:以伪报、藏匿、伪装等蒙蔽手段，逃避海关、边防等检查，在其携带、运输、邮寄的物品中查获毒品的;执法人员检查时，有逃跑、丢弃携带物品或者逃避、抗拒检查等行为，在其携带或者丢弃的物品中查获毒品的;体内或者贴身隐秘处藏匿毒品的;为获取不同寻常的高额、不等值报酬为他人携带、运输物品，从中查获毒品的……
长期办理此类案件的检察官认为，对于一般走私毒品案件，固定相关证据、注意毒品的分类及鉴定等非常关键。办案人员必须及时对相关毒品、走私情形、人员等通过录像、拍照等方式记录和固定，并注意收集证据及扣押相关赃物、证物的合法性;询问(讯问)嫌疑人的生活背景、职业和收入状况、入境的目的、联系人等，根据得到的回答，结合法律的具体规定，综合判断被告人的主观故意问题。该检察官强调，此方法对多人走私毒品案件很有效。
此外，接受采访的海关和检察院相关人员均表示，有需求就有存在，清理国内毒品市场、严厉打击走私毒品犯罪，引导人们建立健康的消费观念、文化观念等，多管齐下，才能彻底扫除走私毒品犯罪。
五花八门的藏毒方式
【机器零件藏毒】
2010年8月31日，阿巴·阿巴·欧哥由多哈乘机抵京，海关关员旅检时对其托运的3个银灰色、圆柱状金属制品产生怀疑，询问用途，对方回答说是做卫生纸的机器样品。海关关员将3个金属柱子破开，发现每个圆柱内都藏着1包粉末状物品，经化验为毒品海洛因，共计13.56千克。
【印刷品藏毒】
2010年10月14日，北京海关快件处关员在对超马赫公司承运的一票未报关的印刷品(均为工具书)查验时，发现X光机检图存在异常。关员拆开其中1本印刷品，在其装订部位发现夹层被挖空，内装满白色块状物品，形状呈长方形。经化验为毒品可卡因，每块净重25克，13本印刷品中均有夹层，全部毒品净重3.2千克。2010年5月22日6时许，中亚某国的索贝力·谢苗·弗拉基米尔维奇由吉隆坡乘机抵京，自行选择无申报通道入境。海关关员从其行李箱中3本儿童画册封面及封底夹层中，查出藏匿毒品海洛因2537克，纯度60.8%。
【地毯藏毒】
2008年1月15日，中非某国籍地毯商人库迪·那扎尔·阿曼·土尔迪将3条藏有毒品的地毯由阿富汗快递给其新疆乌鲁木齐的女友(并不知情)，然后入境前往女友家。
该包裹在首都机场入境后，海关关员例行检查时发现了3条地毯中有可疑物，遂派侦查员前往该快递交付地布控，将等候在此地准备接货的库迪·那扎尔·阿曼·土尔迪抓获。原来，犯罪分子将海洛因装入直径约1毫米、长约40厘米的塑料管内，两头热封，用与地毯颜色相同的羊毛纤维将塑料管缠裹后，将其混同其他毛线编入地毯中。经鉴定，3条地毯中藏匿的粉末物为海洛因，净重5230克，纯度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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