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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爱喜禾”:一场无准备的感动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2011年07月21日16:07

  

 

 

  儿子的自闭症,让他变成了微博上的“喜禾他爸”。他用嬉笑表达自己的悲伤,让众多网友“哭了笑”,“笑了哭”。生活给他黑色重创,他却给社会带来苦中作乐的明亮

  本刊记者/刘炎迅

  “吾儿,我都能想到你收到这封信的反应——你撕开信封,扯出信纸,然后再撕成一条一条的,放进嘴里咽下去。你这么做,我认为原因有三:一、信的内容让你生气了;二、你不识字;三、你是自闭症,撕纸就是你的一个特征。不知道你是哪一点,盼回复。”

  “这封信提前了16年。提前16年写的好处是:有16年的时间来修改,更正,增补;坏处是:16年里都得不到回信。”

  5月28日这天,很多人在网上看到这封信,深受感动。其实在此之前,感动早已在微博上流传,博主,这个叫蔡春猪的父亲,一副浑不吝的姿态,拿自己2岁5个月的自闭症儿子喜禾开玩笑。

  这些玩笑段子,文字上没有煽情,不做渲染,读起来轻描淡写,“亮点却总在最后”,看着“哭笑不得”,有人看到了“戏谑”,有人看到了“感动”,一时间被海量围观。

  很多人觉得,这是一起从一开始就很张扬的感动事件,但对于蔡本人而言,一切都是一个意外。

  喜禾他爸爸

  那天小孩的病诊断出来,蔡春猪很悲伤,一路哭着开着车过了四环。

  回家后,他依旧心绪难平。儿子喜禾在一旁独自玩耍,没有过来安慰他的意思。

  有两天没写微博,第三天,在2月26日这天深夜23点,他写下:“开车在四环路上,视线一片模糊。当医生说出孤独症三个字,我知道胡作非为的日子过去了。我儿子2岁零6天,确诊为孤独症。开车回家的路上,四环滚滚车流声遮盖不住我的哭声。郭敬明说对了,我的悲伤逆流成河。”

  那个微博他开了很久,原来的名字叫做“中戏女生有毒”。蔡春猪每天讲些黄色笑话,看别人笑话和热闹,“就像围观别人打架起哄之类,这么个偷窥者的角色”。

  他把过去所有的东西全删掉,名字也改成“爸爸爱喜禾”, 选了一张和儿子蹲在草地上面对面的照片作为头像。

  很多人会很诧异,怎么突然出现一个爸爸,每天说自己小孩的事情。没关注这么一个人啊?以为是微博硬塞给他们的。很多朋友如此以为。

  他没有想到,几分钟后的将来,以及更久的将来,他以喜禾他爸爸的名号,知名于网络。这一次,又是他人生的无数个意外之一。

  “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思想干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件能干成的,成的事都是偶然,无心插柳的事情,包括这次的这本书,也是很偶然的意外。”

  这一次,他起初不过随手写写自己的感受,却被网络舆论奉为新媒体时代的感人和励志的榜样。

  “我这么高调,动机真的不是为普天下自闭症儿童谋福利,我不能跟政府抢生意。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但是,如果客观上,能帮到更多的自闭症儿童,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止。有心也无力。我不是万能的。”他坦言。

  每一天写微博,看起来很轻松,写起来很痛苦。说到这,蔡的声音低了一下,有些叹气:“对,就是这样——”。

  蔡发了三条微博之后,妻子才知道,有些生气,怎么能将这些事情说出去?别人知道后,会指指点点,未必是恶意的,但会说很多话:“哎呀,他就是那个……”

  “其实大家都是这样的,这种事情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其实现在我也是,很多采访都拒绝了,特别是电视的采访,我自己无所谓,原来也是做电视的,但我怕那样会影响到我的小孩,这是中国的现实考虑。”

  这个想法一直就有,所以他一直没有放过小孩的照片在微博里。但他说,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是把小孩的真实姓名用了上去,以后还要给他改名字。

  喜禾的意思是喜欢庄稼的人。蔡春猪希望孩子能像个庄稼人那样,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候,有自己的收获季节。

  马甲蔡春猪

  在做爸爸之前,上一次知名于网络,他的名号是:“蔡春猪”。这是一个网络马甲,他的真名是蔡朝晖。

  他是一个素来爱开玩笑的人,在年轻的时候,他的这种特质让他在网络上赢得众人的青睐和追踪。宛如一个藏在文字背后的大众明星,遭受粉丝毫无节制的尖叫。

  蔡春猪在很多年前就是一个网络名人,他在西祠里和有中国憨豆之称的胡淑芬等人一起搞无厘头,嬉笑怒骂,还模仿他的偶像王小波写了一篇《手淫时代的爱情》,广为流传。

  这一次,他将玩笑开在了儿子身上,因为他说上帝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这些文字,让他在沉寂多年后,又一次成为网络上众人追逐的对象。

  当然有人也骂他,什么父亲,这样拿孩子说事儿,脑子坏了。

  对于责难,他这样回答:“:正如你所说,我确实想借儿子出名,因为他这辈子可能不能自己赚钱,我出名出书赚点钱,让他这辈子好过点。你们就原谅我吧。不原谅你们可以打我一顿,但不能打敏感部位,因为那会让你害羞的。”

  成为喜禾他爸之前,这小子没少在文字里与大家调情。在他过去的小说里,能看到另一个蔡春猪。那些自传体一般的文字,让你真假莫辨。就像这一次,很多熟人和朋友只是以为这家伙又在写小说,开一个毫无头绪的玩笑。

  很多年前一个想给他出书的编辑,突然打电话给他,你的事情是真的啊?

  玩笑和信念

  其实做了父亲后,是人生最苦的一段时间,上有老下有小。他说。

  在此之前,他也经历过一些苦,但现在从大的方面来看还是比较顺的。高中退学后就去深圳打工,呆不下去,干了一两个月,在照相馆里做暗房,觉得没有意思,于是,18岁那年来到北京。

  那时在北京,没有钱,经常没饭吃。经常一个月里有半个月没有钱,经常在清华北大的校园里听课,跟里面的学生朋友混熟了,有时借点饭钱也不是难事,或者在那些食堂的窗口角落,总能收集到零碎的硬币,凑凑也能吃上一顿饭。如今他回忆起来,那些都是小事,容易解决。

  后来偶然机会进了时尚杂志,编辑人物报道,“我比较幸运”。

  “我是那里面唯一一个农民,大家都很浮华。”他说,他很少去单位,每次去,都被保安误认为是搬家公司的,让他去坐货运电梯。

  他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很好玩。“很多事情严肃去看是伤害,但换个角度会觉得好玩,看到了社会势利的一面。”

  这倒不是说我可以彻底跳出来,从一个他者的眼光看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而是说,我知道退一步。他如此总结。

  “一件事情发生,第一反应总是不好的,常常是匹夫之勇拔剑而起。过几分钟,或者过几天再来看,你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这才是事情的全貌。很多事情我做不到这个,但我期望自己尽量能做到这个。”

  在当年那篇广为流传的模仿王小波的习作《手淫时代的爱情》中,蔡春猪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是早早地躺下了。这是《尤利西斯》的开篇语。我很喜欢。我喜欢这种平实、节制的语气,同时也可看成是对我自己的要求。”

  这一次,他写关于儿子喜禾的文章,也保持着这种平实和节制,对悲伤而言——尽管他说自己满腔的忧伤至极,但在他的文字里,除了没有节制的幽默和调侃,你看不到过多煽情的忧伤。

  采访中,接了一个电话,推销一类的,蔡并没有立即挂掉,而是不出声地听对方说了十几秒,然后很客气地说,谢谢,我现在美国。

  “文字是个表象,后面有一套人生信念。历经沧桑后随便写两句,也能看出其中很有味道。”

  他快40岁,对人世的看法,有自己的一套,所以喜禾这事儿,他说自己相对来讲比较坦然,也是因为“我的人生的信念在支撑我”。

  “我相信这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一个平衡。有利也有弊,任何事情都如此,比如一旦到了不好的时候,到了最低潮,我就想,马上会起来了;而一旦到了起来的时候,我就会想马上要下降了。人生就是如此,起起伏伏。”他说,悲伤是一时的,总体要乐观的。

  他说,悲伤也是一种真实的情感,他从来也不隐晦不排除悲伤,但在人生的波浪起伏里面,悲伤只是里面的一点。说这些话时,蔡收腿蹲坐在沙发椅子上,身子后仰,神情复杂,没有笑容。

  “我小时候很苦,现在不是也很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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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芬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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